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那天事没来,晚饭是叫外卖。
顾柒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靳燃就叫她下楼了。
他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的地上,一边撕包装袋,一边吩咐她,“去厨房拿俩小碗。”
顾柒转头去了厨房。
厨房很大,窗明几净,厨具和餐具摆放井然序。
她站那看了一儿,最后挑了俩青花瓷的小碗。
拿到水槽里冲洗干净,然后朝茶几走去。
靳燃抬头看她,些意外,“怎么拿两?”
“我随手拿的。”顾柒也盘腿坐在他对面。
靳燃接过那小碗,细细看了几眼,“你很眼光。”
“怎么?”顾柒些揶揄地看着他,“还是什么古董不成?”
“比古董名贵。”靳燃看着她,表情些意,“是帅哥亲手做的。”
顾柒下些惊讶了,她又拿起那小碗仔细看了眼,难以置信地问,“釉色也是你上的?”
靳燃点点头,“怎么样?是不是又新认识了我一回?”
顾柒“嗯”了声,“多才多艺,帅哥楷模。”
靳燃张扬地笑了一下,“很来事嘛小顾老师。”
“那没办。”顾柒拿了副筷子放在他面前,故作卑微地说,“寄人篱下嘛。”
吃完饭,靳燃还没起身,顾柒就开始收拾起来。
她做事很条理,看起来仿佛轻微的强迫症一般,靳燃喝口水的功夫,她就把茶几收拾干净了,装饰品也各归其位,分毫不差。
他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一般睡到中午,你明天要是出去上班,动静小一点。”
顾柒站在露台上看他,“我不上班,请了一周假。”
靳燃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他们知你公司在哪?”
顾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靳燃看她那样子,仿佛些来气,眉眼压低,些隐约的怒意,“是你弟说?”
顾柒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话题,她晃了晃烟盒,往露台走了几步,“我可以在儿抽根烟吗?”
“你随意。”靳燃说完就上楼了。
第二天,靳燃醒来没看见顾柒,就直接出去了。
他又去了方大,冯老的课程快结束了,离他进组的日子又近了几天,那天下课,他在走廊上抽烟,冯老正好抱着具经过。
他停下脚步,看着靳燃,“你快进组了吧?”
靳燃点点头,“嗯,下月。”
“善华都跟我说了,你那角色很好,发挥的空间很大。”冯老说着,从具盒里抽出了一把戒尺,“是瘸子?”
早知冯老和袁导演交情匪浅,靳燃也不意外,老老实实地回答,“已经在减肥了,也试过对着镜子坡脚走路。”
冯老点点头,而后猝不及防地拿戒尺抽了一下他的小腿。
靳燃下意识后退半步,而后捂着腿,拧眉看他。
冯老握着戒尺,笑眯眯地看他,“疼吗?”
“疼。”
“你是正常人,想要完全模拟出残疾人的状态是不可能的,记住痛感,走一步温习一遍,至在角色期间不要忘记,对你益的。”
靳燃人表面看起来桀骜不驯,但若是真遇上了行业大拿,还是十分谦卑尊的。他揉着那截挨了打的小腿,越想越觉方听起来很靠谱,他一向自诩为体验派演员,放学以后就直接体验上了。
校园里都是年轻的学生,被认出的几率很大。他戴上了帽子口罩,全副伪装过后,就开始一瘸一拐地走起路来。
起先几人不经意地打量,但投来的都是同情的目光。靳燃的状态也从些拘谨慢慢转成习以为常,他越来越放松,走路的姿态也越来越逼真。
他在体验中慢慢参透了一理,之前他对着镜子走,不管怎么发力都觉不自然,现在想明白了,他之前模拟的瘸腿是不敢用伤腿,走路都是尽量用完好的那条腿,身就是错误的,因为对残疾已久的人来说,伤腿是需要发力的,他们只靠一条腿的话行动很不方便,在长久的“不方便”中,逐渐开发出那条伤腿的用处。
他走越来越应手,整人都充满了一种茅塞顿开的豁达。
因为开,经过篮球场没注意,被飞出来的球砸了一下肩膀。
他站好之后往球场看,穿着蓝白球服的男孩朝他挥手,大喊着,“麻烦扔过来。”
靳燃看他就觉眼熟,捡起球往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才发现,不是顾柒那败家弟弟吗?
