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雨觉得,有些龙现在过得这么凄惨,都是性格太差劲的锅。
巫横,他真的太莽了!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将巫横拽回来了,谢朝雨心好累,他们带这位大前辈出来一起行动,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
后悔也迟了,带都带了。
他们前方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就是安置从地下屠宰场迁移过来的人族的地方。
这里环境比别的地方干净多了,地面没有垃圾和粪便,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些食物的味道,闻起来虽然不香,但也不太刺鼻,显然是紧急腾空房子之前留下的痕迹。
听黎烬说,这里是半魔人的“贵人区”,先前生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半魔人,比如能在知魇面前干活的护卫、各处地方的看守等等。
不远处,谢朝雨竟还看见了一丛灰黄色的草,那草种在一个宽敞的石台上,不管是当做食物还是纯粹观赏,都说明种草的家伙家底很丰厚,要知道,这里可是死生之地,这座山更是寸草难生!
谢朝雨和叶无讳一致认为,这里就是安顿孕妇的地方了。
孕妇要比“肉猪”精贵多了,也是被半魔人最“小心”运送的对象。
就在方才,祭司知魇的到来,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原本三人都猫在角落里,谁知道,知魇一出现,巫横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猛地站起身,挥舞着锋利的龙爪,吃人的眼神将知魇牢牢锁住。
谢朝雨:“!”
她和叶无讳一齐下手,凤凰神力都用上了,才把这疯子拦下来。
“前辈,您再等等,最多半个时辰,我保证,一定能让您亲手弄死他!”
巫横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知魇的背影,若不是叶无讳用那古怪的大刀压在他脚上,怎么甩也甩不开,巫横深信,现在知白水的龟孙儿一定已经尸首分离!
“小子,刀拿开”
杀气四溢的巫横根本没有任何耐心,被一把刀拦下杀人的脚步,他只觉得荒谬。
喊起叶无讳来,听着就凉飕飕,他那声音让人脊背发麻。
和巫横半天相处下来,叶无讳也渐渐知晓了对他不同人格该用怎样的态度。
比如现在这暴躁阴狠的老龙出现时,就应该顺着鳞摸,尽量说点好听的,顺着他的意思。
叶无讳拍起马屁来,可以说是毫无负担了。
“前辈真真是天上地下最明智的长者了,小不忍乱大谋,您竟愿意忍气吞声,暂时留那龟孙一命,堪称晚辈心中的楷模了...”
叭叭叭、呜哇哇...叶无讳一通瞎吹,谢朝雨还从旁配合,疯病发作、头脑不清醒的巫横竟也冷静下来。
他气哼哼地扒拉着脚上的大刀,烦躁道:“行了行了,刀拿开,不去便是了!”
看他已经原地坐下,是真的放弃了莽撞的样子,叶无讳便将春风十里收了回来。
“前辈坐着累吗,这是三千年蜂油炒制的干果,您尝尝?”
瓜子的香味让巫横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用血海深仇的眼神盯着那座知魇走进去了的院子。
瓜子确实很香,巫横边迅速嗑掉外皮,边赏了个脸,主动问叶无讳:“刀哪来的?”
叶无讳将春风十里拎到面前来,摩挲着剑身上的银蓝色星点纹饰,带了一丝笑意道:“本命剑”
至于哪来的,他自己也想不起来,只听谢朝雨说过,是他筑基时候就自己突然从天而降的。
巫横哼了一声,拿自己闪着寒光的利爪戳了戳剑身,刺耳的刮划声响起,却是龙爪被磨得冒出了火花,剑身竟毫无伤痕。
“倒是命好”
巫横瓜子越嗑越酸,深觉救人族的自己就是个傻子,人族大兴,有天道气运庇护,什么好东西都落在了人族身上,想他上古大神龙,却一无所有。
“嗤!”
几万岁的老龙,嫉妒了。
叶无讳不甚明显地笑了笑,假意谦虚:“都是缘分”
......
