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大概下午四点半的时候，陈墨跟几个舍友招呼一声，就出门了。
他当然不是要躲晚上的聚餐，而是有事情要处理——都要鸽和云书涵的晚饭了，不去当面说清楚事情，那能行？
当然，事情肯定不是这样做的，他也不会直接上去就来一句“小云，我晚上有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去吃晚饭逛街了”。
他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再次来到凯莱大酒店的门厅前，陈墨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才进门上电梯，然后找到云书涵的房间，敲了敲门。
“谁啊？”门里传来清脆的询问声，让人听了就觉得心里舒畅。
“我，小云。”陈墨应了一声。
“陈墨？”云书涵有点疑惑，但显然没准备把他晾在门外，很快就过来开了门，“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说好晚上再出去吃饭逛街的吗？事情处理完了？”
陈墨打量了一眼换上嫩黄色短袖，下面换了条卡其色长裤的少女，摇摇头，“没，我就是想来和小云你商量一下，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还以为什么呢。”女孩语气有些小小的嫌弃，但眼底的开心显然满不过陈墨，“这种事情打电话过来不就行了吗？又不是没法联系。”
“那不行，肯定是过来商量最方便。”陈墨笑了笑，”譬如说现在，我们俩要是想着比划去哪里吃饭，拉开窗帘去指一指就行。要是我在宿舍里，那可就是鸡同鸭讲，乱说一气了。”
前半句话的时候，云书涵还有点小小的笑意，但到了后半句话，少女就有些小生气了。
她伸出手，抓住陈墨的手腕，语气有点不开心，“陈墨，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认路啊？”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陈墨一时无语，“我就是说，我们俩人眼前看到的东西一样，比划起来更方便而已。”
“那你说的鸡同鸭讲是什么意思？“少女不依不挠，语气也上扬了一点。
“我的错，我的错，用词不妥。”陈墨毫无办法，只能举手投降，“不过小云，刚刚的问题你可还没回答。”
看陈墨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女孩有些小得意，“先不说我，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我想吃什么。”陈墨当即回道，眼睛都不带眨的。
“你怎么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云书涵捏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在认真问你呢！”
不过话是这样说，少女嘴角的上扬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我吃什么，小云你就吃什么？”陈墨想了想，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女孩晃了晃他的手臂。
“我在想，我现在要是去超市买两碗鲜虾鱼板面，拿回来泡给小云你吃，会怎么样？”陈墨又笑了起来。
“你！”云书涵的脸蛋泛起了红霞，明显是想起了高考完那天吃泡面的情形，“你不想好好说话是不是？”
“好，认真说话。”陈墨当即摆出一幅正经脸，“不过小云，我是真不知道这里有啥吃的，我也不知道能选什么啊？”
“都不知道事先准备一下。”少女鼓了鼓腮帮，“幸好我睡醒起来以后就上网查了一下。”
“啊？”陈墨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
“赶紧过来看，不要愣着了！”站起来的女孩看他没有动弹的意思，踢了一下他的脚，“我都写在便笺纸上了。”
陈墨一时恍神。
这才多久，小云睡醒以后就直接给这边干将路，还有观前街的景点和吃饭的地方做了笔记……
她应该很期待晚上吧？但偏偏现在陈墨没法满足她。
带着有些犹疑的神情，陈墨难免又回忆起了当年的情形。
当年他虽然也是在姑苏上大学，但并不是在苏大上，离干将路，离观前街的距离也比较远，再加上当时状态极差，这两个地方基本上是一次没去。
唯独云书涵从沪上过来的时候，会强拉着他去观前街。
而且她明明和楚芷夏身为姐妹，饮食喜好却有不小的差别——楚芷夏平时偏向于吃素，就算吃荤也很少吃红肉，都是吃白肉和鱼虾之类的东西。
相比起来，小云是个比较明显的肉食动物，至少比较常见的肉类都比较喜欢。
而恰巧，陈墨也是个肉食动物，所以那时候，少女经常拉着他去吃烤肉和火锅之类的东西。
带着这样的回忆，陈墨将目光投向桌子上的便笺纸，目光却有些小小的凝聚。
这上面的店名……
至少陈墨扫了一眼，和火锅以及烤肉相关的店相当少，相比起来，反而是跟菜系相关的饭店比较多一些。
譬如粤菜，淮扬菜这些，至于川菜，那肯定是见不到的。
想了想，陈墨主动开口，试探了一句，“小云，你……“
“有什么快说。”少女听他开口，却好久没有后文，不由催促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去吃火锅，或者烤肉？”
“火锅，烤肉……”听了陈墨的话，女孩微微皱起眉头，“都还可以吧，不过我不算特别喜欢，你想去吃吗？”
听到“我不算特别喜欢”的时候，陈墨脑子里就已经混乱起来了，甚至连后面那句“你想去吃吗”都没有注意到。
原来小云没那么喜欢吃火锅和烤肉的吗？
那当年……
陈墨的思绪飘荡，却并没有觉得答案有多么难想到。
