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浩浩荡荡行驶来一队官家的人马,看着马车的标识是宫城里的人。
护卫们簇拥着大约有几十辆马车,眼见着到了巍峨高大的城门口。
这些马车虽然装饰不是很华丽,可也古朴大气。
每辆马车的装饰都是一样的,规格也一样,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末尾一辆马车里,此时端坐着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
样貌不是那种特别出众的,却是很耐看,眉眼间含着一丝担忧,薄唇抿成了直线,强行忍住内心的慌乱。
她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眼眸,明明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眸色间却是晕染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沉稳凝重。
其他的马车里瞧瞧传来少女们低低的说话声,还有些活泼的甚至还有笑声,时不时被宫里头的教习嬷嬷低声提醒注意。
已经到了皇城,小主们也该注意些了。
是啊!到了皇城根下了!
陈墨婉眸色间掠过一抹哀伤,像是烟气升腾,将她一颗忐忑的心晕染得湿漉漉的。
她无声无息叹了口气。
听闻宫里头那位九五至尊,已经八年没有开宫选秀了,偌大的宫城只有一个皇帝孤零零地生活在那里。
后宫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宫婢伺候,连一个年轻的宫女都没有。
头一年,人人夸赞皇上奉行黄老思想,与民休息,不劳民伤财,更不贪图美色,真是个大大的明君。
第二年,等大周局势稳定下来后,皇上居然还是不选秀。
说他要为先帝爷守孝,要为大周那场变乱中死去的人祈祷诵经。
这也罢了,没想到守孝,诵经又是三年期限。
一顿折腾下来,朝中的老臣们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压根不想立后,不想选秀,这是要做和尚的节奏啊!
这下子一众老臣慌了,哭哭啼啼求皇上娶媳妇儿的,以死明志要求皇上选秀的,搬着列祖列宗排位告诉皇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皇帝赵尘就是不成亲。
也不知道哪个小机灵开了窍,忙将文官第一厉害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理寺寺卿沈知仪沈大人说动。
他求沈大人加入了他们逼婚的队伍,让沈大人劝劝皇上。
别的人劝不动,所有人将希望寄托在了沈知仪的身上。
据说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沈大人一袭青衣长袍走进了皇帝的养心殿。
别的人赵尘说不见便是不见,唯独他和沈家人之间的事情纠缠不清,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沈知仪见着赵尘别的没有多说,只说了一件事。
皇嗣的问题不是赵尘一个人的私事,是国家的大事。
在其位谋其职,他说赵尘只要坐在这把龙椅上就得肩负起这个责任。
现在没有子嗣皇上固然任性,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他死了之后便是又一波的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储君不立,天下大乱,造孽啊!
就凭借造孽这个词,赵尘终于松了口。
只是具体选秀怎么选,他一概不管,全部交给礼部打理。
这下子便是热闹了,那些老家伙们生怕皇帝的老婆不够用,将这一次选秀的规模扩大到最大。
毕竟是承平帝第一次选秀,秀女们来自各个地方。
除了京城贵族世家大族的女子们被选了出来,还有各个地方官的女子也都在选之列。
陈墨婉便有幸上了选秀的名单,她是云州知州陈大人的嫡长女。
她年幼的时候生母就去世了,如今是府里头姨娘主持中馈。
她还有几个庶妹,听闻她要进宫选秀便是嫉妒得连眼睛都红了。
明的,暗的,各种绊子都使了出来。
偏生父亲喜欢姨娘的温柔小意,明明她是嫡女倒是被几个庶妹骑在了头上作威作福。
幸运的是她不笨也不傻,那些陷害人的招数用得多了,倒也是让她能防备住一些。
想到此处,陈墨婉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腿,膝盖骨处隐隐有些疼痛。
还是被庶妹从湖边推进了水中,差点儿淹死,幸亏被人救了上来。
可她被推下水的时候正是隆冬季节,虽然人活了下来,却落了个老寒腿的病根。
如今正是深秋时分,天气一冷,陈墨婉的腿就隐隐作痛。
她其实隐隐感觉到皇帝不近女色,定然是心中有了别人的位置。
她们这些女孩子进宫后,指不定都见不着皇帝。
独守空房那是家常便饭,可与府里头居心叵测的姨娘和庶妹们相比,她倒是对宫里头清冷的生活不排斥。
最好一会儿打扮普通一点儿,看起来老实巴交一些,定然让皇帝觉得索然无味。
到时候她就能被皇上冷落了,在宫中看看书,写写字儿,了此残生也算是功德圆满。
不多时城门洞开,陈墨婉所乘坐着的马车缓缓驶进了京城的城门口。
街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打头阵的金吾卫将围观的百姓赶开,随后载着小主们的马车很快开到了宫城东司马门外。
陈墨婉在宫里头嬷嬷们的搀扶下,缓缓沿着夹道朝宫中行去。
她第一次进宫,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虚浮,可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慌乱一步步朝前走去,一直停在了养心殿门口的小广场里。
四周到处是待选的秀女,一会儿皇帝要亲自来瞧瞧。
瞧得上的留牌子,瞧不上的,皇上说了各自回去找个好人家成亲便是。
虽然待选的秀女们一个个低垂着眉眼,可到底难以掩饰心头的兴奋,不一会儿传来小声至极的说话声。
“皇上不知道喜欢哪一种颜色?”
“我听闻皇上喜欢清静,想必是喜欢女子们穿得素雅一点。”
“我便是穿了一件豆青色裙衫!”
“我也穿了豆青色!”
“哼!天家兴趣也是你们能猜测的?还未进宫便想的祸国争宠,是何居心?”
突然一道清丽且冰冷的声音袭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了最正中站着的少女。
那少女长得很好看,端的是一派大气跃然而出,令人移不开眼睛。
陈墨婉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正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孙女,看着便是家世极好。
可再怎么好,也难免随大流,穿着素色长裙。
陈墨婉不禁暗自好笑,可她看向了自己很刺眼的大红长裙,眉头拧了起来。
这让她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