久等之后,三人分开行动。
谢朝雨剩余灵力不多,便留在这里等着救人。
蹲了半个时辰,迁移的大部队终于到了。
最前方是一群带着东西的半魔人苦役,老幼都有,全都扛着孕妇要用的东西。
在他们身后,便是月份小一些的孕妇了,肚子凸起,明显显怀了,看起来约莫有五六个月,但她们身材太瘦,吃的东西也不容易消化,实际月份得再往下压压。
有长着土黄尾巴的凶悍婆子正拿着鞭子在叫骂。
“饭都吃到哪去了?走得比爬的还慢!”
“就是你呢,拖拖拉拉,不想要腿了吗?孩子生下来就把你那腿剁了炖骨头汤!”
这话不是吓唬人的,女人的大腿骨炖汤,那些“大人物”都很喜欢。
鞭子被凶悍婆子挥舞得呼呼生风,女人们低着头,拖着疲累不堪、忍受着负重空荡荡的饥饿感,一个个麻木地往前走。
队伍拉得很长,若是有人稍微走得慢些,就要被那毛皮做的鞭子抽几下腿。
也不管孕妇遭不遭得住,好似只要没打到肚子就不算疼。
孕妇们被按照肚子大小分在了不同的地方,那些快要临盆的,便就近安置在行动最方便的地方,小一些的,就更靠后,照顾她们的半魔人拿着册子一一核对。
“啊!!!”
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这一层的机关处,谢朝雨连忙回身看去。
只见许多半魔人正围在一起,人群中检是什么情况还看不见,但能听见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其中还夹杂着大量谩骂斥责的声音。
谢朝雨飞到人群附近,小凤凰身形娇小,她成功钻进了包围圈里。
脚下湿滑黏腻,谢朝雨低头一看,是暗红的液体。
地上躺倒着一个女人,女人背对着谢朝雨,浑身抽搐,血正是从女人腿间流出来的。
有个身材高大的半魔人正在咒骂。
“妈的!这可是为了见祭司大人特意换上的新袍子,晦气!”
谢朝雨注意到,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浅灰的衣裳,确实是死生之地少见明亮颜色,那袍子下摆,沾着一串红痕。
这男人应当有点身份,手中拿着一根锁链,是他的法器。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短时间看来是擦不掉了,男人用手揉搓了好几下,血迹还是很明显。
男人更愤怒了,扔下衣摆,一把揪住女人乱糟糟的干枯长发,将她的脑袋狠狠朝地上撞去。
地面便是石头,那男人的手生的蒲扇一般厚大,女人奄奄一息,这要是实打实撞到地上,怕是要没命。
周围围观的半魔人都在跟着咒骂,纷纷可惜男人身上的新衣袍。
“那可是上等货!这种颜色怕是从外面弄到的,起码值这个数!”
“太可惜了,听说祭司大人最喜欢这等样式呢,这下损失大了”
“也不知道这女人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赔得起...”
......
一件衣裳,比地上的人命贵重的多。
女人的头就要砸向地面了。
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却没有出现。
距离石头地面半寸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轻轻托住了女人。
女人还在无力地尖叫,人声鼎沸,气急了的男人并未发现自己那一下没砸到实处,只恨恨地朝瘫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啐了一口。
“呸!算老子倒霉!”
算算时间,祭司大人就快出来了,他是这一层原本的监管,平日负责食物配给,在大人物们面前很有几分面子。
有认识的半魔人很有眼色,讨好道:“大人,我家的房子里还有半罐子水,就在那里,很近的”
男人满嘴脏话跟着去清洗衣裳。
“快去吧,祭司大人若是出来了,咱们喊您!”
谁也不关心人事不知的女人。
谢朝雨钻进女人的头发底下,悄悄探查女人的情况。
很糟糕。
流产了,再加上方才那一顿殴打,失血过多,肋骨还断了几根,若是再任由她在这冷飕飕的地板上躺下去,很快就会死。
祭司就在这一层,若是动用灵力,很容易暴露。
但没办法了,人命更重要。
帮女人止住血,又帮她暖了暖,谢朝雨在地上捡了一颗石子,扔向人群之外的一个半魔人女性。
那张脸她还算眼熟,是产房里照顾孕妇的人。
女人流产,一时半会儿并不能凭肉眼确定孩子还有没有救,女人被产房的人抬上了独轮车。
“夭寿了,一会儿没看住就这样了!”