很明显，云书涵是为了照顾他的喜好，才拉着他去吃这些东西的。
至于她自己，当年的少女并没有怎么考虑。
想到这一点，陈墨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墨，这些你都不喜欢吗？”看着陈墨的反应，云书涵有些小奇怪，“我记得之前你说挺喜欢吃粤菜的呀？”
“……没有，粤菜我也挺喜欢的。”陈墨努力甩掉先前的那些想法，苦笑一声，“我只是没想到，小云你也喜欢这些。”
“这不是挺好的嘛……那就一起去吃粤菜好了。”少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拿签字笔在纸上画了个圈，“那就这家吧？”
陈墨瞥了一眼饭店名，点点头，“好……不过小云，我要再出去一趟，待会儿再回来找你。”
“嗯。”既然订好了去哪里吃饭，女孩也明显轻松了不少，干脆就摸出手机开始看起来，“记得看时间。”
“我知道。”陈墨笑了笑，走出房间。
等走出几步，离云书涵的房间远了些，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对于当年的事情实在太过分，自诩是个高考受伤的“伤员”，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女孩的好意，把少女对他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再搭配上云书涵在知道要出国后，那晚上告诉他的话，陈墨多少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小云是一腔决意地出国，准备学成工作后归来找他，而他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就这样把少女扔在了脑后，直到她回来的那天。
带着这些思虑走出宾馆，陈墨一边问路，一边找到了少女圈出的那家餐馆，然后点餐打包，带着这些东西原路返回。
回到女孩房间门前时，他在门口站了好久，才重新敲响了房门。
“陈墨，你动作好快……”这次云书涵过来开门的动作更快，只是在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东西时，有些诧异，“你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啊？”
陈墨咽了下口水，“之前小云你想去吃的那家饭店……我把吃的买回来了。”
顿了下，他看向少女，神情诚恳，“对不起，小云，寝室里的那群家伙之前闹了矛盾，我得请他们一顿饭，把这件事情抹掉……等我吃完，立刻就回来找你去逛观前，可以吗？”
听到陈墨的话，少女沉默了片刻，目光则定定地停留在他身上。
看得陈墨难得有些忐忑。
说真的，如果是平时搞什么双线操作，需要骗云书涵的时候，他还真不会有这种类似的想法。
毕竟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所以在面对类似的“心里拷问”时多少都会有些抗性。
但眼下不一样，因为陈墨亲眼见到了少女的选择，知道了她当年的付出。
面对这样的场景，想要心里没有波动，那实在是不怎么可能的事情。
而就在陈墨静静等待，甚至有些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看见女孩转过身，走到了房间里的窗户前，望着窗外。
陈墨拎着塑料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好久没有听到动静，云书涵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赶快进来啊？”
“呃……”陈墨完全没有料想到少女的反应，一时间甚至有些措手不及。
他走进房间，关上大门，把手里吃的放到桌子上，呼了口气，轻声问道，“小云，你……对我的先斩后奏就没什么想法吗？”
“怎么可能没想法。”听陈墨提到这件事情，女孩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那么好欺负的人吗？而且你还把东西都买回来了，就算我想说什么都不行。”
“我……”
“不过，陈墨，你这么做应该不只有调解室友矛盾的想法吧？”云书涵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望着他的双眼，毫无退避，“从暑假开始，你做事情就都很有目的性……我不相信你就只是想让他们相处融洽而已。”
这次，轮到陈墨定定地看着少女了。
片刻之后，他才苦笑了一声，“这都被小云你看出来了……是的，我们宿舍里有两个同学我看中了，如果之后还想要做事情的话，这两个人我一定要拿下来的。”
“那你之后……还想做什么呢？”女孩顺着问了下来。
“还有很多。”陈墨叹了口气，“小云你想听吗？”
“你想说的话，我就想听啊。”云书涵答得理所当然，“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没时间跟我说吧？”
“……是。”陈墨掏出手机，看了时间，点点头，“我得回去把室友带去吃饭了。”
“那你就去吧？我一个人独守房间就行了咯。”少女点点头，捏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往前推了一步。
“小云，你真的……没生气？”缓步走到门口，陈墨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女孩。
“怎么可能不生气。”云书涵鼓了鼓腮帮，“可是你是要做正经事情呀？而且是在为以后把我留下来努力……我要是这个时候生你气，那我不是在拖我们俩的后腿吗？”
