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
恒连财务集团有限公司。
这个点，公司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四周静悄悄的。
办公室里。
姚长青拿着雪茄，焦躁不安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办公室门口的位置。
外面。
谭成推开门走了进来。
“阿成！”
姚长青看着进来的谭成，连忙走上去，盯着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没辙。”
谭成摇了摇头，捏着眉心坐了下来，摸出兜里的香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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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抽个屁！”
姚长青看着拿着香烟的谭成，反手一巴掌把他的香烟打掉在地上：“冚家铲，你还是想想现在这件事情怎么解决吧！”
就在前几天，恒连的又一笔交易失败了。
跟上次的交易一样，忽然忠信义的骆天虹就带着人杀出来了，交易失败不说，买家死的死伤的伤。
这下好了，真就应了忠信义的话，短时间内，原本跟恒连有交易计划的几個买家纷纷断了联系，不再交易，先让他们把麻烦解决了再说吧。
“哼。”
谭成冷哼一声，不说话，俯身下去把掉落在地的香烟捡了起来，皱着眉头抽了起来。
“妈的，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跟鬼佬合作，你偏不听我的话，非要把白沙湾码头提供給他，现在好了，事情玩大了，麻烦上身了吧？！”
姚长青看着闷头抽烟的谭成，气就不打一处来，左右手手掌用力的拍了拍：“好了，现在被忠信义盯上了，鬼佬也死了，咱们是一毛钱的好处都没有捞到。”
“我早就说了不要跟鬼佬合作，鬼佬是靠不住的，真是耗子舔猫批。”
“行了，别他妈的叫唤了。”
谭成抬头冷冷的盯着姚长青，语气不耐：“我怎么知道鬼佬拉尔森会这么扑街，人没有干掉反而自己被干掉了？！”
“他要是没死，我们是不是就搭上鬼佬这条线了？他妈的，你第一天出来做生意啊？！风险跟收益是并存的，还要我教你？”
“你...”
姚长青嘴唇抽搐，蠕动了几番以后说不出下一句来，咬了咬牙闷头吸了口雪茄。
“他妈的，没用的废物。”
谭成咬牙低声咒骂了一句：“冚家铲鬼佬，一个总督察，连个王宝这种社团大佬都搞不定，真废物！”
当初。
鬼佬拉尔森要借白沙湾码头干掉王宝，谭成分析了一下利弊就答应了下来，原本还想搭上鬼佬这条线，谁知道线没搭上，还招惹到了忠信义。
王宝这个冚家铲也是。
你他妈的有个哥哥叫连浩龙，搞了个比你牛逼很多的忠信义社团，有问题你去找他出面帮你啊，藏着掖着藏你妈呢，草。
“忠信义也是个扫把星。”
谭成在心里直骂娘，暗呼晦气：“你他妈的是鬼佬弄死的王宝，你他妈的找鬼佬去啊？找那班差佬去啊，你盯着我干什么啊。”
早知道鬼佬这么废物，还没深入接触就直接下线，当初说什么也不搭理他，借白沙湾码头給他了。
那天大傻出货交易出事以后，谭成就安排了人去打听忠信义到底是什么情况，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谭成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有所了解。
忠信义在圈子里一直都非常低调，他们跟这些普通社团不一样，主要生意就是白粉。
白粉这种生意一本万利，所以忠信义也不缺钱，从来不跟其他社团争地盘，非常低调。
当然了，这是表象上的东西。
忠信义玩的路子可是比普通社团野多了，其他帮派还处于拎刀狂砍一条街的时候，忠信义已经是端着枪到处射了，玩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路子，普通社团没法比。
恒连做伪钞生意，虽然也是玩枪的，但是跟忠信义又不一样了。
忠信义卖白粉，讲究是一个钱字，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做，所以他们手底下培养了大量的狠人，单独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够带队的人。
但是恒连就不一样了，他们卖的是伪钞，你光有钱还不行，买家的身份他们也要考虑，一般找他们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伪钞到手他们能够安全的花出去，所以一般不会出事，生意环境相对也安全一些。
