见宋娘哭的如此伤心,宁桃桃松开了抱着大腿的手,从自己怀里拿出绣着桃花的手绢递给宋娘道:
“这位姨姨别哭了,给你手绢擦擦眼泪吧。”
“哎哎,谢谢桃桃,谢谢桃桃。”
宁徐两家便在此地住下,时间一长,他们才知道他们得了多大的机缘心存感激的人对阮连醉多有推崇,信仰之力不停的往阮连醉身上飞去。
在这之后又过去数百年,阮连醉分别找到了大师兄李长清和大师姐太叔媱的转世,两人的转世不在同一地方,两人都有灵根只是太杂,转世后的大师兄是一乞儿愿意跟随阮连醉离开,大师姐的转世却不愿意,且她已为人妇自然是是不愿意跟随阮连醉离开。
不愿意阮连醉也不会勉强,为了了却她们之间的羁绊,阮连醉给予了不少金银财宝给大师姐的转世,见因果断了个干净,阮连醉这才离去。
而太叔媱转世的那家人吃到了仙人的福利,纷纷大悔,应该答应仙人的话离开此地,但再如何悔,阮连醉都不知道了。
之后的日子,阮连醉骤然发现宋娘和张温书的头顶多了几缕白发,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条。
爹娘老了……
他们能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
阮连醉越发的珍惜和家里人在一起的日子,带着家里人各个小世界游玩,诸天之下,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全都玩儿了一遍。
在这期间,阮连醉也多了两个可可爱爱的侄儿侄女,因为是双生子阮连醉对两个孩子十分看重,哥哥取名为澜澈,妹妹为澜清。
二字取自清澈,阮连醉希望两个孩子长大为人处世能活的通透清白。
阮连醉格外宠爱两个侄子,对两个孩子十分上心,张璞瑜见自家阿姐这么喜欢两个孩子,就十分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了阮连醉。
看着两个孩子渐渐长大的过程,阮连醉莫名有种成就感,虽然宠爱两个孩子,不过阮连醉并不打算让他们接触神殿的势力。
两个孩子在阮连醉的影响下也成为了不可多得的人才,时间一点点的往后推,阮连醉陪着爹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日暮如血似的照着大地,母女两人坐在家中小院,宋娘头顶乌丝早已雪白一片,面貌还算年轻,只是眼角的皱纹比正常年轻人多了些。
宋娘手里忙碌着给阮连醉做衣服,看阮连醉望着天边的残阳,将最后一针绣花落下,宋娘高兴的拎起手中的衣服递给道:
“来,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娘再改。”
阮连醉笑着收回视线将衣服接过来在身上试了试,不免的赞叹一句,“还是娘做的衣服最合身。”
宋娘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深了深,阮连醉捏紧了衣角,一把将宋娘搂进怀里,“娘……”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醉醉啊…娘知道你在想什么,娘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对不对?”
宋娘好歹也是个渡劫大圆满的修士,在知道自己寿命将近的那一刻,并未有过太多的惊慌,她只是担心在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女过得好不好,当她看到自己大女儿有那样高的成就的时候,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担子也就放了下来。
人总有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谁能知道离开不是一个新的开始呢?
从很久之前,醉醉就一直陪在他们身边,是因为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如今只剩数日时间,坦然面对即可。
尽管阮连醉有着无数天才地宝,却仍然无法阻止时间带来的衰老,宋娘比起从前除了眼角多了几处皱纹,头发雪白,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一大家子心中都明白,宋娘时日不多了,在这段时间,张璞瑜带着云怡宝还有他们的一对儿女,都陪着宋娘享受最后的时光。
张温书的背比从前佝偻了一些,但看上去还算年轻,两人修为都差不多,寿数比宋娘的久一些,但也没有多多少。
他们本就是凡人,因为阮连醉夺来天地灵根,他们才得以活了这么多年,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不同的风景,早就知足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人生在世,只求的家庭和睦,儿女孝顺,一生平安,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达到了,有什么舍不得呢。
阮连醉从未想过临到分别的这一天,居然来得如此的快。
对自己来说这几千年,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阮连醉满眼痛色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生机开始流失的宋娘,紧紧的握住那逐渐失去体温的手道:
“爹…娘…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说,我手里还有延年益寿的丹药,你们吃了吧。”
阮连醉拿出丹药,宋娘却跟张温书对视一眼,让阮连醉将丹药收回去,他们有幸做了一次神的父母,生老病死,大自然的规律。
他们不想孩子,为了他们做出些什么糊涂事来,寿元已尽,就该去了。
阮连醉这些年来情绪很少外露,可这一刻却有些绷不住了。
“爹娘…是孩儿不孝。”
“胡说什么,我们家醉醉最棒了,以后也要继续当一个很棒的人,爹娘老了,终归是要离开的,你能留住我们一阵子,还能留住我们一辈子吗?”
“我能。”阮连醉一脸坚定的看着宋娘说道,宋娘却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阮连醉脸颊上的软肉,“娘知道你能,你那朋友说过,背上逆天改命的因果,对你影响很大,醉醉,娘不想让你背上那般大的因果。”
因果……?
阮连醉皱了皱眉,其实她也并非没有想过替两人延长寿命,但爹娘是从何得知因果之事的呢?
这般事情别人可不清楚。
“娘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司抚?”
“嗯,她说过你坐这位置并不轻松,有很多人都盯着你的位置,一不小心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在你身上缠绕的因果越少,对你来说就越好。
所以……延长寿命之事就不必再说了,娘这一生有你和小瑜足够了,切莫为了这事去犯傻。”
阮连醉握紧了宋娘的手,将一道生机送入体内,好让宋娘体内的生机流失的没有那么快,“这样的事怎么能说是犯傻呢?”
