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天,华夏神话最高最广之天,乃证果极地。
《元始经》有云:大罗之境,无复真宰,惟大梵之炁,包罗诸天。颂曰:三界之上,渺渺大罗,上无色根,云层蛾峨。
《云笈七签》有载:玉京山冠於八方,上有大罗天,其山自然生七宝之树,一株乃弥覆一天,八树弥覆八方,故称大罗天也。
冥土称【九泉】,仰观【大罗天】。
纪年显然不是什么取名废,两大组织命名都很有东西。
他就是单纯觉得【阴曹】、【地府】、【九重天】、【凌霄宝殿】之类的名字没太大意思,就在这上面多花了些心思。
“大罗天……”
端木灵与古成汤轻声低语,周遭流逸的香火气,缓缓抚平他们的心绪。
“这是哪儿?”
放在以往,端木灵要碰到难以理解的物事,多半会脱口一句“该死的邪恶组织”。
可眼前景象之飘渺宏圣,几不容许来人有半点冒犯心思。
“不知前辈将晚辈引到神域,所为何事?”
古成汤仔细观察过周遭景象,一颗渴求新鲜、刺激的心顿起兴奋。
“二位皆为身负大气运之人,有资格来我大罗天一叙。”
滚滚雷音自天心传来,引得云海骤起波澜。
“大气运?”
端木灵先是低语一句,随即想起雷音里的“二位”,不由蹙了蹙眉,转头去看身边那人。
刚巧,古成汤这时也朝旁看了一眼,两人短暂对视,却都无法“看清”对方长相,只依稀见得对面立有一“人”。
男女老幼、天人饿鬼、禽畜羽鳞、草木百菌,诸相随心。
“请进。”
浩渺天域雷音再起。
雕龙绘凤的盛大门扉缓缓开启,至圣金光璀璨耀眼。
放眼远望,有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立于云海之巅,过道回廊剔透玲珑,三檐四墙盘龙栖凤。
天外天,云之巅。
金阙银銮,琼玉飞仙。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麒麟绕柱盘,金乌伴玉蟾。
道幡摇曳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天。
端木灵与古成汤沉浸于奇异之景,良久以后,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殿内。
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上有紫灿灿、亮灼灼一大金葫芦顶,下有碧沉沉、雾蒙蒙一古铜三足鼎。
仙韵缭绕,落霞缤纷。
瑶台落彩结,天宫散氤氲。
凤引百鸟望天心,琼花瑶草影浮沉。
上排三界山河建木案、髹金漆云龙纹椅。
下列七彩描金桌,八宝紫霓墩,蟠桃丹丸般般美,美酒珍馐色色新。
端木灵与古成汤各寻了位置坐定,十分默契地没有靠近上首,只相向而坐,位置都相对居中。
“好气派。”
端木灵望着眼前珍馐,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此时身躯为意识具现,一举一动,皆为真实念头。
“不知尊驾引我二人至此,所为何事?”
古成汤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又一次出声问询,言辞间很是恭敬。
小世家出身的他,很是注重礼数,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触怒这位大能。
“消解孤独。”
话音传自那道稳坐龙纹椅的伟岸身影。
“吾从长眠苏醒,于大罗天俯瞰,却是变了人间。”
“云舒云卷,沧海桑田。山无棱,海已枯,所知皆变。”
“又有大景天,支离破碎来。神不存焉,自天心坠残片。”
“故友亦不存。”
“故请二位,以消苦闷。”
这番话放在现代,可以这么解释:某大学生周末午睡,睡醒一看五六点,窗外阴雨连绵、冷风不断,室友都不在,心间尽是孤独感,就挑了个企鹅群打开,找几个萌新解闷。
可同样的话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由不同的人说出来,就是会给人完全不同的观感。
端木灵和古成汤细细咀嚼这番话语,恍然发觉,这可能是位比“卡牌”还要古老的伟大存在。
出于制卡师的本能,二人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位很可能掌握着浩如烟海的上古神话知识,不由两目圆睁。
“我们该怎么称呼您?”