而且他们是做伪钞的，技术活儿，不需要出去抢地盘养小弟挣钱，所以手底下也没有那么多狠人，跟忠信义这些悍匪比起来又不一样了。
这也是为什么，谭成在打听出忠信义的路子以后，迟迟解决不了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敢跟忠信义打。
谭成好几次尝试着跟连浩龙对话，但是对方压根就不搭理他，指明了就是盯着你，坐死你。
“说话！”
姚长青看着皱眉抽烟的谭成，气不打一处来：“别他妈只知道抽烟，抽烟能解决事情我现在抽一条！”
“忠信义这个麻烦你要是解决不了，就等着下线吧，现在好几个东家都已经听说这件事情了，一个个都在问我怎么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别叫了！”
谭成听着姚长青的话不耐烦的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就这样吧，别催。”
“我不催？”
姚长青手指关节在桌子上用力的敲击了起来：“我他妈的再不催你就只能等死了，忠信义现在还只是不让咱们做生意，我估计着他们现在在忙着做自己的生意，抽不开身。”
“一旦等他们搞定了自己的事情，有时间了抽出手来全力对付咱们，别说做不了生意了，我估计你我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啊！”
他转过身去，嘬了口雪茄低声咒骂：“点子真背，痴线，你非得去招惹王宝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
谭成有些不服气：“我要是知道王宝是连浩龙的亲弟弟，我肯定不会接这个事，我当初这么做还不是想着咱们接上鬼佬这条线，在港岛生意更好做。”
“闭嘴，不要跟我说这些。”
姚长青越说越来气，一甩手直接下达最后的指令：“給你半个月时间，你要是解决不了这件事情，那你就自己打包滚蛋吧。”
“你说什么？！”
谭成闻言眉头一条，棱着眼珠子看着姚长青。
“我说什么？我说你搞不定这件事情就滚蛋啊！”
姚长青转过身来看着谭成，手指指着他：“这个麻烦是你招惹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情前前后后一个多月两个月了，你一直解决不了，咱们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货了啊。”
他抬手指了指外面：“你知不知道现在不止咱们一家在做假银纸啊，英国伦敦那边有个“画家”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几代人都是做假银纸的，现在到“画家”接手。”
“这个画家跟宋子豪认识，两人有交情，很早以前咱们假银纸的生，就是宋子豪从他们手里搞过来的母版。”
“画家他做的都是高端买家，咱们两个月不出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不出货就没有钱，没有钱就做不了技术迭代！”
“现在咱们的买家都被忠信义吓走了，你觉得，这么大的市场空缺画家他们看不到？”
“现在宋子豪进去了，他跟画家的这层关系不在了，而忠信义这件事情又解决不了，这些买家就不会再跟咱们合作，到时候画家他们肯定会出手把这些买家挖走的，咱们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淘汰了，懂吗？！”
“草，宋子豪他算个屁啊。”
谭成听到这里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画家，我们做不了的生意，他要是敢插手挖人，就算他在英国，莪一样飞过去带人干掉他们，敢做我的生意，手都給他剁了。”
“哼。”
姚长青冷笑一声，撇嘴看着谭成：“自以为是的东西，画家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名号而已，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人知道画家究竟是什么名，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神秘的很。”
“画家他手里有个技术团队，人家祖上几代都是做这个的，他们是自己做电板的，你不要以为现在生意你负责你就牛掰了，你知道电板对咱们意味着什么吗？？”
“人家画家玩的比咱们高端多了，你少自以为是，还干掉他，我怕你去人家的地盘，连画家什么样都不知道，人都没找到就被人家干掉了啊。”
“关注过米国那边没有？传闻他们的美金就要新一代升级了，防伪将来会做的更加精密，那个时候咱们要是自己搞不到新的电板，说不定假银纸都做不了啊。”