宋娘没再说话,把张璞瑜夫妻俩叫了过来说了会儿话,又叫了张澜澈张澜清两兄妹说了会儿话。
把想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宋娘把这些年来攒下来的家产一分为二给了两姐弟。
宋娘倒也不怕在自己死后阮连醉会对弟弟不好或者是其他的,阮连醉有多重情义,当娘的最是放心不过了。
还剩下最后一点时光,宋娘决定把这点时间给他们夫妻二人,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夫妻从未红过脸,在最后的时间,她想陪着相公一起走到最后。
生命在流失,宋娘捏着张温书的手泪眼朦胧的道:“孩子他爹,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张温书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搂着宋娘的肩膀,感受着爱人在怀里失去气息,张温书毫不犹豫也跟着去了,夫妻二人犹如雕塑一般拥抱在一起,站立在房间中。
阮连醉看着两人的魂魄脱离而去进入轮回,眼角流下清泪,张璞瑜紧紧捏着云怡宝的手,压抑着声音问道:“姐,爹娘他们走了吗?”
“嗯。”
阮连醉推开房门见两人拥抱在一起,感受着脸上的冰凉,心中某种东西快速流失,脱离开自己的身体,万千信仰极速涌入体内,阮连醉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她伸出手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看向张璞瑜道:
“小弟,让爹娘入土为安吧,你去通知人。”
当年的故人死的已经差不多了,留下的只有那些子嗣,还有转世,所以来参加的人并不算多,甚至有的人都不知道张宋两人的离世。
阮连醉将家人的信息保护的很好,不是亲近的人根本不知道家人们的存在。
张璞瑜看着侧脸冷漠的大姐,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流着眼泪告退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他明白了家人对阿姐的意义,他们存在的时候,阿姐的笑颜才会充满温暖。
从爹娘死了,张璞瑜也感受得到阿姐的变化,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变化。
张璞瑜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许等自己死后,阿姐会变得更冷漠,他修为比爹娘高一些,但寿元也只有千年了。
他想剩下的时间多陪陪阿姐,阿姐寿命悠长,以后的人生恐怕会很寂寞。
姐弟二人给夫妻两办完葬礼后,阮连醉就回到了张家院子,阮连醉看着空荡荡的小院子,从今以后,这里只有她和小弟一家人了。
当年啊…一大家子都住在这里,地方虽然算不上太大,比不上什么皇宫,但人多热闹啊,不管自己在外有多忙,一想到家里还有人等着自己,心里就有着满满的干劲。
如今坐上了高位,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转世。
人言道:高处不胜寒。
果真如此。
张璞瑜带着妻儿出门的时候,阮连醉就独自守着小院子,小院子没了平日里夫妻二人忙碌的身影,也没了爹娘说笑的声音,阮连醉心里空荡荡的可怕,张宋两人已经去世数十日,阮连醉却不敢看两人留下来的家产,她怕自己会想太多随后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
这个时候,爹娘已经从轮回道进入了冥河了吧,不知下辈子的爹娘会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这辈子缘分未尽,下辈子会不会像宁桃桃和徐子鸣呢?
想到宁桃桃,阮连醉眼神中闪过落寞,虽说宁桃桃是小师姐的转世,可两人终究是不同的。
在前几年,宁桃桃止步于化神,再次入了轮回,小师姐的后代都已经是第十代了。
而大师兄的后代,即使有自己护着,最后还是断了。
那些个故人,有的都轮回了好几次了。
想到从前,阮连醉发现自己只有感叹,却没了当初的撕心裂肺,或许,这就是人情感剥离后的结果。
她坐在秋千上,望着天边的残阳出了神,这就是成神的代价吗?
以往…司抚都是怎么度过这样寂寞的时光的?
对自己来说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嘎吱——”院子大门被推开。
来人脚步略微匆忙,“姐,太好了,你还在。”
张璞瑜这时不算年轻,模样开始接近中年人,他从门外走进来,看见秋千上坐着的人松了一口气,他就怕爹娘死后姐心中会有什么想法,他现在就这么一个亲姐了。
“姐…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还很难受吗?”
阮连醉停下秋千,看向张璞瑜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如今想起来爹娘离世,我似乎没有太大的感情,只是,这里有些闷,有些痛而已。”
阮连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知道那些属于人的情感,在逐渐的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去,小弟是最后一人。
小弟若是死了,她将会真正对众生漠视,她如今已经无法共情他人经历,对身边的一切生不出太多情感,有的大概只看因果。
曾经的热血和冲动,如今再叫自己去热血冲动,似乎再难拥有那般感情,成神的代价诸多,而她窥得天机,终将开始变得同大道一样冷漠起来。
情感在抽离,但一想到爹娘心口还是会忍不住闷痛起来,情感可以消失,但身体本能却还记得,或许有一天,时间会消磨这方面的感觉。
张璞瑜看着那双冷漠的眸子,只有看向自己才会染上些温度,抿了抿唇,取出一张桌子,将带来的菜肴放在桌子上,“姐,要喝一杯吗?”
“嗯。”
“阿姐我们聊聊吧。”
“你想听什么?”
“阿姐不如与我说说你过去的经历。”
张璞瑜从小就想帮阮连醉,可后来发现他有能力帮忙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被解决了。
他好奇阿姐都经历了什么?
阮连醉点了点头,将曾经的事当做是故事一般讲给了张璞瑜听,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惊心动魄的,只是在不停挨打中成长而已。
她所有的路都是师长们铺好了,自己只需要按照他们说的去走而已。
阮连醉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傀儡,可从坐上这位置之后,师父们却不管自己,不管自己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不会再像从前一般让自己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