古成汤强压下心里的悸动,又一次开口。
“称呼?”
伟岸存在微微一顿,似在思忖。
“代号而已,随你们。”
祂浑不在意地说道。
“吾于岁月长河里漂流,历无数纪元,得了许多‘称呼’。”
“吾有一世,曾骑青牛,游历九千里,那时,人们称我为‘道祖’”
“吾有一世,广修亿劫,称大道金身,彼时,三界六道皆唤我为‘天帝’、‘上帝’,百姓则爱唤我‘老天爷’。”
“老天爷?!”
端木灵下意识惊呼一声,眼里满是震惊。
古成汤的表现也没比她好到哪去,瞳孔巨震,浑身颤抖。
可那神秘存在的讲述仍在继续:
“吾有一分身,为天下鬼宗。凡生生之类,死后皆为其所辖,号‘酆都大帝’,又称‘北太帝君’。”
“岁月长河逆流两千载,此番长眠前,吾有二躯周游外域,广为外民供奉,亦有‘神’、‘佛祖’之称。”
“再往前观数千载,有洪水滔天,吾又以大气运降下二凡躯,一降九州,一往域外,一理万流,一造大舟,皆有圣名。”
“吾曾一梦化蝶,畅游北冥;也曾龙场悟道,一步入圣。”
“吾曾领众弟子,于战火中满目疮痍的大地周游;也曾以机关推演救一国百姓,在雨后泥泞的乡道踽踽独行。”
“人们常为我冠上这样、那样的称呼,有好也有坏,有污蔑诋毁,也有过分崇拜。”
“可我并不在乎。”
“岁月长河之浩瀚,浪奔浪流,即换新天。万般皆变,唯吾常在。”
“长眠千载,过往都被掩盖,为吾冠上这样那样称呼、或崇拜推崇或不屑一顾的人都已不在。”
“历史终会亡于岁月变迁、人为更改;再是信仰鼎盛的神明,也会落入无一信徒、庙结蛛网的窘境。”
“诸天万般,在时间面前,皆如无物。”
“故,吾不在乎。”
话音一落,端木灵、古成汤二人便陷入长久的震撼。
“天帝”、“上帝”、“老天爷”、“佛祖”、“神”、“圣贤”……
即使是在神话断绝、历史崩坏的卡牌时代,这些称谓也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至少,在端木灵和古成汤的记忆里,还未有多少卡灵担得起这样的称谓。
而眼前存在却能集这些称谓于一身,又称撑起如此神域,实难想象这是怎样一位伟岸存在。
“我的机遇来了!”
从震撼中回过神,古成汤心里满是兴奋。
“得此至高眷顾,我说不定能成为只存在于假想中的‘神话制卡师’。”
众所周知,精神修为有青铜、白银、黄金、铂金、钻石、传说之分,其后【神话】第七境只存在于设想中。
截至目前,还未有人能证成。
此番奇遇,却是让古成汤见到了证成的可能。
坐在正对面的端木灵被这一番话震得有些发懵,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又很快想到,再复杂的梦也是基于做梦者的认知,眼前这番盛大之景以及那番言论显然超出她的认知。
梦境再是天马行空,也绝无拼凑出此番种种的可能。
“如此大能……说不定有复苏亡人之能……”
想到这儿,端木灵不由眸光发亮,也没敢多说什么,就一反常态地老老实实往那一坐,显得十分乖巧。
“那我以后就称您为‘道祖’。”
古成汤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
“那我以后……”端木灵短暂思索后,和声说:“就喊您‘老天爷’。”
“皆可。”浩瀚天宫又一次响起滚滚雷音,端坐宝椅的伟岸存在微微颔首,出声询问:“那二位……我又该如何称呼你们呢?”
