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何琪上车上的急,光看着老吴的后背了,下车又下的急,光急着去开门了,这会儿见着老吴一身的白褂黑裤,直挺挺的立在门前,黑的泛亮光的脸上,两腮的肉垂着,从兜里在往外取钱。
“先生,您刚给的铜板数不对.......”老吴边掏钱,边近前来了几步路。
来了这么些天,何琪是知道北平坐人力车是有区分的,大致相当于后世的快车与专车,像老吴他们这种蹲东交民巷口子拉活的,同样的路程一般要比普通车贵一半,所以何琪一般有需要坐车的时候,会多走几步路到街上找车坐。
何琪以为是少付了钱,而老吴往外掏钱是方便找零,忙道:“你可别懵我,这条道我来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坐你们这种车就是45个铜板。”
老吴数了十五枚铜板,犹豫了下,还是憨实说道:“先生,是您给多了,按规矩,我只能收您30个铜板。”
何琪望着手里的铜板,还热乎的,又望了望停在不远处土路上的车,干净的反光,朝着老吴不确定问道:“那我以前都是多付了?”
经过了老吴的一顿解释,何琪方才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会讲洋文的车夫拉车收最多的钱,像老吴他们这样的次之。
老吴给完了钱,也不多停留,拉着车往八大胡同蹲活儿去。
棋馆是在宣外大街北,张眼一望就能瞧见宣武门箭楼、雄阔的城墙、凸出来的马面,一直往南走就到了永定门,这个时间点黄老二的馄饨摊还没撤,奈何这条街是个黄土路,北方初冬的气候干燥,加上来往人多车多,一整天都是尘土飞扬,许多沿街店铺不得不门前装了一张帘子来挡尘土,何琪不想吃灰,只得打消这个念头,就近朝北去了护城河边上,花了4个铜板买了两个大包子。
在宣武门城墙下,有一个露天大煤场,京汉铁路从煤场跟前过,还有一列列驼队从门头沟和房山赶来,每头骆驼驮着两个柳条筐,里面装着煤块,冬季是驼队最繁忙的时候,天冷了,城里居民普遍使用煤炭,需求量非常大,驼队不仅运煤,还运石灰、碳、柴、木材、砖块、山货。
何琪站在护城河南岸,一边啃包子,一边眺望着城墙下异常火爆的煤炭交易市场,往河对岸看,全是卸了货伏在干涸的沙地上休息的骆驼,至少有上百头,背后有青褐色的巨型城墙衬托,有一种原始的壮观。
何琪不禁又想到,眼前如此壮观的古城墙,要是留到后世,把城墙修葺一新,在上面铺一条跑道,举办环城马拉松,或者供市民们早晚健身,那场面该多么的拉风啊?
可惜全拆除了。
干完了两个大包子,何琪掉头准备回棋馆,却是发现,暂时回不去了,只见宣外大街被各式各样的请愿团给占用了,锣鼓喧天,旗帜招展,前头有几队巡逻开道,蛮横的驱赶路上的行人,好一阵鸡飞狗跳。
原是各界请愿团上街请愿,其中八大胡同代表队万众瞩目,毫无疑问成了全场的焦点,一群涂脂抹粉,穿红戴绿,扭着屁股的窑姐儿,竟然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搔首弄姿。
天上的白云好白。
骆驼背上的两个驼峰好大。
黄土路好软。
何琪与一众路人瞬间亚麻带住了。
袁大公子的老相好花元春姑娘,雇两人高高举着一条长白布横幅,上面写着“八大胡同请愿团恳请袁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花元春更是亲自上阵,穿着一条水蓝色旗袍,将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踩着一个小高跟,梳着一头大波浪,热情似火,带头高喊:“我们八大胡同请愿团强烈呼吁袁公登基为帝!”
随后一众窑姐儿人手一根小旗子,一边挥舞,一边娇滴滴的附和。
这破天荒的名场面,引得老百姓站在街旁观赏,其中有一帮自持正义的老色批一边抨击“有辱斯文!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一边目不斜的看的贼起劲。
其次,便是丐帮的兄弟们了,紧随着八大胡同代表队,一身邋里邋遢的装备,惹得其他代表队怨声载道,纷纷都捂住了口鼻,但兄弟们不仅没有一丝自觉,反倒引以为荣,个个生龙活虎,举着破碗卖力的高喊“袁公万岁。”
丐帮的兄弟们请愿的声音嘹亮粗犷,一下子就盖过了前面八大胡同代表队的声音,再加上丐帮的兄弟们苦于单身久矣,哪能受的了前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窑姐儿的诱惑,一个没控制住,有几个丐帮兄弟下半身占据了主动,竟当众对着窑姐儿作出了下流的表情和动作。
好家伙,窑姐儿们本就不愿搭理,这下子更气愤了,就骂道:“一帮邋里邋遢的死乞丐,跟你们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丐帮的兄弟们一听这个,哪受得了,连忙恶毒地反击说:“一群臭biao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我们虽然外表脏,但内心比你们纯净一万倍!装什么呀!”
于是乎,八大胡同代表队与丐帮的兄弟们,忘记了正经的请愿工作,当众大吵大闹起来,把路都被堵住了,现场简直乱成了一锅粥,这场面简直太滑稽了。
何琪觉得,能想出请窑姐儿和丐帮兄弟请愿的袁大公子,单就创造力而言,一定是个大才,还是个万年稀缺的大才,翻遍整部中华史,独此一家,旷古绝今。
迅哥儿跑了一整天,在天黑前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花了好大一笔钱,终于是敲定了茶具,定制的棋具,桌椅板凳等一系列所需要东西,在往后的几天时间里,这些物件陆陆续续被送到了棋馆。
十月初六,乙卯年,兔,丁亥月,丁未日,宜结婚、搬家、搬新房、开业、出火,是迅哥儿选定的黄道吉日,“合棋正”今日挂牌开业。
何琪一大早就起来了,还没洗漱完,大红门就被敲得“砰砰”响,能敲出这个动静的,只有钱玄了,其今日梳着一个油光大背头,又戴上了墨镜,穿着一件左胸口有绣有“合棋正”三个红字的黑色定制长衫。
这件衣服花费不菲,十月初就找裁缝店订下了,三人各一件,尺寸略有不同,款式一样,昨日才拿到手,何琪动作飞快,捯饬了一下发型后,赶忙换上衣服,与钱玄一同往店里赶。
迅哥儿睡眠浅,心里有事就睡不着,索性天蒙蒙亮就到店里了,到这会儿了,已经把店里边边角角打扫一通,新招的两个服务小妹与账房先生也都各自忙活上了,只等吉时一到,开业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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