“你还是想想怎么维持住现在的生意，再多想想新一版的伪钞怎么解决吧，咱们肯定是搞不定新电板的，要是画家他们搞定了，咱们还得去求他給咱们新电板。”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新电板人家就算搞定了也肯定不会再拿出来了，要是搞不到新电板，大家都不用干了，还干掉画家，人家才是掌握核心技术的人啊，蠢货！”
“咱们现在这个生意是做一天少一天，现在又还被忠信义盯上了，知不知道有多大的损失啊。”
“……”
谭成听完姚长青的话，咬了咬牙没有说话了。
印假银纸，核心关键就是这个母版了，如果真的如同姚长青所说，新版美金上来，老版肯定是逐渐淘汰的，他们自己肯定是没有这个技术搞定母版的。
“还有，宋子豪的弟弟宋子杰，忠信义捣毁了咱们几次交易，他查的现场，现在好像已经在调查咱们了，他也是个麻烦，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很麻烦的。”
姚长青叉腰在原地来回走了走：“半个月，我給多你半个月时间已经好給你面子了，半个月搞定这些破事。”
他鼻息沉重的出了口气：“搞不定你就走人吧，不要以为没了你我就做不了事，我給多你半个月已经好給你面了，以前阿豪在这里的时候，一点事情都没有，生意不知道打理的多好。”
“呵，宋子豪牛掰你去找宋子豪帮你做事啊！”
谭成听他说到这里，立刻也就明白过来了，不屑冷哼一声：“行啊，听你的语气好像已经做好了后续准备嘛，有后手了？”
他拿出香烟来又給自己点上一指：“马克李是不是？你是不是打算好了，要是我解决不了这件事情，你就让马克李那个瘸子来接手？反正他以前是跟宋子豪的，生意也熟。”
“我解决不了，你就把我踢给忠信义，马克李接手我的位置，大家欢喜。”
“哼！”
似乎是被谭成说中了，姚长青只是冷哼一声，并不搭理谭成。
“你可不要忘记了，当初可是你提我上来的，你觉得宋子豪他要退出不受控制了，所以你才默许了我在湾湾做的事情。”
谭成冷冷的看着姚长青，撇嘴道：“你用马克李，你说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做啊？他的老大是我害的，你默许的，他还会帮你？”
“就马克李那种没脑子的，只在乎兄弟情分的人，他不干掉你就不错了，还帮你做生？吔屎吧你。”
“你！”
姚长青被谭成的话语威胁，语气再度一滞。
“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谭成咬着烟蒂起身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马克李现在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我給他一口饭吃啊，我要想随时都能踩死他。”
他止住脚步，半转身回来看着姚长青：“你最好是全力撑我！”
门口。
大傻带着小弟等在外面，看着出来的谭成，目光看向姚长青，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带凶相的大傻这个眼神，让姚长青非常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
“妈的，白眼狼。”
姚长青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脚步，只得咬了咬牙。
从楼上下来。
“成老大。”
马克李正拿着喷壶对着车挡风玻璃喷上，毛巾擦拭着玻璃：“这么晚还要用车，马上好。”
“行了，别擦了！”
谭成皱眉看着马克李，现在他看着这个瘸子心里就有股子火气：“赶紧滚，别耽误我出去。”
“去去去。”
大傻上去推搡着一瘸一拐的后退的马克李，直接就把他推倒在一旁的绿化带里：“碍眼的东西，丧门星。”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你有问题啊，就是因为你回来了，我们生意上才不够順利的，接二连三的...”
“行了。”
谭成看着有些多嘴的大傻连忙呵斥一声他，不要说一些不该说的事情：“多嘴，别管他。”
“呸。”
大傻啐了口唾沫，看了眼马克李抬脚給他瘸了的右腿来了一脚，这才跟着离开。
“妈的。”
马克李咬了咬牙，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车队，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清洁工具，一瘸一拐的順着出口往地下车库里走去。
他就住在地下车库里，地下车库的小杂物间就是他的落脚点了，生活环境很是恶劣，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地下车库特有的尾气的味道。
“呼...”