闻听此言,端木灵和古成汤先是一愣,心说“这样厉害的存在还能看不出我的真名”,随即对视一眼,这才深刻感受到伟岸存在的深邃智慧。
虽都是被伟岸存在选中的“幸运儿”,但最好还是隐藏自己的真实名讳。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此伟岸存在可以不在乎,自己这等凡人,却要留一手。
“那就取個‘网名’。”
古成汤心说着,随即开口:“道祖还有……这位朋友,可以喊我‘黑暗鹦鹉螺’或者‘鹦鹉螺’。”
“颇具童趣。”
“道祖”评论说。
古成汤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又觉得,如此古老存在,说不定会对所谓“童趣”多有照顾、另眼相看。
这就是他想多了。
神秘存在只会笑话他。
“老天爷,还有这位‘网友’,可以喊我‘卡师绞肉机’或者‘北地将军’。”
端木灵思忖良久,终于开口道。
“很有气势。”
“老天爷”评价说。
“嘿嘿。”
端木灵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位年仅二十七岁就与东土王劲东齐名的女杀神,在此等古老存在面前,表现得就像得了长辈夸奖的小女孩。
“那便请二位畅所欲言。”
“吾从长眠中醒来,虽一念间洞观两千载人间兴衰,可此等神通,便如走马观灯,甚是乏味。纵能读心查念,可终究少了点什么。”
“于是请二位前来对坐聊天,吾偶发一言,权当是小礼品。”
端木灵、古成汤闻言连连点头。
瞧瞧这上古存在的逼格,随口说句话,对他们这种天才卡师,都是至高恩赐。
什么是金手指?这就是金手指!
“我的时运来了!”
两人心中呐喊,自-嗨一阵,又强压下兴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绞肉机同学……是北地人?”
古成汤率先发问。
“同学”二字,瞬间出卖了他年轻人的身份。
“是啊。”端木灵闻言轻轻颔首:“鹦鹉螺是哪人?”
“南域。”
古成汤回答得很是干脆。
他可不敢在这位存在面前骗人。
虽然这位可能根本不在乎,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装一装”好人。
“南域啊,咱俩正好在九州两头。”
端木灵闻言点了点头,也存有几分试探的心思,就询问说:“听朋友说你们那儿最近挺热闹的,失乐园和三缺门好悬没把天翻过来……”
话说到这儿,端木灵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上面那位不就是“老天爷”吗?
自己说“把天翻过来”……
“无碍。”
“老天爷”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下一刻便传音宽慰。
古成汤倒是没想到这层,只点了点头,轻声回应:“是啊,那些下水沟里的玩意儿,最近都跑上了岸,满地乱窜。”
“许是与‘扮演’有关。”端木灵一手撑腮,权当闲谈:“最近一年,景地妖魔灵智俱全,昔日唾手可得的素材,在今天已相当难寻,并且,随着秘境融合加剧,两界疯狂挤压,又有数不尽的资源点坍塌,这又让许多组织雪上加霜。”
“他们此番出动,一是为完成‘扮演’任务,好让手里的邪恶卡牌快速提升;二是为抢夺资源,也就是从联盟这个他们眼中‘瘦死的骆驼’身上咬下一块肉。”
“正巧别家同时出动,大家一起出手,要是侥幸留到最后,便能取代联盟,成为九州,乃至整个蓝星的霸主。”
“鹦鹉螺小朋友在南域那边,可要小心着点,三缺门那可是出了名的疯,失乐园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组织内制卡师为方便‘扮演’,都以‘几大罪’为核心制牌,每次出手,都是人间炼狱、凡世九墟。”
“小朋友……”
古成汤先是轻笑一声,随即和声感谢“绞肉机同学”的善意提醒。
“北地、南域……”
岂料那高居宝座的神秘存在却在这时开口:
“忽然想起了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
“您的朋友?一定非常厉害吧?”
古成汤小心翼翼地询问。
“尚可。”
“老天爷”回答说,随即又补充说:“不过……北地常旱、南域多雨却是与祂二神有关。”
端木灵和古成汤闻言不由深吸一口气,大感震撼。
“这还……尚可?”二人不约而同地心说。
宝座上的存在似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只“追忆”着说:“在吾故人里,仅为上游水准,自是尚可。”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又话锋一转,似是无意地说:“二位得空倒是可是去东土转转,那有一位背负天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