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将军鬼转头瞥了眼旋入后腰的纸扎笔杆,又抬头望了眼白子良麾下最高战力、夜大新生榜头号老六卡灵封于情,燃烧在眼部空洞的魂火愈发旺盛。
“呼……”
场面一片寂静,只依稀可闻,细细风声。
一时间,云不动、草木停。
直到最后,一袭碎花裙的子良姐只能听到自己的细细呼吸声。
“哇!呀!呀!”
这时,将军鬼震吼一声,悬于眼眶的墨绿鬼火顷刻间变得血红,周身萦绕的、近乎于黑的暗淡紫光也有向橙光转化的趋势。
“杀啊!”
低阶之“灵”,不通人言、灵性不全,是大景、蓝星两界人民的共识。
也因如此,纪年在通过共享视野见到所谓的“青山斑斓君”寅尊时才会那么震撼。
而今,这一份震撼分毫不差地砸到了白子良的头上。
这将军鬼虽未有寅尊那般匹敌常人的智慧,可只是能出人言这点,就足以打破白子良小二十年建立的常识观。
好在历经“肉山”一关,他已非“吴下阿蒙”,眨眼间就从震撼中摆脱出来,又从识海抽出数张蓝品技能牌。
【纸扎法·万箭齐飞】、【雨浇梨花·盖帛之刑】、【纸矛贯体】、【纸鸢投灯法】……
漫漫长夜,微光幽蓝,自上而下,兜头而盖。
又是白子良惯用的“轰炸机”战术。
只是这回,他没有动用封于情这个老六。
而是让【镇纸横刀·赵柏生】以及【杀危纸轮·盖天雄】这两位战士类卡灵,各施其法、从旁牵制。
刀光惨白,便如浪奔浪卷;纸轮飞悬,纷纷洒下纸钱。
于暗中保护白子良的封于情也在这时出手,两手一拍,便自身后掀起一座纸扎的肉山老佛。
头顶肉髻、眼含慈悲,笑得却十分诡异,夸张灿烂却毫无生气,就似民间常见的大头面具。
又见其肩宽体厚,黄纸扎的肥肉堆叠,从中浸出微微泛黑的猪油。
裹尸布缝就的僧袍很肥,那纸扎肉山佛抬手一探,露出凝有暗红血块的袖口,顷刻间压塌大片参天怪树,便如摧枯拉朽。
纸扎肉山佛、蓝品技能牌、横刀赵柏生、纸轮盖天雄……各占住将军鬼的前后左右,从这四角杀出。
澎湃的气浪,激起层层烟幕,数不尽的花枝相撞,前几年才修的柏油路被整个掀飞。
将军鬼爆喝一声,周身卷起白子良从未见过的诡异黑气。
那隐有鬼脸浮动的黑雾,被无穷的气浪推动,强酸般腐蚀周遭一带的草木。
白子良见状,抬手一挥,乘着纸鸢,钻进名为【纸婚·残羹冷炙】小型蓝品领域。
身为橙品五星卡灵的封于情动作比他还快,手里还攥着条纸扇,笑盈盈地扇啊扇。
子良哥懒得理祂,一心观看战况。
三卡齐杀加富哥撒币“轰炸机”。
这一套简单粗暴的战术打出,别说是尚在紫品五星的将军鬼,便是青山一带数得着的橙品“野灵”,也得饮恨西北。
可眼前将军鬼却是有着远超同级的强韧。
座下腐马的枯骨被撕开,悲鸣着倒入河中。
祂一個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于狂风中巍然不动,一身腐肉都被赵柏生的刀风扯得破烂。
纸扎肉山佛一掌落下,好似天塌。
盖天雄纸轮抛出,盘中机关齐动,惨白纸钱纷纷扬扬,夜大专利【魔都妖火】,雨滴般沙沙而落。
足足六张【纸】系列蓝品技能牌,以纸矛、箭矢、黄帛、纸鸢等形式,劈头盖脸地砸来。
纸,这种产自树木,轻-薄异折之物,落在白家人手中,就成了最恐怖的杀伐之物。
将军鬼一时不查,被不知从哪飘来的浸湿大黄纸,糊住面门,周身感知都被屏退。
盖天雄见状,抬手就是一纸轮,正中将军鬼前胸。
纸扎肉山佛又是笑眯眯一指点出,按着将军鬼的头来回撵动,就像在磋磨一只臭虫。
老六封于情在这种顺风局一向“英雄”,只与白子良并肩藏于领域中,两手一拍,唤出一条墨龙。
只在半空中拖出一条墨汁化成的河流,疾掠飞冲,似是要把将军鬼吞入腹中。
将军鬼却在这时挣扎起身,先是一把扯下黄纸,又挥手扫断贯穿全身的纸扎箭矢,掌中锈刀舞动,直掀起阵阵腥风。
“吼!”
