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境遇各不相同,当覃鑫、李明、林可染、李骏等人正在这个关键时刻满世界飞来飞去累的要死的时候,杨大官人却一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的架势。
………………
“门前大桥下,游来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听着自家男人一脸认真地抱着本《儿歌大全》在那鬼哭狼嚎,小丫头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最终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已经明显凸起肚子,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一副生怕肚子里的宝宝学坏了的模样。
嗯……
怀孕至今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眼见着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马上就要学会踢腿了,在医生的建议下,胎教的问题也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众所周知,天下的父母……不对,是天下的母亲就没有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的,因此小丫头对此格外重视,还特意缠着在自己心目中那個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来完成这个神圣而伟大的事业。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开局——直到这一刻她才想了起来,自家男人除了包括厨艺在内的一众生活自理能力差的一塌糊涂之外,唱起歌来也是五音不全的。
“赶鸭老爷爷,胡子白花花~唱呀唱着家乡戏,还会说笑话……”
“啪~!”
“在那鬼嚎什么!臭小子,吓到了老娘的孙子,老娘跟你拼命!”正当杨铸一脸陶醉地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时,已经成功办理内退,跑过来照顾自家儿媳妇的杨妈一个巴掌甩到了他脑袋上。
所谓一物克一物,别看杨大官人在江湖上有着诺大的名号,人人退避三舍,但在威风凌凌的母上大人面前,他屁都不是一个,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而且随着对自家儿子真实情况有了更真实的了解,杨妈被惊吓之后似乎很有些恼羞成怒,下起手来更狠了。
“什么叫鬼嚎,有那么难听么?还有……打这么重,老妈你这算不算是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龇牙咧嘴地捂了捂自己的脑袋,杨铸看着满脸杀气的母上大人,嘴里委屈地嘟囔了一下,最终只能沮丧地把手里的儿歌大全丢在一旁,转而抄起另一本数来。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一旁捂嘴偷笑的小丫头一眼,杨铸咳了咳,把脑袋靠近了她的肚子:“《曲礼》有云,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臭小子,听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凡是作子女的,都应做到冬天让父母过得温暖,夏天让父母过得凉爽,晚上替他们铺床安枕,早晨向他们问候请安。与平辈相处,不可发生争执,懂了没有!”
“夫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故州闾乡党称其孝也,兄弟亲戚称其慈也,僚友称其弟也,执友称其仁也,交游称其信也。见父之执,不谓之进不敢进,不谓之退不敢退,不问不敢对。此孝子之行也!”
“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食飨不为概,祭祀不为尸。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不登高,不临深。不茍訾,不茍笑!”
“臭小子,听好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作儿子的,出行之前一定要当面禀告父母,回到家里也要这样。出游必须有一定的去处。学习一定要有备忘的记事簿。平常讲话不可在自称中带有【老】字。对于年长自己一倍的人,应当待之如父;对于年长十岁的人,应当待之如兄;对于年长五岁的人,虽可以并肩而行,但仍须略微退后。平辈五人同居一处,应让年长者另坐一席,听懂了没有!?”
看到杨铸很有些撒气似地一脸凶恶地对着自己肚子里的宝宝讲《礼记》,小丫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有当爹的一上来就教这些枯燥的玩意?谁家的宝宝这会就能听得懂这些啊!”
杨铸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对着小丫头的肚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是,这玩意的确有些死板枯燥了……为父教你一点稍微有趣点的东西。”
说完,把手里的《礼记》一扔,连书本也不找,自顾自地摇头晃脑起来:“昔日误饮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观世人无一日不醉焉?”
“趋名者醉于朝;”
“趋利者醉于野;”
“豪者醉于声色车马。”
“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醒?”
………………
等万清漪下班回到家里时,便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自家的青措妹妹正一脸了生无可恋的表情,强自撑着下巴,专心地与周公做着殊死搏斗。
而自家男人却正在眉飞色舞地对着小丫头的肚子大声朗诵着: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头否?”
“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
“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
“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
“时时检点得到,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万清漪:……
作为传统文化爱好者兼杨铸的女人,她当然知道这是与《菜根谭》、《围炉夜话》并称谓明朝三大小品的《小窗幽记》中的“集醒篇”中的一段——事实上,随着这两年华夏传统文化在部分群体中的回暖,这种阅读理解门槛并不高的通俗读本很有些受欢迎,齐鲁的中学生群体中几乎每五人就有一本。
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家男人放着那么多的经典古籍不看,却为毛独独喜欢这种“诸求克己”的小品文?
要是外人知道这个混球最喜欢的书籍竟然是《小窗幽记》,估计会有无数人惊掉下巴吧?——毕竟这货麾下的所有产业,在商圈里向来以进攻性闻名。
已经进入了状态的杨铸显然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而是继续摇头晃脑地进行胎教:“童子智少,愈少愈完;成人智多,愈多愈散……”
看见自家男人这幅很有些魔怔的状态,万清漪彻底无语:“喂喂喂,杨铸,这是胎教诶!哪有胎教给孩子讲这些的的?”
