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是个著名的臭棋篓子,这点事人尽皆知,但老段这个臭棋篓子可不是主动得来的,而是被逼的,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成天窝在家里下棋,这是为啥呢?
话说老袁解散了国会,设立政事堂,凌驾于与内阁之上,大权小权一把抓,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却不料,忽然发现手底下的小弟们好像不听使唤了。
老段曾不止一次的谏言老大哥不要搞君宪,不要被杨承瓒那帮孙子撺掇,那玩意说白了就一个虚名,你好好的当老大哥,大权在握,剩下的交给兄弟们,在华夏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不听话,兄弟们就揍他丫的。
老冯也曾上过书,让老大哥千万不要被忽悠了,就算要当皇上,也别在这个时间段,容易翻船,毕竟南边不太平。
须知,老袁手下的这两个小弟,那可都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说出的话是很有份量的,这不禁让老袁寝室难安,常常午夜惊醒,也间接促使老袁下定了决心,要削兵权。
华夏历史上,共同创业的绝世猛男们大多逃不过一个定律,大业未成之前,都是好兄弟,大业建成之后,那就都鼻子不是鼻子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只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处理手段不尽相同。
有的人心狠手黑,腰间别着一把又快又锋利的刀子,翻脸不认人,比如当年跟着老朱一起创业的那帮老同事,到最后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而有的人则手段相对温和一些,比如老赵,摆上一桌子,请大伙来吃饭,饭桌上敞开了心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双管齐下,杯酒间就收回了兵权,这些老同事倒是能混个富家翁,安享晚年。
老朱心恒手辣,是因为他有那个底气,大明江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而老袁的江山乃是半路摘了桃子,自然就没老朱干事硬气。
再说了,老袁本质上也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卸磨杀驴的人,这几个小弟都是老袁当年一手提拔的,这么些年来,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老袁多少念着点旧情,所以打算效仿老赵,行使温和的手段。
老段是老大哥第一个下手对付的,一来老段话多,五次提出反对;二来老段有些不安分,当上了陆军总长后,私下里拉帮结派,提报了一批心腹,比如徐树铮、靳云鹏和傅良佐等,竟然还不打报告。
以至于狂人徐树铮,在大院里怼天怼地怼空气,背地里打他的小报告都递到了老袁办公桌上了。
但老袁一时间也没想好要怎么动手,正好东夷人顾问坂西利八郎,中文名“班志超”给递来了良策,成了一个一个类似于“军机处”的高级机构,地位与政事堂一样,两者一文一武,再把老段这个武官升上来干文职,卸了的陆军总长职位,明升暗降,任谁也挑不出个理来。
于是,老段郁闷了,打又打不了,反抗又反抗不得,便开始了翘班,整天窝在家里下围棋。
老袁一看,好好好,只要你小子不话多,便下你的围棋吧,钱不够吱个声,老大哥全包了。
......
何琪吃完了早饭,与钱玄直奔店里,一进门,好家伙,楼下大厅已经坐了超过了一半的人,熙熙攘攘像个菜市场,再一看录谱上,已经有人下上了。
何琪瞟了几眼,顿觉得奇怪,这棋局上的白子分明像是一个沼泽地,长满了水草,而黑子则像一头蛮牛,只知道横冲直撞,若是白子想获胜,分分钟缠死这头蛮牛,然而白子就任由黑子冲撞,不闻不问,以至于黑子大优势。
“这白子谁下的?”何琪好奇问道。
看客们一看是何琪,当即大笑道:“白棋是顾如水,玉白先生,您猜猜黑子是谁?”
这么一说,何琪就明白了,能让顾如水下的这般模样的,用脚趾头也想的出,除了老段这个臭棋篓子,还能有谁?
本来何琪看的津津有味,心情舒缓,却被心事重重的迅哥儿给叫到了后院的一间杂货房里,门一关,外面的声音就听不着了,里面就迅哥儿、钱玄与何琪三人。
迅哥儿靠在墙上,面色凝重,愁眉紧锁:“有件事,我认为还是得事情告诉你们俩,早上龙四偷摸找着我,给我说了一件事。”
钱玄立即道:“什么事?快说啊。”
迅哥儿道:“龙四说,龙帮开了一个盘口,赌的便是玉白与高部道平的这场棋,赌注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两件事凑到一起,很是耐人寻味,何琪抿着嘴,总觉得不是一件事,便问道:“豫才,龙四除说这件事外,可还有说现在买谁胜的多?”
迅哥儿道:“这个倒是没说,不过龙四临走时还说一般到最后看买谁胜的赌注多,龙帮会私下里找这个人让他打假赛,津门比武就是这样操纵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假如买玉白兄胜的多,龙帮的人会不会使手段,让玉白兄打假赛?”
钱玄道:“昨晚东夷人已经来了,提出让玉白兄打假赛。”
迅哥儿诧异道:“难道是买玉白兄胜的人多?”
何琪摇摇头,分析道:“应该不是一路人,东夷人是单纯的怕输,而龙帮的人还没出现,照现在来看,盘口上应该买高部道平胜的多。如果是买我胜的人多,这会人已经来了。不过龙帮的人来不来,结果都一样,我都不可能打假赛,这事儿我们就当不知道。咱们就待店里,不出去,不见人,别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迅哥儿与钱玄齐齐点头。
老段身材不高,面庞黑瘦,颧骨分明,留着一缕不长不短的胡子,看似平平无奇,但眼神很锐利,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人,何琪待这一局棋下完,才去了后院。
老段席坐在垫子上,赢了棋,听着周边一圈的名手名家恭维,洋洋得意,忽然棋房的门开了,顾如水一见是何琪,忙喊道:“玉白兄,段公来了。”
老段也起身了,第一回见何琪,瞧了数眼不止,待两人行完礼后,何琪坐到了老段的对面,中间隔着棋盘,其他人围坐一旁,倒有点像古代的圣人授学的场景。
老段笑道:“玉白先生之名,段某早有耳闻,如今一见,诚然不虚,明日与高部道平一较高下,可有把握?”
何琪回道:“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倒是不紧张,方才来之前,还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段公与顾兄下棋。”
这话暗含何琪的自信,比较隐晦,老段一听,甚是高兴,又笑道:“玉白先生觉得我之棋艺如何?”
对于这一圈靠老段养活的棋手而言,吹嘘恭维自己的衣食父母,不丢人,可让何琪昧着良心去吹嘘,那就说不过去了,何琪想了想,换了个幽默的说法:“反正想胜您一局棋不容易。”
一语双关,听的大伙捂着嘴偷笑,老段更是哈哈大笑,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你们瞧瞧,我这个老乡,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来,我段某人请教了。”
何琪蛋疼,只得应对,却见所有人都跑老段身后了,群言谏策,敢情是一群人下一个人。
顾如水笑道:“玉白兄,这待遇只有高部道平享受过,我都没资格。”
何琪笑而不语。
待一局棋下完,老段要起身回府了,临走前道:“玉白先生,我就不打扰了,请安心备战,明日我再来现场助威,还盼先生能一扫疲疲,扬我国威,为我华夏围棋正名。”
说到最后,老段躬身行礼,态度庄严,郑重道:“拜托了,先生!”
撇开其他方面不谈,老段对于围棋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何琪深有感触道:“请段公放心即可。”
老段闻言,高高兴兴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