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热风,宁静夜。
阿善说完这句就要跑,但她没注意到怀中的薄被拖了地,所以一脚踩在被子上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很尴尬,最尴尬的还是阿善想爬起来时发现自己腿疼的厉害,于此同时耳边脚步声渐近,低冷的男音训斥她道:“你到底是有多笨。”
阿善扑腾的两声,很快被身后的人掐着腋窝抱起,她挣扎时又牵扯到膝盖上的疼痛处,但她还是不想让他碰。
“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就算是受伤了,阿善也一点也不老实。
她推拒鸢公子时不小心抓在了他的脸上,鸢公子脖子后仰避开她的抓挠,打横抱起她勒紧她的腰身,冷冷警告,“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丢啊。”
阿善巴不得他把自己丢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她才想起来鸢公子有多高,低头看了眼自己距离地面的位置,她下意识抓紧了鸢公子的衣服。
……还是别丢了吧,轻轻放下多好。
见鸢公子抱着她径直往她屋内走,阿善不适应的又拍了他一下,“你放我下来,这大半夜的咱俩一男一女又不熟,你这样抱着我是几个意思,刚才还嫌我在男人面前穿的少,现在你说抱就抱经过我同意了吗?”
听着阿善在他耳边奶凶奶凶的声音,鸢公子是又好笑又觉得烦躁。
如果此时抱着她的人不是他,那么当别人强势把她抱起来时,她也只会这样微弱的挣扎和讲道理吗?
鸢公子的面容太过木板,所以阿善并没感觉到他情绪越来越低了,见这人理也不理自己的,阿善还想给他提一嘴他那亡故的香香夫人,但又担心她这一提会让鸢公子再次发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其实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她除了看出这位鸢公子神经不太正常,并没觉得他是有多痴情的人,再说他还爱动不动就威胁打断腿的警告,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宠妻的样子。
那老头儿是骗了她吧?
鸢公子进了阿善的房间就如同进了自己的房间,进了内室就轻车熟路就把她放到了榻上。
“嘶……”阿善往里躲避时牵扯到伤口,屋内的灯光很亮,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印出一小块血,难怪会那么疼。
鸢公子也看到了,他环视了一圈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到阿善的小药箱,提过来时他伸手想去卷她的裤腿,“摔一下就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阿善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伤的可是膝盖,要上药的话裤腿自然要卷到膝盖之上,她本人是没觉得什么,但她就怕眼前这人在说她轻.浮是勾.引他什么,毕竟她穿的睡衣稍薄了一些,这人就暗讽明凶的。
“你出去。”
虽然清楚这人不会听自己的话,但她还是没好气的赶了人,“你这样我怎么上药,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应该避开。”
鸢公子冷冷盯着她不动,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阿善要气死了,拽了拽自己的裤腿,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被同一类狗男人吃死,没了办法,她就只能拿剪刀把自己膝盖上的布料剪开。
阿善伤的不重,只是膝盖擦到地面破了皮,擦上药几天就能好。
上药的时候,她手指哆嗦了几下还是觉得疼,鸢公子静静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她把药瓶放回医箱中才开口,“不包扎?”
阿善:“……这么大的伤口,我是不是要把整条腿都用绷带缠起来啊?”
她说的是反话,鸢公子自然听得懂。
灯光敞亮的房间中,阿善坐在榻上顶着一张平凡的脸,但盖不住她衣衫下那片白嫩嫩的皮肤。鸢公子见她脖子和锁骨处还零星分布着几个被蚊子叮咬的红痘,便开口;“把你身上的被叮的地方也擦一擦。”
免得过不了几天那里又红彤彤一片,她自己不注意,还总是会把那些痘包挠破。
阿善听到当即就捂住了领口,她双眸睁的大大的看着榻旁的人,眼睛中满是控诉,“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你到底出不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把你打出去!”
鸢公子薄唇轻勾了一下,不俊朗的脸竟带着几分邪气。这次他倒是听话了,转身往烛台边走时,他还不忘叮嘱:“老实睡觉,不准在出去乱跑。”
“你快点走好不好!”阿善觉得他好烦,要比人狠话少的容羡还让人觉得烦。
她为了应付鸢公子,装作躺在榻上准备入睡的样子,谁知准备掐灭烛火的鸢公子忽然又折了回来,他面无表情盯着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人,语气琢磨不透:“你睡觉不盖被子?”
阿善默了一瞬,敷衍回答:“热。”
这次她十分注意,没有再让自己出现那种类似撒娇的语气,但鸢公子还是不乐意。
“热就不盖被子了?”心里就像是窝了一团火,在他的记忆中,阿善虽然闹腾些,但并不是这么让人不省心的姑娘。
夏天虽然炎热,但入了深夜后偶尔还会吹来一阵凉风。
大敞的窗户下药植的绿叶轻晃,阿善蜷缩在榻上双手抱胸,她小心蜷起腿时总算是说了实话;“被子还在外面。”
刚刚鸢公子抱她回房时,并没有去捡她掉在地上的被子。
“……”房间安静了片刻,鸢公子冷着脸捡回来一把丢在她的身上,“给我盖好!”
不杀她早晚要被她气死。
.