杨铸被打断后倒也没有什么不快,摸了摸小丫头的肚子,发现里面的小家伙似乎真的没什么明确反应后,陷入了沉思:“的确,看来这臭小子对这些东西也没啥兴趣,要不……给他讲一段《素书》?”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先否定掉了:“不行,《素书》里面的内容太过人情世故,会把小家伙教坏了……再说了,我杨某人的孩子,学那玩意干嘛?”
“嗯……你觉得给小家伙讲《资治通鉴》怎么样?那玩意绝对的好东西,老夫一定会把一个个故事拆解的有趣而深刻的!”
“只不过,《资治通鉴》里面的故事全部写满了权谋与心计,小家伙这么早就接触那些玩意……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万清漪一头黑线:“大哥,你是不是对胎教有什么误解?”
说完,蹬蹬瞪地上楼,然后从乐器间取了那把曾经在小丫头婚礼上用过的古琴下来,一边调弦,一边鄙夷道:“小家伙现在别说识字了,就连话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你给他讲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书上说了,后期的胎教或许可以读读诗,唱唱歌,在六个月以前嘛……听听纯音乐就好了!”
在这方面是个白痴的杨铸一脸不服:“我杨某人的儿子怎么可能跟一般人一样,小家伙必然是听得懂的!”
万清漪和小丫头齐齐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家男人的毫无自知之明彻底无语。
眼见着这货急了,大声争辩起来,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煲汤的杨妈走出来,又恶狠狠地削了自家儿子脑袋一下,客厅里这才算是清净下来。
见到世界清净了下来,万清漪这才调整好心情,左手重压,右手轻挑,
“粽、粽……”
一阵并不高亢,但却余韵深长的琴音响了起来。
万清漪弹奏的是《流水禅心》,虽然这原本是一首古筝曲,然而用古琴弹来,不但不失优美,反而更多了几分宁静悠远。
按理来说,胎教应该播放一些欢快的音乐才对,况且杨铸对于佛门很是不感冒,弹这一曲《流水禅心》怎么看都不怎么合适,但问题是……她查过了,些欢快的音乐最好在6个月以后再给胎儿听比较合适,小丫头虽然身体一直比较健康,但为了安全起见,在三个多月的这当口还是以保胎为第一要务,弹奏太过欢快的音乐有害无益。
不得不说,即便是很有一段时间没弹,从小就练习乐器的万清漪底子还是在的,再加上这首曲子本就旋律优美,一曲弹完,哪怕是平日里对传统音乐很不感冒的杨妈都觉得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诶~!清漪姐,宝宝……好像在肚子里动了一下!”原本一脸放松的小丫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摸着肚子满脸惊喜地叫了起来。
“咦?动了?赶紧,让我来听听!”
一众人如聆笙韵,一窝蜂地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地一一把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小丫头的肚子上……
………………
晚上十点半。
被小丫头赶出了卧室的杨铸垂头丧气地来到了万清漪的卧室——不就是手上占了点便宜么,又不会真的做什么,那丫头至于防贼似地那么紧张么?
见到自家男人进来,万清漪也是一脸的哭丧,全然没有被“独宠”的欢喜——自打小丫头怀孕以来,杨铸的火力全被她一个人受着,时间一长,她也有些受不住啊!
把校花同学的反应纳入眼底,之前就被败坏了兴致的杨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求上进!……算了,今晚上饶你一遭,时间还早,给老夫泡杯茶!”
虽然说这世上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被梨坏的地,但杨铸有自知之明,他这不是老牛,纯粹就是一台拖拉机——他又不是毫无怜香惜玉的男人,于情于理,有时候也该让万清漪这块地休耕休耕了。
万清漪闻言,如获大赦,毫不吝啬地给自家男人脸上送上一个大大的香吻后,笑眯眯地挽着自家男人下楼了——只要今晚上让自己歇歇,别继续折腾自己,别说泡茶了,就算拼着指头弹烂,给这混球弹上三小时的琴都可以!
熟练地把杨铸最喜欢喝的蛮枝古树选了出来,万清漪一边引燃橄榄炭,一边趁着这档口跟自家男人闲聊:“陆姐今天找我了。”
??