马克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抬起右脚夹在前面堆着的杂物上，摸出香烟来点上，重重的吮吸了一口。
跟着。
他眯眼咬着香烟，拿过一旁的纸笔来，开始在书信上写着：
“豪哥，你在里面待的怎么样？苦窑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你在里面好好改造，两年后就可以出来了，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过的...”
马克李写到这里笔头停了下来，嘴角咬着的香烟缓慢燃烧，烟灰凝聚的烟头缓缓往上冒着寥寥青烟。
兴许是烟雾刺眼睛，马克李的眼眶红了，逐而湿润，咬了咬牙哼笑一声，提笔写下：“我现在过的很好...”
一封信写完，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信封，折好信贴上邮票起身，一瘸一拐的从地下车库离开，来到外面投了信，然后找地方吃饭。
在马克李离开后不久，一台轿车开到了这里。
宋子杰从车上走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大楼上的恒连财务的招牌，朝着地下车库走去。
没多久。
宋子杰从里面出来，里面的人告诉他，马克李不在这里，出去了，估计是吃饭去了，告诉了他地址：
“应该去那家张记大排档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去那里。”
····
张记大排档。
林永盛一行人围着大圆桌坐开。
“不好意思，来晚了。”
阿美跟林海生两人后面过来，拉开凳子坐下：“不过啊，这里虽然远了一点，但是口味却非常的好，以前我没事的时候都喜欢过来这里，这里的老细人也很好，所以就这里了。”
她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环境嘛可能差了点意思，你们不会怪我把地方选在这里吧。”
阿美这个人还是非常知书达理的，給大家的印象不错，也不知道林海生这小子怎么就在这住院期间把人家拿下的。
“当然不会。”
林永盛摆了摆手，把菜单递给了他们：“大家跟阿生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这是他们几人的聚会，所以人数并不是很多。
林永盛、阿威、老金、他们几个主要人物，再加上他们手下的几个核心伙计，总共坐了两桌，很快东西上来，气氛拉开。
大家吃吃喝喝，气氛倒是也挺和谐的。
吃到一半。
“诶。”
阿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手肘戳了戳林永盛的胳膊：“盛哥，你看那边，挺眼熟啊，是不是见过？”
顺着阿威努嘴示意的方向，林永盛扭头看去。
马克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来到大排档以后找了个最角落的小桌子坐下，跟上来的老板娘说了两句，看双方说话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
“他啊...”
林永盛自然记得这么一号人了：“宋子豪的小弟，马克李。”
那时候在黄竹坑警校训练的时候，宋子豪来看望宋子杰，吹口哨示意宋子豪该走的人就是他。
只不过现在的他跟往日早已经今非昔比，以前大墨镜长风衣，风流潇洒，身后跟一帮马仔。
现在的他穿着破洞的线衣，孤零零的一个人，还瘸了一条腿，坐在座位上一股子沧桑感，早已经不再。
“不是吧？马克李？”
阿威吸了口气：“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
林永盛不可置否：“出来混，有哪个是一直辉煌到底的？”
“那你说，他现在瘸了条腿，报纸上说湾湾枫林阁的枪杀事件岂不是有可能真是他做的？！”
阿威点上了一根香烟，咬着香烟忖着下巴看着那边：“你别说，如果是真的，那这个马克李也够厉害的，一个人干掉那么多人，够威。”
“而且，关键是他这个人啊，宋子豪被人摆了一道都已经进去蹲苦窑了，他还想着帮宋子豪报仇，够讲义气啊。”
“呵呵。”
林永盛闻言哑然失笑，抖了抖烟灰摇头笑道：“你小子可别忘记了你是差人，怎么从你这个话里面听着，你还挺崇拜他啊？”
“靠，我可是从小就有一颗浪荡不安的心好吧，行走江湖、恩仇快意，那多畅快淋漓啊。”
阿威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如果不是我老豆是警司，我才不要当差呢，还得看鬼佬脸色。”
“靠，再说了，虽然我是差人，但是人家马克李在湾湾做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对不对，我管他干什么，咱们肯定不会是多管闲事的人。”
“是是是，你是只看到人家风光，没看到人家挨打。”
林永盛笑道：“你看人家现在，就落魄了吧。”
“那我不管。”