自从在皇城逃出来后,阿善过的小心翼翼,哪怕是睡觉时也不会卸下易容。
好的易容膏虽然对皮肤伤害不大,但长期贴在脸上不清洗仍旧会产生伤害,何况阿善每日醒来还要在往自己脸上贴补些易容膏,今日她醒来的时候,还发现自己脸颊上闷出一颗痘痘。
她这从佛岐山上养出来的好皮肤啊,早晚要毁在这些易容膏下。
阿善虽然心疼自己的脸,在为了不被容羡抓住,还是只能往自己脸上糊着易容膏。在填补完成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指甲盖中多了一小块易容膏。
“奇怪……”阿善小声嘟囔着,她不记得自己刚才有用指甲碰到易容膏啊,而且看着这膏体的颜色,应该是昨天留下的。
正疑惑着的时候,房门被人拍响,花姐在外面喊道:“善善妹子醒了没有呀,馆内又有公子受伤了,你快随我去看看。”
“就来就来!”阿善应着,站起身凑到镜子面前,又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脸。
见没什么破绽,她才拍了拍脸提着药箱一瘸一拐的出去,花姐见状捂嘴笑了下,“妹子这腿是怎么了?”
阿善笑了笑,她走到门外见鸢公子的房门紧闭没什么动静,就小声回了句:“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柳三娘和阿善在这馆内白吃白住,她们二人是觉得不好意思才说要帮花姐干活的,但花姐并不会付给她们工钱。大概是觉得这南风馆不是长久之地,柳三娘最近也开始出去寻别的住处,没有了她,阿善就只能自己去馆内。
“今日这馆内又新来了一批货,我正忙着检查呢。”花姐口中的货也就是经过各种渠道运来的男孩儿,这馆内总是缺不了新鲜血液。
阿善和柳三娘都不认同花姐的做法,所以她们才忙着搬出去,但如今她们寄人篱下又说不得什么,阿善就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得了,你先进去吧,我得再去看看那些货了。”
花姐一路领着阿善上了三楼,她全程一直在说,阿善根本就没插上几句话,直到花姐推开一扇门,阿善才有机会开口:“这是……”
能住在三楼这种奢侈房间的,也就只有北吟等其他三位花魁了吧?但这明显不是北吟的房间,倒像是——
“自然是咱们西金公子了。”
花姐并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虽然北吟是她的摇钱树,但实际上她最喜欢的是嘴甜又讨人喜欢的西金。
“从昨日起啊,西金就嚷嚷着牙疼,你快进去帮他瞧瞧,要是耽误他接.客可就麻烦了。”
阿善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花姐拉着进了屋。
屋内,西金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见到阿善进来他赶紧捂住脸颊哎呦了几声,用又娇又媚的声音道:“小医女,你快来帮公子看看,真是要疼死公子了。”
阿善抿了抿唇,她拽住想要离开的花姐:“不然花姐在这里陪陪我?”
“花姐忙着呢,一会儿在过来。”
阿善很无奈,但当着花姐的面又不好说些什么,但她总觉得西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为了保险起见,在花姐走后她没有关上房门,还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
“阿善医术不太好,也不见得能看出西金公子为何牙疼,还是直接帮你开几副药吧。”
当屋内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阿善站的远远的翻找着自己的药箱,她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个人,而且直觉告诉她西金并不是真的牙疼,她最好赶紧离开这间房间。
“就算医术不好,也总得帮公子我检查检查吧?”西金看着离他很远的小医女,冷哼一声轻手轻脚下了榻。
等到阿善发现的时候,西金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阿善下了一跳赶紧往后躲,西金伸臂去抓人,他阴森森道:“那北吟有什么好的,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能有我让你快活么?”
吱——
大敞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阖上,西金抓住阿善的手往榻上扯,“来啊,公子我让你快活快活,我保证让你上了这张榻,就再也不会去想北吟。”
“放开我!”
阿善剧烈挣扎着,但她腿上有伤也架不住男人的力道,在大声呼救时她被西金一把捂住了嘴巴,男人趴在她耳边笑得十分放.荡,“在我这儿装什么呢,其实你想的很吧?”
阿善唔唔着被西金拖走,慌乱中她想起自己藏在袖中的东西,在她被西金扔到榻上的时候,迅速一扬手洒出一片白色粉末。西金猝不及防被呛到了,眼前一片白雾下,阿善趁机往门外跑。
“贱.人!”西金看着柔柔弱弱,其实他会武,而且武功还不错。
耳力极佳的他很快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怒极的他挥散着眼前的烟雾几步冲到阿善面前,他扯住阿善的胳膊把人一下子推倒在地上,声音发着狠:“要不是怕那娘们起疑,老子今日一定会弄死你!”八壹中文網
阿善被他摔得浑身都疼,她是真没想到这南风馆中的红.倌儿中还有会武的,因为惊慌她身体微微发抖,在西金压在她身上想要扯她衣服的时候,阿善露出藏在手中的匕首,对着身上的人狠力扎去——
砰。
有道更快的光先阿善一步出手,当阿善扬起胳膊的时候,她身上的人已经闷哼一声倒在了她的身上。
阿善刚要去推人,有人就将吐血挣扎着的西金一把扯开,鸢公子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高高举起,阿善坐起来的时候只听见咔嚓一声,西金的脖子诡异的歪曲垂下,而人已经断了气儿……
这一幕,竟意外的又和阿善恐怖的记忆重叠了。
鸢公子满含戾气的甩手将西金丢弃在地上,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人,黑漆漆的眼眸一变再变,最后屈膝蹲在她的身旁,帮她把稍微有些乱的衣服整理好。
“他都碰你哪儿了?”鸢公子想要去摸阿善的脸颊,却被阿善缩了缩肩膀躲开了。
最终他的手落在了阿善的头顶上,阿善看着眼前这张仍旧陌生的脸,吞了吞口水张开口却有些说不出话。
鸢公子见状凑近了她一分,他低下眸子阴测测又很是轻柔的开口:“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