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干什么?”陈宏生怕自己女儿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抢先一步问道。
“给秀奶奶还有随汉爷爷剥荔枝。”陈白的语气多少有些不情不愿,还有点带着气的意思,“剥满了这一碗,到时候我再给墨哥剥荔枝,就没问题了吧?”
陈宏听了,一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陈墨也是差点把汤喷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说到底,这么多年下来,难道他还不知道陈白是个什么性格?
当年陈白知道云书涵是他的青梅竹马,所以只会偶尔抱怨几句。
但等到他毕业以后,碰到楚芷夏的时候,那陈白真的是千拦万拦,就差说一句“我不能让我哥再被坏女人糟蹋一次”这种话了。
而且明明她被陈墨拉黑了联系方式,结果楚芷夏和陈墨分手以后,她却还是能从深安一口气赶到沪上,陪陈墨喝了一晚上的酒。
“好了,小白,不用帮我和你随汉爷爷准备的。”裴茵秀看着自己的外孙女,笑着摇头,“他要是看到你帮阿墨剥荔枝,说不定还要开心你们两个关系好呢!”
陈宏站在一旁,听着裴茵秀的话,一时反驳不得。
可不是嘛,小辈之间关系亲近,难道不是老人最愿意看到的?
说破大天,老人求的不也就是小辈能过上好日子而已。
而裴茵秀既然定调,陈墨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白剥好荔枝,用洁白细嫩的小手送到他嘴边,发出“啊”的声音催他吃。
望着两个不说话的长辈,陈墨无可奈何,只能一溜烟进了旁边的房间,锁上门。
陈白本想跟上,但听到锁门的声音,也只能在原地跺了跺脚,然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桌前。
“小白,你还闹!”陈宏看着这一幕闹剧,忍不住扶额,“先给秀奶奶,还有随汉爷爷剥好一碗荔枝再说!”
“……哦。”陈白答应下来,声音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兴奋和主动,“可是我给墨哥剥荔枝,只是想着他刚刚高考完,让他尝尝新鲜摘下来的嘛……”
陈宏彻底无语,干脆就不去看自家女儿了。
陈墨坐在客房床上,听着外面声音逐渐平复,刚放下心来吃了半碗小馄饨,就听见外面传来个另外的声音,“茵秀,我回来……哦,阿宏,还有小白,你们来了啊!”
陈墨握着勺子的手一抖,可他却连馄饨掉进汤里,汤溅到脸上都浑然不觉。
这是他爷爷陈随汉的声音。
而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刚才陈墨对于自家妹妹行为的那些担忧,还有本想拖延时间的考虑,却在第一时间被他扔到不知哪里去了。
“啪”地一下放下碗,陈墨冲出房间,看见满头黑发,精神头十足的陈随汉拎着个绿色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只刚杀完的鸡。
陈随汉将手上鸡交给裴茵秀,看到自家孙子,眼里闪过一丝高兴,“阿墨来了。”
陈墨眼睛发红,有些呆滞。
陈随汉看到他愣神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犯困,就转向裴茵秀随口问了句,“阿墨昨晚没睡好?”
“估计是修文打电话吵醒了他。”裴茵秀摇摇头,“刚才还挺好的,和小白闹的时候也很精神。”
“嗯,那就好。另外,阿宏,这鸡你想怎么烧?”陈随汉说是问陈宏,但分明是先看向陈墨,然后才在裴茵秀嗔怪的目光里去看身为客人的陈宏和陈白。
“先炖汤,然后再把鸡拿出来蘸酱吃吧。”陈宏直截了当。
虽然来南通次数不多,但陈宏早就从陈修文那里知道,自家侄子就爱喝汤吃白肉,红烧碰的少。
倒是陈白平时更爱浓油赤酱的东西一些,也不知道哪点像是在广南长大的人。
“不用,宏叔叔,小白不是爱吃红烧的吗?”陈墨终于反应过来,只是摇头,“你和小白是客人,可别迁就我。”
“墨哥!”陈白的声音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烧的?”
陈墨愣了愣。
他这才想起来,眼下还没经过那十三年,他对陈白本不该那么了解。
“我爸说的,他还经常说宏叔叔耳朵软。”陈墨熟练地把锅甩掉,然后上去就拽着陈随汉的胳膊,“爷爷,你跟我来一下。”
“鸡还没弄……”陈随汉愣了一下。
“去吧,就两句话。”裴茵秀笑着推了自家丈夫一把,转身走进厨房,“耽误不了多久。”
陈宏和陈白看着陈墨近乎强拉硬拽地把陈随汉带进房间,一时间面面相觑。
“小白,你就在这儿等着随汉爷爷还有你哥出来,我帮秀奶奶收拾鸡去。”愣了片刻,陈宏干脆摘掉眼镜,扔下自家女儿,转头进了厨房。
而另一边,走进房间的陈墨关上大门,深吸口气,转过头来,看着自家爷爷。
如果说,身边有谁是最让他感到遗憾的,那陈随汉无疑是其中之一。
重生的三年前,陈墨大年夜出差出国,晚上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家里的视频。
中风过三次的陈随汉在躺椅上睡着,在打来视频时才被陈修文叫醒。
对着已经快三十岁,早就不该收红包的陈墨,陈随汉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祝他新年快乐,让他早点回国过剩下的年。
那时候,陈墨只是笑着让爷爷保管好红包,自己回来拿的时候,一定会还一个大红包。
年初一晚上,陈随汉病危。
等陈墨赶回国时,为时已晚,他再也不能亲手拿红包,也再不可能给出红包。
只有葬礼的时候,陈墨不顾规矩,强自封了个红包放在爷爷墓前。
所以算起来,他已经三年未见自家爷爷了。
“怎么了?”陈随汉看陈墨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又想到他刚才呆滞的样子,实在难掩关心,“高考没弄好,还是……”
“没有,爷爷。”陈墨缓缓呼出口气,只觉得胸中仿佛有暖流散开,漫到全身,“只是有段时间没见你,有点激动。”
所幸,他回来了。
所幸,他有机会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