它爆吼一声,张开血口,将飞袭而至的墨龙吞入腹中。
又以两足踏地,借力而起,浓郁诡异的黑雾由它周身拖动,于空中扯出一条上百米长的漆黑缎带,刀锋直斩纸扎肉山佛的头颅。
这纸扎佛以肉山诡为原型,又是橙品五星卡灵封于情的“召唤物”,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恐怖。
面对这猩红的刀锋,只仓促抬起一只手,顷刻间,就被斩断。
盖天雄也在这时出手,灌足阴气,将刚刚才飞回手中的纸轮再度抛出。
赵柏生瞅准时机,连出几步,踏地而起,先踩纸鸢,再登纸轮,纸扎横刀寒光潋滟,猛地挥出,似要划破长天。
将军鬼头也不回,只一甩破烂不堪、脏污泥泞的深灰斗篷,长刀鸣动,斩落佛头。
“嗤。”
黑血与猪油的混杂物自肉山佛的断首处飞溅而出,纸扎的“佛头”直坠而落,咕噜噜滚到道旁的小广场上,将足足上千平的草坪染得黑红。
“当!!!”
与此同时,纸扎横刀与锈红长刀轰然对撞,骤然掀起海啸般的气浪。
眼见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于空中僵持不下,刀光齐飞,你来我往。
盖天雄抬手从道旁召来一颗断裂的杨树,灌足阴气,猛然挥出。
随即双足蹬地,精准落在那疾掠飞冲的笔直树干上,一勾手唤回纸轮,任其疾速转动,直至发出刺耳的“咯咯”声,方才全力压向将军鬼的后心。
“嗤!”
疯狂转动的纸轮打掉了大片的黑血、骨渣、腐肉,可这“伤势”转瞬间就被那诡异黑气彻底复原。
奋起一刀将赵柏生震退,将军鬼转头看了盖天雄一眼,歪着头,努力扯动紧贴在骷髅头上的粘连腐肉,露出一残忍笑容。
而后便在白子良讶异的目光中,不顾断手,只将那纸轮一把握住,另一只手则握住锈红的刀头,径直刺入盖天雄的脖颈中。
赵柏生舞动横刀,匆匆而至。
岂料这时,那将军鬼身后坠着的深灰斗篷却是骤然一动,从中飞出一血淋淋的人首,只张开獠牙血口,将赵柏生脖颈死死咬住。
“这特么真是紫品野灵?”
见此一幕,子良哥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一想到卡牌出现裂痕,还要花时间蕴养,他赶忙出手,将还未受到重创的赵柏生和盖天雄收进识海中。
将军鬼却在这时缓缓转头,眼眶里燃烧的血红魂火,似能洞穿折叠于异空间的小型领域,向白子良投来戏谑贪婪的目光。
“槽。”
只一个对视,子良哥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将军鬼隐藏实力是真,想找血食是真,他先前认为并不存在的“涩涩”同样为真。
“枉我顾念咱俩同为年少成名的一代英才,给你留了几分颜面,故意往‘正经’了猜。”
“你小子是真……”
子良哥话没说完,那将军鬼已由黑气推动,直撞入这道名为【纸婚·残羹冷炙】的小型蓝品领域中。
隔着暗红的圆桌,一人一鬼,遥遥对望。
将军鬼只伸出仅剩一点外皮的手,从桌上捡起一只形似蛤蟆的腐烂烧鸡,递进口中,嘎嘣嘎嘣地嚼着骨头。
领域内阴风涌动,两侧油灯开始微微晃动、明灭不定。
就在这光暗之中,子良哥每眨一次眼,将军鬼都会更靠近几分。
只过了几秒钟,他便真切感受到了一阵腥风,浓郁刺鼻的腐味融于其中。
妆容秀丽的子良“姐”镇定自若、面无表情,就好似这大厅屏风后躲着三百刀斧手。
将军鬼见状露出戏谑笑容,猛然挥手,落向子良哥的头。
却未发现眼前“美人”掩藏在半框眼镜后的双眸中,已有杀机浮动。
“正好拿你练练手。”
子良哥心说着,只将大半精神力灌进手里紧握的那枚橙框卡牌里。
领域中,红缎飞舞,厅里坐着的纸人宾客一齐转头,以血水点就的双眸,死盯着将军鬼的背影。
灵性十足的封于情也在这时收起折扇,昏黄油灯映出的苍白面孔,异常冷硬。
大战将启。
突遭的变故却是打了这一人一鬼一个措手不及。