阿威哼哼唧唧的撇了撇嘴，拿起酒杯跟众人碰杯喝起酒来。
刹车声响起。
宋子杰开着轿车就过来了，从车上下来，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马克李，大跨步走了过来，直奔他而去。
“额。”
阿威抽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液，看着气势汹汹的宋子杰，又捅林永盛：“诶诶，阿杰仔来了，好像冲着马克李去的。”
“我看到了，哥！”
林永盛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你能不能不要捅我了行不行啊？腰子都被你扎烂了。”
“嘿嘿。”
阿威悻悻的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你说阿杰这小子找马克李干什么？我才说了不多管闲事，他该不会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吧？湾湾枫林阁的案子，他要查马克李？？”
“不知道。”
林永盛摇了摇头，也摸不准宋子杰的意思：“看看再说。”
两人抽着香烟，选择了观望。
宋子杰也看到了正巧在这里吃饭的林永盛一行人，但是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直奔马克李而去，叉腰站在原地：“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以前宋子豪也喜欢带着你跟我来这里吃饭。”
这时。
老板娘将炒好的干炒牛河端了上来，马克李看了看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的宋子杰，也没有搭理他，抽出一次性筷子，夹着河粉开始吃了起来。
“呵。”
宋子杰冷笑一声，拉开凳子在马克李的对面坐了下来，摸出香烟来点上，香烟盒摆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
“马克李，你说我是叫你马克李呢还是叫你小马哥啊？”
马克李看了看宋子杰，没有搭理他，筷子夹着河粉自顾自的吃着，牛肉跟河粉送进嘴里。
“不应该嘛。”
宋子杰吐了口烟雾，也不在乎马克李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你说你马克李跟着宋子豪这么久，他是伪钞大王，你好歹也算得上半个伪钞大王了吧？”
“怎么？伪钞大王晚饭就吃一份干炒牛河？多寒酸呐，说出去你的小弟会笑掉大牙啊，还是说，你看到我来了，就点了一份牛河，等我走了晚上回去自己再去大鱼大肉吃宵夜啊？”
“！”
马克李抬头，挑眉看了眼宋子杰，依旧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吃着河粉，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行。”
宋子杰抖了抖烟灰，将香烟塞进嘴里，伸手从兜里摸出证件来带在胸前：“你可能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西贡警署见习督察宋子杰，我现在在追查几起枪杀案。”
“根据我的调查得知，这几起案子都跟假银纸有关系，都牵扯到了恒连，宋子豪这个伪钞大王以前就在恒连，我现在的怀疑恒连就是伪钞公司，利用恒连财务做面具，私底下做着印假银纸的勾当。”
“你，马克李，跟着宋子豪这个伪钞大王身边这么久，他出事了你没出事，不代表你就是干净的。”
“你现在还在恒连，所以，我希望你配合我，配合我调查，給我提供线索。”
“我不知道。”
马克李头也不抬，专注的吃着炒牛河：“你回去吧。”
“我说请你配合我！”
宋子杰说话的语气沉下来几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湾湾枫林阁的事情就是你做的吧？还瘸了一条腿，够义气啊你？为了宋子豪，搭进去自己一条腿也要帮他出气。”
“枫林阁酒家那么大的事情，一人横扫十多人多威啊，你回来以后应该有大功劳啊？怎么，姚长青没有重用你啊，让你去做清洁工住地下车库？”
“你是真的住地下车库还是假的住啊，你知道我在调查，装給谁看啊？！”
马克李吸了吸鼻子，没有搭理宋子杰，夹着牛河塞进嘴里，动作快了几分，大口咀嚼了起来。
“啪！”
宋子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起身站了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俯身低头盯着马克李，看着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吃着牛河的马克李，伸手一掀他的盘子，直接将牛河打翻：
“吃吃吃，吃什么吃，我在跟你说话，让你配合我调查啊！”