“说真的，小云，你要能自己拖自己后退，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人才了。”陈墨听着少女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抓我的口误！”女孩“咬牙切齿”道，“赶快去，吃完饭就过来！”
“好。”看到女孩的反应，陈墨终于放下心来，离开了房间。
而房间里，女孩看着大门关上，却也在窗户旁站了许久，才回到桌前，慢慢打开陈墨买回来的晚饭。
“哼，好吃的东西你不要吃，偏偏要和你那群室友去吃饭……”女孩自言自语道，“那我可就独享了，吃不上是你自己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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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走出酒店，陈墨想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往宿舍的方向走，而是在酒店旁边找了家都可茶饮，买了杯布丁奶茶。
虽说他刚刚确实因为云书涵的举动多有沉默和愧疚，但说到底，他那个“我都要”的方针并没有变。
所以，在解决完云书涵这一边的问题之后，他还得去顾及楚芷夏那一边。
虽然他直到，楚芷夏完全不可能主动给他惹麻烦，但说到底，不惹麻烦，不代表他不需要关注，不需要用心。
而奶茶，大概算是不需要太麻烦的关心——当然，也就是眼下，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代替。
等之后云书涵和楚芷夏两人分开两地了，他肯定是能有更大的发挥空间的。
迅速将自己的思维模式调整好，陈墨拎着奶茶到了北校门前，和钱柳逸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准备出门。
等打完电话，他又马不停蹄地给楚芷夏发了个短信，让她到宿舍楼下等着。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不远的时候，陈墨刚好看到楚芷夏急急从楼里走出来，在门口不停张望的样子。
“楚芷夏，我在这儿。”看少女那副样子，陈墨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
听到声音的女孩看向了他，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小跑向了他。
当然，等靠近他的时候，楚芷夏还是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主动开口了，“那个，陈墨，你突然叫我下来，是干什么啊？”
中午已经一起吃过饭了，她也没想过晚上和陈墨一起吃饭这种事情。
所以，被陈墨叫下来，而他又没说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少女难免有些小小的慌张——就和她还在高中时，突然被老师叫到的时候一样。
“没什么事，就是这个东西给你。”陈墨看着女孩低头的样子，一时失笑，“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
“唔……”楚芷夏听话抬头，然后看见了陈墨手里拿着的奶茶。
“这个是……奶茶吧？以前我看见明沅喝过，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呢……这是给你的，你自己拿上去喝。”望着少女挂满问号的漂亮眸子，陈墨差点忍不住叫她憨憨，“晚上好好休息，明天班里要集合见同学了，你可别到最后进了课堂还打呵欠。”
“不会的，上课的时候，我每天都睡得很早的。”女孩努力摇了摇头。
“那行，我和室友还有事情，就先走了。”陈墨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楚芷夏本想和他道别，但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那个，陈墨，等一下。”
“怎么了？”陈墨疑惑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不是，就是想问一下，你之后是在哪个，哪个班级……”大概是因为周围路过的女生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女孩越说声音越小。
幸好陈墨听得清楚，“软件工程一班，怎么了？”
“没，没什么。”女孩连连摇头，“那，那我就回去了。”
“……你等等。”看到楚芷夏有些着急要逃走的样子，陈墨心中一动，反而加快脚步，绕到她前面，拦住了她，“你问我班级的事情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楚芷夏没有抬头看他，声音细若蚊蚋，“那个，你不要拦着我了，我还要上去……”
“我没拦你，就是想问清楚，你问我班级干什么。”陈墨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些别样的含义，“楚芷夏，你……是不是想跟我一个班级啊？”
听到陈墨问出这句话，少女终于忍不住，就要绕开陈墨，跑进宿舍楼里。
可惜陈墨动作更快，又把她拦住了，“不行，你问我问题我回答了，等价交换，你也得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楚芷夏憋了好半天，才红着脸蛋憋出来一句回答，“是，是的……”
说完，她再次绕开陈墨，小跑着冲进了宿舍，只留给陈墨一个纤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