已升至紫品的【阴间十三站】骤然撑开,只一瞬间,就撕开了【纸婚·残羹冷炙】笼聚的、灯笼挂满、红缎飞旋的阴间宅院。
取而代之的,是两座高山,一如鸟喙,一似鸡冠,高不可攀,道阻且险。
而在这两山之巅,各站着一十几米高的魁伟身影,一生牛头,一顶马首,一挺钢叉,一横长刀。
足下险山歪七扭八地散布着融钢浇筑的铁树银花、灌木荆棘,其中铜蛇游动、铁狗横行、虎狼狂啸、金鸡扑动。
头顶有暗黄血河翻涌,脚下是一条铺满断肢碎肉、充斥血雾、一眼望不到头的路。
数不尽的阴影排着队,被两位看不清面容的阴差驱赶着前往下一站。
被领域乱流压至路中的白子良和将军鬼下意识不敢阻拦,各自后退一步,隔着长长的阴魂队伍,遥遥对望。
不知多久过后,眼见这一队阴魂渐行渐远,踏入血雾,一人一鬼便要出手。
可就在这时,先前立在山巅的那两道魁伟身影却自高峰一跃而至,直压得土路朝四周散开,又引得群山震颤。
白子良见状正要摆出防御姿态,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萦绕耳畔。
“子良哥,是我。”纪年以精神力传音说。
“小年?”
白子良环顾四周,看着周遭压抑景象以及脚边随风摇曳的绯红妖异花卉,仍有些懵:“这是你新弄的领域牌。”
“嗯,才弄出来的,第一次用。”
纪年随口解释一声,望向将军鬼的目光微微凝重。
对方与子良哥的对局,他也看了。
就他个人观感,这头异常凶悍的紫品五星野灵远不是子良哥的对手。
真要是不计损失的硬碰硬,子良哥要拿下它,都用不上十分钟。
可一则这只是个任务,尚不至于底牌齐出,损失些什么。
二则不知为何,纪年总觉得子良哥面对这将军鬼时有点使不上力。
就像当初面对肉山诡,明明实力更胜其三五倍,可愣是被遛着走。
那副想使杀招又存顾忌的样子,就似老师看学生做舞动青春系列广播操,说不出的别扭。
“不是说在魔都挺猛的吗?咋一回青山就软脚了?水土不服?”
盘坐在阴间初站——土地庙里的纪年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不能啊,他是本地人啊。”
就在他苦思之时,以守站灵姿态出现的牛头马面,已一齐出手。
令人感官复杂的【“吏”病】特性骤然发力,只一个照面,就从对方身上剥离了不少阴气。
尚未开战,将军鬼一身气势就散了六七。
而此前笼罩其周身的诡异黑气,此刻也似是感受到了“致命”危机,悄无声息地缩回了斗篷里。
似有神智。
“魔气?”
纪年微微蹙眉,也没过多注意,只让牛爷马爷纵情厮杀,新晋飞僵老粽子从旁助力。
这牛头马面虽非完整卡灵,技能特性也差点意思,可架不住底子硬,又占着主场优势。
刀光翻转间,很快就以钢叉钳住了锈红刀锋。
只是这将军鬼的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眼见长刀被辖,赶忙弹指抽出腰刀,骤然一挥,勉力抵住马面蓄力一击。
紧接着,这两位初临此世的阴帅便如上元花灯,围着圈,疾速出手,叉来刀往,法术齐出,以阴曹闻名的合击术,与将军鬼杀作一团。
数不尽的铜蛇铁狗在祂们脚下攒动,金鸡震翅而起,尖锐的鸡喙猛啄开白骨外挂着的腐肉,死死叼住将军鬼腐烂不堪、残缺不全的五脏六腑。
几十只铁毛狗一齐出动,个个呲牙咧嘴、双目猩红,从相隔甚远的恶狗岭狂奔而来,只引得烟尘席卷,又借着牛头马面让出的空隙,一个接一个地咬住将军鬼。
“吼!”
直入魂体的剧痛让将军鬼忍不住爆吼一声。
隐于暗中的封于情却在这时提笔而动,借阴间十三站的加持,骤然一挥,引动无数墨龙黑虎,上前支援铁毛狗。
将军鬼被这一扑,再站不住,数不尽的鸡犬虎豹压在它无异于常人的魂体上,又嘶又咬。
纪年见状不妙,赶忙飞出一张空白牌。
借阴间十三站的加持,很快封装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