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武祯今年也要去秋猎,皇后殿下立刻将武祯宣进了宫。
对于皇后想说什么,武祯心知肚明,见到亲姐姐的第一时间就举起手乖巧的说:“我保证不拉弓射箭,骑马慢走绝不跑动,也不做任何危险的事。这次我就是带着那群小家伙出去玩,顺便和郎君一起赏赏秋山风景,殿下放心。您看,我这段时间都没出去鬼混,难得有个机会出城逛逛透透气,总不能一直拘着我吧。”
话都被她说完了,皇后还能说什么,一肚子话活生生憋了回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威胁的叮嘱了两句:“说到做到,你可别想着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会安插眼线盯着你,要是你乱来,等回来了有你好看的。”
“好好好。”武祯满口答应。
姐妹两这才坐下开始闲话家常,皇后想起什么,问道:“我听底下人说,梅郎中这些天在刑部非常受欢迎,你可知道?”
武祯当然知道,她昨天闲着没事就变成猫在刑部官署转了一圈,亲眼看见了刑部一群大老爷们钓她家郎君的场景,真是太不像话了,逗得她险些没藏住笑声,若是被那些人看见一只猫笑出人声,估计又得闹出大事。
“我知道。”武祯说起这事面上笑意就藏不住,用闲谈的语气炫耀了一下郎君这些天往家里带各种食物的事。
皇后原本还满目欣慰的听着,结果越听越不对劲,最后脸都黑了,抬手阻止了武祯继续说,语气危险的问:“梅逐雨让你吃大甲鱼,熊胆,还给你吃山楂?!!”
武祯:“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皇后差点给她气笑了,旁边的梅贵妃适时解释:“逐雨当真是糊涂,怎么能给你吃这些,这些都不适合孕妇食用,若是多吃了一点,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滑胎。”
皇后缓过气来,黑着脸怒道:“我还道你们两个之中,梅逐雨年纪虽小,但沉稳可靠,没想到和你一样的不靠谱,什么不能吃给你吃什么,幸亏发现的早,若是再让你们两个这么胡闹下去,这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得下来!”
武祯没有姐姐这么激动,甚至还翘了翘脚,笑道:“哪有这么严重,我也没多吃。”
“你还笑得出来!”皇后看她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生气,梅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莫生气,逐雨也是关心则乱,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些偏门食谱,不知忌讳,听说对身体好便想给祯。他们两个年轻夫妻,孕育第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身边又没有长者看着,难免会有疏漏。”
皇后一听这话,想到早死的亲娘,气就消了一大半,想了想对武祯道:“既然如此,你怀孕这段时间和梅郎中一起回豫国公府住,那边地方大,照顾的人也多,厨房里有伺候的老仆,她们定然能照顾好你的饮食。”
武祯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了,在常乐坊那边住习惯了,懒得搬回去,”
皇后眉头一皱,梅贵妃看着这姐妹两就无奈,细声细气的在中间打圆场,“不如这样吧,宫中有些擅长照顾孕妇的老宫人,送两个随妹妹回去照顾着。”
武祯想想,也不知道郎君哪天再带回来些难吃的东西,可以用这些老宫人的话当借口拒绝吃,于是也欣然应允了。
那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随她进了梅家宅子,武祯转眼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不想第二日回家,正撞见其中一个老妇人在训斥郎君。
她那能拔剑斩妖的厉害郎君此时被个普通妇人训得哑口无言,抿着唇直挺挺站在那沉默听着。而见郎君这般模样,妇人更加趾高气扬,语气轻慢毫无恭敬之意,脸上神色更有三分轻蔑。
“这些市井之物,哪能入贵人的口,逸国夫人出身豫国公府,何等精贵,郎君怎能将这种东西带回来给夫人吃。”那姿态宛如在训斥一个晚辈或身份不高的宫奴,武祯当即面色一沉,上前就用手中的马鞭一鞭子把那脑袋高昂的妇人抽到了地上。
妇人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发现是谁在动手,方才还惊怒交加的妇人瞬时面露惶恐之色,口中求饶,武祯用鞭梢打过她的嘴,妇人便再不敢开口。好在武祯只打了两下就停了下来,妇人除了在地上滚的土头灰脸,嘴上一道红痕之外,并无大碍,颤巍爬起跪在一旁,一声不敢再吱。
“谁给你的胆子训斥郎君。”武祯用鞭子指着那妇人,语气冷然。她并不是个脾气好的,有人得罪她,即便在宫里她也敢挥鞭就抽,这一年是有了梅逐雨在身边,她也不自觉收敛了脾气,很少发火,可今日见到这种场景,哪里还能忍住,若不是梅逐雨还在一旁看着,她能把这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从宅子里抽到大街上去。
“夫人饶命啊,奴、奴只是奉皇后殿下之命前来照顾夫人饮食的,只因为看见郎君带回来不妥当的食物,这才出言教导两句……”
话音刚落,武祯冷笑,“教导,谁让你教导到他头上。”她早该想到,这种宫里出来的老宫人,一般被赏赐给公主郡主,入府后都要打压驸马气焰,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仗着是宫里出来的,个个姿态极高。
武祯听说过,可她没想到自家郎君又不是驸马,堂堂一个刑部司郎中,还是个力拔千斤的厉害道士,能被这种老奴欺负。
她懒得多说,叫了人来,把这奸滑的妇人绑了,送回宫去。
妇人一听,这回是真的慌了,若真被送回了宫,皇后殿下不说,就是贵妃都饶不了她。可她再是求饶,还是被拉了出去。
武祯犹不解气,敲着鞭子吩咐道:“不是还有个妇人吗,一齐叫过来,都给送回宫去。”
一直没吭声的梅逐雨此时出声道,“留下一个。”
武祯看他,语气严厉,“怎么,没被人训斥够吗?”
