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逐雨有几天婚假,不用去刑部官署,头两天他都睡在豫国公府,不过两天之后,他还是回了自己在常乐坊的宅子。他包括豫国公等人,都以为武祯会继续住在豫国公府,毕竟如今长安许多出嫁的贵女,也喜欢待在自己娘家,而不是夫婿家中,风气如此,武祯又是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跟着梅逐雨回去他那宅子住。
梅逐雨生活称得上简朴,不好享受,也不爱丝竹歌舞,可武祯相反,所以两人虽然成亲,但若真日久天长住在一处,恐怕武祯不会过得舒心。梅逐雨心如明镜,并不强求。
可是梅逐雨前脚回去,后脚他那宅子就热闹起来,因为武祯让人搬了不少东西过去,她自己一些衣裳首饰之类的,还有些喜欢的摆设物件,都搬过去了。
梅逐雨有些惊讶,但心中也极高兴,哪怕武祯说只偶尔会在这边住,他也特意令人将本就干净整洁的家中再仔细整理打扫了一遍,好让武祯将她的东西摆进来,他还特地打了新的柜子等家具,搬回来让武祯使用。
这个家中多了个主人,东西也多了,看上去就没了从前的空荡冷清。武祯在安置好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想起自己之前来这里,还是偷偷摸摸的,结果被小郎君发现,一把从床底下拽出来……想到这,她往梅逐雨床榻底下看了一眼。
下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那身落在这里的红色圆领袍,估计是被发现了,也不知道小郎君看到她的衣服出现在床底下,是个什么心情。武祯厚着脸皮,都没有露出尴尬之色,还饶有兴致的在屋里的橱柜翻了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那套衣服。
不过衣服没找到,梅逐雨先进房来了,他瞧着武祯在找什么,便问她:“找什么?”
武祯回头看见他,“找一套红色的圆领袍。”
她不止一套红色的圆领袍,不过如果郎君真的在床底下发现了她那次留在这里的衣服,他就一定明白她在说什么。
果然,梅逐雨露出了不自在的神色,他耳下发红,一声不吭的到床边,打开旁边的小柜子,取出了那套叠的整齐的衣服,底下还有一套中衣和女子的……总之,他将这套衣服递给了武祯。
武祯没接,问他:“你有没有猜过,为什么自己床底下会有这么一套衣服?”
梅逐雨:“不知道,但我见你穿过这一身。”只要想到这就有点心绪不宁,感觉这床榻都快睡不住了,只好锁在小柜子里。
武祯瞧他强装冷静的红着脸,突然有点无言。小她几岁的这位郎君,平日脸皮薄为人又正直,做亲密一些的动作都会羞窘的,怎么夜里在床榻上,就那么凶,力气大的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就她这腰上,指印还未消退。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是很满意的,舒服也是真舒服,这男女之事之前斛珠与她说,她还不屑一顾觉得没什么乐趣,现在亲身体验过了,又觉得不同。她这郎君,夜里沉默又莽撞,与白天真是不一样。
梅逐雨不知道新婚夫人在想些什么,见她不接自己手里的衣服,只能打开柜子,替她将衣服放好。谁知刚放好关上柜子,他就感觉腰间一紧,武祯拉着他的腰带,将他往床榻那边拉。
被按坐在床榻上的时候,梅逐雨还有些回不过神,“怎么了?”
一声轻响,武祯解了他的腰带,手一松让那腰带落在地上。“睡觉。”武祯拉着他的衣领笑说。
梅逐雨一愣,按住了她的手,“现在是白日里,才刚过午……”
武祯坐在他身上,一手揽着他的脖子,轻咬了一下他的红耳垂,低声道:“可是我想睡。”她就想试试看,看白天小郎君是不是还像晚上那么凶。
但梅逐雨再次按住了她的手,“还是等晚上吧,现在……”武祯不说话了,轻巧的挣开他的手,往某个地方伸去。
“这不是在你自己的房间吗,为什么不可以,又没人会看见。”武祯一边说一边动作,忽然哎呀一声被掀翻在床榻上,浑身轻颤的郎君将她笼在身下,嗓音哑的厉害,“我昨晚太用力,你的腰青了,现在会疼。”
武祯噗嗤笑了,仰头在他脸上轻啄一口:“我以为是你不好意思。”
梅逐雨确实不好意思,但他心中,自己的意愿与武祯的想法相比,总是不值一提的。“你会疼的。”四个字说的好像即将决堤的河水,一股摇摇欲坠的感觉。
武祯已经将他衣襟拉开了,“好,那你就轻点。”
结果最后还是没能轻点,武祯明白了,郎君不是夜里凶,是翻云覆雨的时候凶。虽然这次他好像记起不能用力,过程中三番四次的放轻手上的力气,但到情动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加重力道。到最后,他也不抱着武祯了,就伸手撑在武祯身边,抓着锦被,不碰她的腰和肩。
梅逐雨耳朵红红,略有些羞愧的坐起来穿好衣服,打来水给武祯擦洗。
武祯抱着被子坐起来看他,撑着脑袋安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嗯?”