这个动静一时间让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小声的议论着。
马克李一手拿着筷子，抬起头来看着喘着粗气瞪大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宋子杰，把掉落在伸手的牛河捡起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盯着他。
“说话！”
宋子杰提气大吼一声，直接打掉了马克李的筷子：“怎么？前一阵退瘸了，现在又变哑巴了？说话，不会啊。”
“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宋子豪那个扑街一样，都是一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跟个老细一样风风光光，背地里一样的肮脏，装可怜，給谁看啊？”
“宋子豪扑街，你也一样扑街，装可怜，省省吧！”
“啪！”
马克李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推宋子杰，跟着就往前走，继续推搡着他往后：“宋子豪，宋子豪，他是你哥，再怎么样你都不能这么说他。”
“够了！”
宋子杰被逼到墙角，伸手直接抽枪对着马克李：“再动手我一枪打死你这个死瘸子！”
“你以为你自己好讲义气啊？你维护宋子豪，你现在跟他一样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角色，配合我调查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阿杰！”
林永盛看着忽然抽枪宋子杰，连忙起身上去拦住了宋子杰，抓着他的点三八卸了下来，拽着他就往后面的巷子走：“公共场合，你是让他配合调查而已，冷静点，注意形象，别让记者拍到了。”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宋子杰抢不过林永盛，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两步：“永盛，你知不知道，就因为宋子豪，我爸爸被他害死了，就因为宋子豪是伪钞大王，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连升职的机会都没有？！”
“你也是当差，你知道的，警队对内部审查很严格的，就因为宋子豪，我现在不能升职！”
宋子杰的情绪异常激动，说话的时候嘴里唾沫纷飞：“我怎么冷静？我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这个伪钞案給破了，只有破了这个案子，我才能有机会升职！”
他转身回来看着马克李，伸手指着他：“马克李，你如果真把宋子豪当你大佬，你就应该帮我，配合我调查。”
马克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背靠着墙壁没有说话。
“马克李！”
宋子杰看着不说话的马克李，再度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不查你，我会查你的。”
“你装的这么可怜还住在恒连干什么？你就是跟恒连的人还有关系，你知道我在调查，你就是在故意装可怜，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回恒连，是不是？”
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一抓马克李的衣领子：“我告诉你，我盯死你了，你还有你的这些小弟，一个都跑不掉。”
马克李咬了咬牙：“阿杰仔。”
“叫我长官，我跟你不熟，更不认识宋子豪！”
“是，长官！”
马克李牙关紧咬，扭过头去吐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宋子杰：“你见过向我这样的大佬吗？见过有我这么落魄的大佬吗？！”
“我唔做大佬好耐了！”
“呵。”
宋子杰听着马克李的点，咬牙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拒绝配合我调查，对吧？”
“我告诉你，你跑不掉的，黑的永远也变不成白的，你最好給我小心点！”
说完。
他伸手拿过林永盛手里的点三八别回腰间。
“阿杰。”
阿威凑了上来：“行了，查案别着急嘛，走，那边喝一杯。”
“嗯。”
宋子杰吸了吸鼻子，往外走去：“走吧，饮酒，不用管他了。”
“这...”
阿威耸了耸肩，看着已经走远的宋子杰，只能冲林永盛悻悻的耸了耸肩：“阿杰这小子现在正在气头上呐，你们聊，我陪他饮酒去了。”
“赞同。”
林永盛点了点头，倒没有着急着离开，摸出兜里的香烟来給马克李派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马克李，小马哥，对吧？我们见过。”
“滋...”