她难得这么和梅逐雨说话,梅逐雨却没在意,认真道:“我确实不知道你什么食物能吃什么食物不能吃,需要人教。”
武祯板着脸,一点笑意都没有:“她哪里是在教你,根本是在找你麻烦,你看不出来?”
梅逐雨面露愧色:“那没什么,我之前确实做的不妥,给你吃了不当吃的东西。”
武祯一把拉住他往屋里走,“什么当吃不当吃的,你为我费心,就是不能吃我也愿意吃。“这话说得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私底下多么嫌弃那些味道古怪的东西。
梅逐雨见她发脾气,手指动了动,拉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不要疾走,不要生气。”
武祯虎着脸,“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
梅逐雨垂头凝视她,“我知道,可此事于我而言确实是小事,你的身体才是我更加在意的。”
武祯就叹了口气,“我与你成亲前,许多人称我武二娘子,成亲后,先时也有许多人称我武夫人,可后来我让他们称我梅夫人。”
“我听过不少人私底下诋毁你,说你家世恩宠皆不如我,你应当也听过。”
梅逐雨坦荡直言,“是,我听过,但我不在意。”
武祯比他更坦荡,“我在意,且十分生气。”
“我如果没看到没听到也就罢了,但凡被我知晓有人轻贱诋毁你,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她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回屋了,梅逐雨站在屋外,听她吩咐人把另一个妇人也送回宫。
梅逐雨拦不住她,这天夜里,武祯都没消气,一直没跟他说话,结果白日里在刑部工作,梅逐雨就一直想着这事,誊抄几个大案的时候想着,提审犯人对口供的时候想着,被梅贵妃召过去问话时也想着。
梅贵妃:“大郎啊,你回去也多劝劝祯,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平时不轻易动气,笑嘻嘻的,但真动气起来,得气上许久,这回她生气是因为让你受了委屈,你回去和她好好谈谈,可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梅逐雨好半天才问亲姑姑,“那我该如何做?”
梅贵妃:“你自己的夫人,哄哄她就好了。”
怎么哄?梅贵妃用一句意味深长的武家人都好哄把他给打发回去了。
梅逐雨回去的路上想了一路,甚至想到万一武祯今天晚上不回家跑到妖市那边,该不该去找她回家,结果回到家,他好不容易想的那些办法全都无用武之地。武祯已经到家了,笑嘻嘻的,完全没有昨天晚上的冷脸。
“郎君快来,我今日在西市看到了好马具,给你买了一副,过两日咱们去秋猎,你正好用上。”
梅逐雨看了两眼马具,又转向她,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气了?”
武祯奇怪:“我没事跟你生什么气。”
看完马具,她又叫来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对梅逐雨说:“这是看着我长大,曾经照顾过我母亲生产的家仆,这段时间我让她过来这边住,关于我的吃食问题由她负责。”
老妇人态度和蔼而慈祥,对待梅逐雨也非常恭敬尊重,说了两句就笑眯眯的对两人行礼走了。武祯等人走了,这才道:“有经验的老妇人看着,这下你放心了?不过是赶走两个照顾的妇人,又不是离了她们我就不行,看你昨晚上担心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梅逐雨不是担心那个,他只是觉得武祯生气了,心里堵着什么似得难受,所以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到了嘴边,只说出一句:“我以为你昨晚很早就睡了。”
武祯暗暗撇嘴,这个小郎君昨晚上用忧虑的目光盯了她一晚上,她能睡着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