与此同,顾衡也注意到了他走路的姿势,脸一红,他慌忙跑过来,先了歉,“不好意思,没看到你,抱歉。”
靳燃戴着口罩,他没认出来,只当是残疾人来着。
靳燃笑了笑,勾起他的脖子往外拽,“正好找你呢。”
“我草。你谁啊?”顾衡些莫名其妙,开始挣扎。
靳燃把口罩微微往下拉了点,再看他,“现在知了吗?跟我走。”
顾衡突然愣了一下,也不挣扎了,转身把球扔了回去,朝众人喊了句,“你们先打。”
他样老老实实,倒是靳燃没想到的。
把他拽上了车,顾衡坐在副驾驶上,面色些隐约的拘谨。
“想看就看吧。”靳燃十分理解,像他样的男生,没几能拒绝迈凯伦的吸引力。
顾衡听到他话,仿佛了圣令,左摸摸右看看,几分钟后见靳燃系上了安全带,他些紧张地问,“你腿不是受伤了吗?还能开车?”
靳燃看他的表情,突然了一想。
他又解开了安全带,反问,“驾照吗?”
顾衡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激动地连连点头,“的的。”
“那你来开吧。”靳燃直接下车,换到了副驾的位置。
顾衡紧张的不了,脸色发红,不知是感激还是害羞。
“知我腿是怎么伤的吗?”在等信号灯的间隙,靳燃突然开口。
顾衡偏头看他,想不明白似的,“是那疯女人打的?”
以前,他们两没动过手,顾衡只使蛮力,可顾柒发起狠来是动刀的。他喝多那次去酒店找她,印象中顾柒就动了一把小型的水果刀,他虎口上的伤现在还没掉疤呢。
“她是你姐。”靳燃冷冷地强调了一句。
顾衡没接话,俩人在谈恋爱,他没必要当着他的面说她的品性多恶劣。
靳燃看他没反应,又淡淡地说,“昨天你爷爷奶奶去找她,动起手了,我腿,就是他们二老打伤的。”
顾衡一听话,脸色大变,他慢慢降低了车速,退回慢车才问,“他们打你了?”
靳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们是你叫来的吧?”
“不是。”顾衡顿了顿,才说,“他们是自己来的。”
“地址是你给的?”
顾衡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靳燃叹息一声,“我来不想管你们家些事,可你姐现在是我罩着的,我不愿意看见你们整天把她逼无处可去,懂吗?”
顾衡没看他,他神情凝,良久,才用不服气的语气说,“你根就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靳燃挑眉,“那你知?”
“我当然知!”顾衡像是积攒了数不清的怨气,愤恨地说,“你见过亲手把自己的妈妈送进监狱的女儿吗?”
靳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问,“因为她失手杀了你爸?”
“那天我不在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是警察通知我的,他们说我爸是当场去,就一刀,伤在了脖子,直接就没了。他没就没了吧,反正他活着也是浪费空气,可我妈却不知所踪了。警察说她是畏罪潜逃。”顾衡说着,眼圈儿红了起来,“她可能是觉我不懂事吧,没跟我联系,找了顾柒,可她完完全全就是狼狗肺,转头就跟警察联系上了。”
车子抵达翠湖墅门口,他转过头看靳燃,恶狠狠地说,“她大学毕业就没回过家了,也不跟我们联系,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一点儿忙都没帮上,还害我妈坐了牢,你说,界上怎么样坏的女人?!”
他说字字泣血,仿佛下一秒就要找到顾柒暴打一顿才能消气。
靳燃气定神闲地听他说完,抬眼看他,目光沉静似水,“害你妈坐牢的不是顾柒,是你爸的暴力,还你妈.的冲动。”
“还,你说她一点儿忙都没帮上,那你现在的学费和生活费是从哪儿来的?”
靳燃眉头轻蹙,之前他不明白样一姑娘,去过南非草原,追逐过银河落日,看过界上最野性难驯的动物,怎么甘回来做一杂志社的小小摄影师?
现在明白了。
她在那家里应该从未受到过尊,体过父母慈爱,家庭恭顺,因此一毕业就逃向了广袤的界,以为人生海阔,可以自由驰骋了,没想到一场变故把她拉回了逼仄又难熬的现实里。
靳燃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漫不经地想着,怪不她整天一副“凑活过吧”的样子,样令人窒息的牢笼,换成他也提不起多生活的兴趣。
“下车。”他关上车门。
顾衡还是些不服气的样子,“干嘛?你要打我吗?我不欺负残疾人。”
靳燃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爸妈挺男轻女的吧?既然你受到的优待比你姐多,那我想问问你,如果你爸妈都没出事,你愿意待在那家吗?”
顾衡些莫名其妙地看他,“他们动不动就吵,谁愿意待?”
“那你怎么不怪自己?”靳燃单手插兜,悠闲地看着他,“你还是一一米八几的男生呢,待在家的间比你姐也多,为什么在过去那么多年的间里,你都没解决你爸家暴问题?是你习以为常了,还是你视而不见?”