“人还有气”
“都怪她自己走得慢吗,谁知道她在后头落了单...”
“就是,本来就忙的要死,还要给咱们添乱”
方才用了灵气,知魇和孟回雪大约是瞒不过了。
谢朝雨决定开溜。
......
知魇此时正在听产房原本的管事汇报事情,正说到,“今日慌忙,吃食可能要晚些才能供得上...”
管事觉得,左右那些女人也不是没挨过饿,少吃一顿问题不大。
祭司正要开口安排,还未张嘴,便骤然一凛。
“去外面看看!”
匆匆交待随行护卫一句,知魇便已经飞快地掠过了院子。
方才,他感受到了灵力波动,定是先前遍寻不到的熊三二人!
管事:“哎!大人?”
祭司一行已经不见踪影,管事心安理得去交待大厨房的,这顿便不给吃了吧,反正祭司大人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反对不是。
“六子,过来!”
“啥事啊叔?”
管事的指指账目上多出来的一餐饭,挤眉弄眼,小声道:“你去办,省下来的粮弄咱家去...”
显然,可口人族孕妇的口粮,管事早已经熟门熟路。
知魇寻到方才那道灵力出现的地方。
护卫们比他稍慢,“大人,发生了何事?”
知魇背着手,淡声道:“叛族者,方才就在这里”
“这...”竟如此大胆,还敢出现在大人眼皮子底下?
“他走不远,应该就在这几层,速去搜查”
“是!”
谢朝雨当然没那么容易被搜到。
她正在听着耳边黎烬的声音。
“方才我观察那知魇,发现了疑点...”
既然已经知道熊三两人不在地下屠宰场了,知魇却依旧吩咐下属加快进度,继续腾空地方。
谢朝雨也觉得有问题,“一开始就很奇怪,只是抓两个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地下还有秘密。”
还是决不能泄露、不可有任何差池的大秘密。
谢朝雨还在思索,黎烬陡然催促道:“快去!他方才交待下属,两刻之后便要炸了那里!”
两刻?
也就是三十分钟左右。
谢朝雨不敢再耽搁,黎烬无法与其他二人联络,只能她一个人去。
再等机关太浪费时间,谢朝雨迅速飞向下行机关,振翅,一头扎向了那黑暗幽深的地下。
她任由自己的身体顺着锁链的方向快速下落。
避开了两次上行的半魔人,谢朝雨心中有了底。
看来时间确实很紧迫,现在往上层运的已经没有人族了,方才那两次碰到的箱子,里面都装着杂物。
地下空间估计已经被掏空。
果然——
大门口只剩下护卫,门外还摆着不少运空了的独轮车。
若是只有护卫,谢朝雨便有自信能不被发现。
平日最顶层的光点里无法窥探地下屠宰场,黎烬对这里也不熟悉,只能靠自己。
谢朝雨稍一思索,便决定先去监视院看看,那里是地下最集中的监视点,即便清的再空,应当也能寻到蛛丝马迹。
偌大的监视院,先前的护卫已经撤离,从外面看,只能看见紧紧关闭的院门和布满尖刺的院墙,内里也察觉不到半魔人的气息。
扔了个石头砸向那院门,“噗”小石头落地,没有触碰到什么机关。
谢朝雨便飞到门前,伸翅膀轻轻推开了一道门缝。
很好,院里也没人。
谢朝雨小心地飞过空荡荡的庭院,来到正屋门前。
“吱吖”一声,门开了。
谢朝雨探头。
窗前空荡荡的桌案边,摆着一把椅子。
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雪白的头发,雪白的尖耳朵,一身妖娆的红裙子,身后九条雪白的大尾巴,正在微微晃动。
谢朝雨:“......”
哦豁。
完犊子了,竟是孟回雪。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古大妖,也不知道自己这半数不到的灵力还能不能逃命。
谢朝雨强行镇定下来。
僵硬在半空的小凤凰落了地,用一只翅膀将身后的门缝重新关好,黑豆豆眼怯生生地眨啊眨,朝九尾狐讨好地“啾”了一声。
打不过,不如先卖乖认个怂。
大家都是上古倒霉蛋,你看我还没你尾巴尖那么大一只小鸟,是不是很无害?
------题外话------
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