“你不喜欢这样,我还勉强你。”
“没有勉强,你开心就好。”梅逐雨犹豫了一下,坐在床边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希望你高兴,肆意。”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耀眼夺目。
武祯就挠了挠他的下巴,“看来郎君是真的很喜欢我了?”
梅逐雨点点头,接着出门去了。武祯看着关上的门笑了一声,起身穿好衣服,就靠坐在梅逐雨书房窗边。这窗户临水,能看到大半个院子。武祯意外的发现,郎君这个绿意葱葱的院子,其实并不只有绿色。窗外那池绿水边上开了一大丛蓝紫色的菖蒲花,水中有睡莲,还未开,不过能看到一点粉色,伏在水中的莲叶底下,几尾红鱼在摆着尾巴。池边草丛里,有开着嫩黄色的小花。
虽然不像她院中花团锦簇的富贵,但清雅别致,在这渐热的夏日中,令人格外舒适放松。武祯在这微风徐徐与夏日草香中睡了过去,梅逐雨回房,发现她在这睡着了,拿了轻软的薄被与她盖上。
她长得好看,睫毛浓长,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很明亮,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样的人该活得肆意潇洒。
梅逐雨怔怔看了一阵,伸手虚虚拂过她的脸颊真如梦一般,她真的嫁给他了。轻握了一下武祯垂下的手,又慢慢松开。
虽是夫妻,但他其实明白,武祯对他周到细心,却并无他对武祯那一样的心意。她坦荡的一目了然,他也看的清清楚楚。不过,婚事能强求,心意却不能。他只不过希望如这样的日子能过得更久一些,待日后,哪怕武祯不愿与他在一起了,他也会好生看顾她。
他们婚后几日,就到了端午,早一日,宅子门口挂上了艾叶菖蒲,屋内剪了几枝菖蒲花,厨房灶间和各个藏污纳秽的角落里都用艾草扎的把子熏过。这一晚武祯是在梅逐雨这宅子里睡的,早上起来,边上已经没人了,她爬起来将卧房窗户推开,果然就见后院里,梅逐雨在舞剑。
这还是武祯前两天才发现的事,她以为的那个文弱郎君,竟然还会舞剑,并且很有几分样子,哪怕手中拿着的是把寻常木剑,也能隐隐听出几分金戈之声。她好奇问起来,梅逐雨说从前有师父教导,武祯以为他家中请过武师,便没有多问。许多勋贵人家生下男孩,都会从幼时悉心教导,请个武师教导强身健体也很正常。
这样一来,武祯总算明白为什么郎君瞧着不显,却有那么大力气。
当然,是自以为明白。
武祯靠在窗边瞧了一会儿,见梅逐雨收剑,才向他招招手。
梅逐雨走到窗边,武祯对他伸出手。梅逐雨擦了一把掌中的汗,握住她的手。
“你去年端午怎么过的?”
“就在府中。”
“无趣,今日你跟着我,我带你去玩,快,换一身衣服,穿那套紫色的缺骻袍。”
梅逐雨依言换上,回过头发现武祯穿的竟然是那套被他藏在小柜中的红色圆领袍。他一愣神,武祯就拉着他上街去了。
两人还未吃早饭,今日他们起得早,常乐坊坊口这边几家早点铺子还没关门,炸面条煮面片的,架着个大锅蒸饼蒸糕的,还有熬了豆子粥的,各家花样都不同。武祯闻着味道选了一家走进去。这家是做胡饼的店,店家手熟,面糊打浆往锅子上一摊,裹上肉刷上油,两面煎的焦黄,看着就好吃。
若是赶时间的,可以拿着一边走一边吃,武祯两人不赶时间,就在店里吃了。因为是端午,店家还专门送了两个粽子并两碗清粥。
吃过早饭,坊门开了,武祯带着梅逐雨往曲江池那边去。
两人虽骑了马但速度不快,等到了曲江池天已大亮,这个时间,曲江池边早已聚集了许多人,有人在曲江池边扎台子,这是准备演杂戏;有奴仆装扮的人在水边树下扎帐子,那是城中贵族奴仆,来给女眷占位置的,待会儿这边有赛龙舟,若不早早来占个位置,怕周围都挤满了人,到时候连腿都插不进来,就没法近前看龙舟赛了。
附近坊市里的百姓也到的早,大多喜气洋洋牵着孩子,他们一年之中忙碌的日子多,也就这些特殊的日子能带着家中妻小出来游玩,被家中大人领着出来的孩子格外多,嘻嘻哈哈的笑成一片,手中还拿着粽子与煮过的鸡鸭蛋。
武祯瞧见周围不少人手腕上都系着彩色的细带,想起来这遭,左右张望了一阵,终于被她找到了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这老妇人篮子上挂了十几条的彩色丝绳还有绣五毒的小香囊,武祯过去买了两根彩色丝绳和两个香囊,给梅逐雨系了一根,又将放了苍术白芷和菖蒲艾叶的香囊给挂上,“差点忘了这个。“
梅逐雨忽然笑了一下,也接过她手中剩下的香囊弯腰给她挂好,口中道:“无病无灾,诸邪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