“我没!”顾衡瞪着眼,拳头握紧紧的,“我跟他打过很多次,可是什么用!他只要不,就屡教不改!”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婚?”
说到里,顾衡突然泄了一口气,“他不同意。”
“谁?”
“两......都不同意。”
顾衡一度怀疑过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什么受虐倾向,宁愿忍受暴力成狂的丈夫,也不愿意接受离婚后旁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的固执和迂腐让试图劝说她的人都感到窒息。
“所以”靳燃挑眉看他,“其实你也没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中帮上什么忙,不是吗?”
顾衡半垂着头,觉自己也无话可说。
“至于你说的,是你姐害你妈坐牢的......你也是读大学的人了,没听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句话?”
顾衡沉默了半晌,最后冒出一句,“你不是我,体不了我的情。”
靳燃儿才正经了些脾气。他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男生或许没像他表现出来那样恶劣,可自小来自母亲的偏爱和家庭暴力的影响,都让他变成了一不体察人,关人的人。
样的人,说好听的是没没肺,说难听点就是自私。
靳燃没什么耐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衡,“你老实回学校住宿舍,那房子是你买的吗?你凭什么霸着不让你姐回去?老大不小的人了,再让我知你拿退学或者是家里老人来威胁她,我让你知钱人的超能力是什么。”
顾衡满脸不愿,听完还稍微一愣,“是什么?”
靳燃挑眉,斜斜地觑他一眼,抬起自己装瘸的那条腿,吓唬他说,“光是条腿,我就能让你爷爷奶奶进去颐养天年。”
顾衡瞳孔放大,面色些恐慌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你,我跟、跟他们说以后都、来了。”
靳燃轻“嗤”一声,“你自己呢?”
顾衡皱着眉,“我回学校,大不了以后不见她就是了。”
那最好。
顾衡垂头丧气的,些无语的样子,“你就是跟我说些吗?”
“不然呢?”靳燃斜眼看他,“我还能是让你开车送我回家的?”
“哦,那我走了。”顾衡转身要走,被靳燃揪住了球服的后领口。
“来都来了,去跟你姐歉。”
“啊?”顾衡哭丧着脸,“不要吧?”
靳燃十分敬业地瘸着脚,揪着顾衡进了小区大门。
顾衡苦难言,还不敢反抗,只能白着一张脸任他领着往前走。
顾柒买菜回来,远远看见俩人的身影就觉眼熟,往前小跑了几步,顿急了起来。
顾衡毫无防备,被顾柒从身后猛踹了一脚,直接趴到了喷泉池边。
他膝盖摔生疼,面色铁青地回头,看见顾柒甩着大葱还想上来抽他,急忙开口,“你病吧!?”
顾柒扔掉手中的菜,一副厌恶的样子,“谁你都敢动手了是吗?你要是真想进局子你现在捅我一刀来,我马上就成全你。”
靳燃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着了,反应过来以后,他悟了。
八成是顾柒从身后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以为是顾衡把他给揍了。
他猜到,可却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姐弟俩斗嘴。
顾衡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脸上写满了焦躁。要是搁昨天,他指定已经招呼上去了,可眼下靳燃在旁边盯着,他虚很,只能抻直脖子争辩,“我跟谁动手了我?你凭什么踹我!”
顾柒指着他,根不愿意多说,“我数三秒钟给我滚,不然我就叫保安过来拖你了。”
“三...二......”
顾衡一骨碌爬起来,委屈地看一眼靳燃,见他背在身侧的手偷偷朝他挥了两下,只能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呵,女人。
自己打不过就找帮手。
顾衡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顾柒冷着脸上前,弯腰查看靳燃的腿,语气些沉,“伤哪儿了,大腿小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靳燃摇摇头,表情忍辱负,“没事儿,先回家吧。”
“你都瘸成样了还没事?”顾柒些急,拖着他往外走,“医药费我出,如果真落下什么问题,我把他亲自打包送进去。”
“真没事。”靳燃皱着眉,坚强地蹦了两下,只不过身形还是些摇晃。
当然,也是他装出来的。
“不是大问题,回去躺一下就好了。”他说完,便自顾自地往家走。
顾柒在身后看着,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悲戚。
看着大大,身材健硕,怎么连顾衡都打不过?那小子打架没章,全靠蛮力的,就跟他的人一样又蠢又笨。
靳燃居然没打过。
可见他那一身的腱子肉也只是摆设了。
走了半截路的靳燃见没人跟上来,回头看,就见顾柒还在原地杵着,看向他的眼神怎么说呢?很复杂,像是嫌弃,又像是同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挑眉问。
顾柒低头收拾散落的菜,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愧疚,好好的一帅哥因为我变成了瘸子。”
靳燃:......
作者有话要说:专业演员,专业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