杨铸皱了皱眉:“是因为菲菲的事?……算了,我找个时间跟她聊一聊。”
说来也搞笑,从把陆菲菲吃干抹净后算起,也有半年的时间了,但在这一块素来不怕事的杨铸却因为这段时间需要经手的事情太多,而陆文兰也每天忙的天昏地暗,因此竟然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事挑开——所谓知女莫若母,他不相信陆文兰不知道他和陆菲菲的事情。
万清漪先是一脸鄙夷地瞅了瞅自家男人,然后摇了摇头:“不是菲菲的事情,陆姐找我,是税务的问题。”
“税务问题?……出什么事了?”杨铸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眉毛皱的更深。
要知道,对于铸投商贸这种级别的企业来说,税务无小事,一旦出了什么比较大的纰漏,那就等同于被别人抓住了小辫子,铸投商贸一直奉行的“不占因果”的金身,就很有可能破了。
万清漪再次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姐今天找到我,说地税的领导找到她,希望从明年开始,铸投商贸能够接受他们一系列的税务优惠,最终指标降下去——也就是把铸投商贸的纳税额按月逐步降低,最终锁定在3.1亿/月的水平上,这个数字等同于腰斩2/3。”
杨铸所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看来是地税知道留不住我们,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陆姐的态度呢?”
万清漪表情有些诡异:“陆姐的意思是,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她比较倾向于答应那边的要求,因此想要征求我的意见。”
嗯……
可能与大部分同学想象中的不一样,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大部分地方的地税其实是不希望自家底盘上的企业多交税的,也并不希望每年的税收指标都能如数完成——这并不是在口胡或者开玩笑。
原因其实也很好理解,今年给你下达的1个亿税收指标完成了,上级一看……好嘛,小伙子有干净,有前途,来来来,既然你还有潜力,那么明年继续努力,指标调到1.2个亿!
要知道,任务一高,就代表着工作量大幅提升;但是国内的一些情况大家都了解——既然只要完成了了90%的任务指标就可以不受责罚,自己为什么要去完成120%的任务?真以为有那么容易进步?
而且,任务指标这玩意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能升不能降的,明年把指标调到了1.2亿,以后基本上就不太可能重新回到1亿时代!
偏偏每个地区的经济增长是有波动的,今年企业能够大赚特赚,但明年就一定能赚钱么?
未必吧!
如果那些企业一个个的都是愣头青,今年赚了多少就报多少的税,把指标冲上去了,一旦明年经济情况不好,你让人家到时候怎么交差?
所以,做好风控,定一个固定指标,把大部分的任务分摊给那些大型龙头企业,才是上上策(所以知道为什么国内中小微企业的税收为什么查的不严了吧?)
但是好死不死的是,齐鲁出了铸投商贸这么一个愣头青,在杨铸一直坚持的“不占因果”的政策下,即便地税那边三番四次的交涉,但铸投商贸的各项应缴税收每个月该报多少报多少——看着财政收入每年多出来那么一大块,省里面固然笑开了花,但是地税那边却皱成了苦瓜脸。
按理说,愣头青就愣头青吧,虽然指标往上蹿了一大截,而且每年的指标都在被动地往上蹿,但铸投商贸的发展势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想必六年之内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变故——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变化,自己那时候也已经大概率不在现在的位置上了,因此地税那边也就咬着牙认了。
但是,已经被迫接受了现实的地税,在沉默三年后,却忽然找上了陆文兰,旧事重提不说,还划定了具体指标,这只有一种可能——随着铸投商贸在辽省、双庆、滇南等地开始了认真的考察和选址,省里面知道铸投商贸总部外迁的事情已经拦不住,地税已经在给自己找后路了。
至于这个后路,其实也很简单。
铸投商贸不是已经在着手开辟纯电商业务,并且旗下也投资了许多高科技产业吗?
那好,根据帝都精神,以扶持科技创新为名义,给你铸投商贸量身定做一个超级优惠的税务减免方案,虽然做不到新企业的那般“三年免税,后两年半税”,但综合腰斩2/3却是没问题的——而且有文件精神做支撑,只要打一个申请报告上去,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省里面不可能不批。
就算一开始会遭受数落,但只要铸投商贸的纳税额减到只有原来水平的1/3,连带着地税本年的指标成为一个案例,即便是到时候铸投商贸把总部迁移出去,地税也能从别的企业身上把这部分指标找补回来——虽然在这个年代,3.1亿/月的指标依旧是个天文数字,但使使劲,总归还是能完成任务的,总比那将近9亿/月的数字来的强太多了吧?
只不过,这事对于地税甚至省里面来说,都算得上一件好事,但是对于铸投商贸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好事——向来以愣头青形象示人的铸投商贸之所以到现在虽然小麻烦一堆堆的,但是大麻烦却一个没有,靠的就是“不占因果”政策所带来的金身护体,如果答应了地税那边的要求,铸投商贸固然可以省下来几十个亿的税收开支,但金身也就开始出现裂痕了。
很明显,这种在战略上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事情,身为公司股东兼财务部老大的陆文兰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得失,而如今对方竟然表现出一副被地税领导说服的架势,其中的意味就很值得琢磨了。
“这么看来……陆姐还是蛮有人情味的嘛!”
杨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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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境外的事情不能再继续往下写了,转一转国内场景吧,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