马克李重重的吸了口香烟，挑眉看着林永盛，应该是在回忆。
“很久以前，也就是阿杰快毕业的时候。”
林永盛帮他回忆了起来：“宋子豪去黄竹坑警校看阿杰，我们是他朋友，正好在边上，也看到了开车的你，大风衣墨镜的，好威风。”
马克李听到林永盛的话，这才记起来了，只不过依旧没有接话，保持着一贯的警惕。
“根据我看到的，我觉得你应该跟宋子豪肯定是真兄弟，你也很撑宋子豪，但是宋子豪已经进去了，有些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
“你现在腿已经伤了一条了，大不如从前，你现在回到恒连，我猜，要么就是像阿杰说的，你是装出来的，你知道他在查你，你故意伪装出来的而已，你实际还在为恒连做事。”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你不甘心，你不甘心你失去的这些，你故意潜伏在恒连，你在等机会，等机会出手把你失去的那些东西抢回来？”
说到这里。
林永盛转过头去，深深的看着马克李：“还是说，你非常的不甘心，你在等，等宋子豪出狱回来，拉着他再一起干？！大家一起风风光光，重塑当年荣光？！”
“！”
马克李眼睛眯了起来，成一条缝，嘴里吸着香烟，目光盯着前方，没有说话，但是他用力吸烟的动作，好像就已经出卖内心一二。
“如果是这样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林永盛吐了口烟雾，也不管不说话的马克李，嘴角微挑继续说道：“时代在进步，一切都在往前走，你们年轻时候的事情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你再拉着宋子豪下水，只会让他跟他弟弟越走越远。”
“宋子杰是警察，老豆又因为宋子豪的事情死了，事情发展到最后无非就是两兄弟持枪互对，我觉得那个场面非常有意思。”
林永盛笑眯眯的看着马克李：“你觉得，以宋子杰的性格，他会不会抓宋子豪啊？他会不会开枪打死宋子豪啊？”
“嗯...”
他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不管哪种结局，它肯定是不美妙的，你说你跟宋子豪关系这么好，他是你大佬，但是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把他一步步往深渊推，一时间我真不知道小马哥你真的是宋子豪的兄弟吗？！”
“……”
马克李默不作声，只是默默的吸着香烟，巷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烟草燃烧的声音。
“呵。”
林永盛脸上的笑容也就更加浓郁了，只要能把马克李道德绑架上去，那他就会陷入自责当中：
“你刚才也听到了阿杰说的咯，就因为他的哥哥宋子豪，他现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现在肯定恨死宋子豪了，我觉得，如果你真的撑宋子豪的话，那就应该帮他弟弟一把，帮他调查，这样，他们兄弟之间的死结才有可能打开。”
说完。
林永盛不再说话。
嗯。
点到为止。
“哼。”
马克李冷笑一声，终于是开始说话了，扭头看着林永盛：“你们也想的太简单太天真了，你以为恒连就这么简简单单就能搞定的？谭成能混到这个位置，绝地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麻烦你转告阿杰仔，让他冷静一点，不要盯的这么紧，我知道他的性子，太着急了。”
“谭成他们已经知道他在盯着他们了，现在他们好像遇到事了，正烦着呢，阿杰仔如果这个时候还往上查，保不准谭成他们会做掉他。”
“这个案子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查的。”
“哦，我知道了。”
林永盛听着马克李的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现在就給在湾湾蹲苦窑的宋子豪写信，告诉他，马克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弟弟宋子杰去送死，你马克李却无动于衷。”
“你...”
“哈哈哈...”
林永盛仰头大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不用紧张，作为阿杰的同学兼好友，能说的能做的我都做了，你怎么做随便你咯。”
“阿杰刚才的举动也确实过分了点，但是这小子就这臭脾气，回头我帮你就教训他两句，你就不要打电话去投诉他了。”
林永盛话锋一转，严肃了起来：“不过，如果真的发现你有问题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是差人，你是賊，大家只能真刀真枪了，子弹无眼。”
“走了。”
林永盛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留下马克李站在原地，表情复杂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复杂。
“呼...”
马克李深吸一口香烟，把烟蒂丢在地上，抬脚踩灭，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