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街人潮涌动,戴着面具的阿善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容羡一定想不到,他刚才亲手为她系上的披风恰好能掩饰了她的行踪,黑色的披风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为了不让暗卫注意到自己,阿善并没有跑的太快。
“主子。”守在一旁的修白见状赶了过去,他见自家主子的手被血染红,刚想查看就被容羡一把甩开。
“你也去追。”鲜艳的颜色染红他的衣袖,容羡似感觉不到疼般,目光冷冷的盯着阿善消失的地方。
血一滴滴的从他指缝中流落,细长的刀伤从容羡的掌心一直划到食指,看着触目惊心。
这次阿善为了逃跑是真的够狠,容羡收拢手心凉凉笑着,低声吩咐修白:“找到她后不用告诉我,直接先给我断了她的双腿。”
修白愣愣点了点头,他握着剑没敢再说一句话,带领一小队人去搜寻阿善时,一名暗卫小声说道:“这花灯街到处都是人,咱们该怎么找?”
放眼望去,街上披着黑斗篷带着狐狸面具的人实在太多了,另一名暗卫提议:“不如咱们把这街上的人清走?”
“不行。”修白皱了皱眉,“世子妃失踪不是小事,大张旗鼓找人只会引来麻烦。”
何况再过一会儿,埋伏在另一条街上的暗卫也该行动了,若是计划成功,嘉王就能命丧于此,这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重要了。
而此时的阿善,躲躲藏藏已经到了另一条花灯街,为了能更方便的行走,她停在一家卖斗篷的小摊前,正想将身上的披风换下,就看到从拐角出来的暗卫。
四目相对,戴着面具的阿善还是引来他们的注意,吓得她拔腿就跑。
“站住!”阿善身份特殊,暗卫们也不能直接喊她的名字。
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空有体力和速度,但架不住街上人太多,他们不可能如阿善那般灵巧的插缝逃窜,没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前有狼后有虎,阿善跑着跑着发现前面也有暗卫堵截,她心急中直接钻入了一家成衣铺子,趁着店中人多,她直接钻入了一间试衣阁。
“啊——”阿善没想到里面会有人,才钻进去就听到女孩儿的尖叫。
回过身赶紧去堵那姑娘的嘴,她把人压在墙角小声哀求着:“别叫别叫,求求你千万别叫。”
女孩儿满脸愤怒,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瞪着阿善看,她哼哼了两声,阿善觉得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正想将手放开,帘子外忽然传来的骚.动。
笑脸迎人的老板娘捏着手帕‘呦’了一声,她看着进来的几名黑衣侍卫,掐着笑道:“几位爷这是怎么了?这里可是姑娘们买衣服的地儿,不招待爷们的。”
为首的黑衣人板着一张脸,他锐利的目光在店内环视了一圈,冷冰冰下着命令:“给我搜。”
此话一出,很快就有暗卫将出去的门给封住,店内的姑娘看到这架势都有些害怕了,老板娘一眼就看出几人的不同寻常,她硬着头皮凑上去,“几位大人这是?”
黑衣暗卫总算是看了她一眼,还算客气道:“还请老板娘将店内的女客人都聚集在厅内。”
不得不说,阿善选择藏身的这个地方是真的好,店内都是女客,到处还堆满了姑娘们的衣裙,他们不能贸然进去搜寻。
听着近近远远的脚步声,阿善紧张的浑身都冒了汗,此时她与试衣阁内的另一位姑娘大眼瞪小眼,总算是想起了这位眼熟的姑娘是谁,可不就是曾和她大打出手的云芳县主么。
“阁内的这位姑娘可否配合出来一下,厅内几位大人正在查人。”老板娘的声音很快停在了阿善藏身的地方。
窄小昏暗的环境中,与外面的厅堂只隔着一条厚帐帘,阿善这会儿被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她手掌上还沾着容羡的血迹,哆哆嗦嗦的捂着云芳小县主的嘴,趴伏在她耳边小声求她:“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被抓回去的。”
这次阿善不仅是当着容羡的面逃走还伤了他,她被抓回去受罚是小,她只怕会牵连出帮她的柳三娘。
“姑娘,您还在吗?”老板娘见阁房内迟迟没有回应,又靠近了一些。
阿善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又害怕又不敢尝试放开司云芳,正想着不如拿刀威胁她算了,被她按在墙上的司云芳忽然眨了眨眼睛,还抬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她这是要帮她吗?
不等阿善下定决心,司云芳就一把推开阿善将她反压在墙上,她很快扯了她的披风将人按在地上,与此同时厚厚的帘帐被人掀开,老板娘在看到里面的人时还惊讶了一下,“云、原来是云芳县主啊,我还以为这阁房内没人呢。”
“谁准你掀本县主的帘子的?”被阿善刚才那么一纠缠,她的衣裙还没换好。
司云芳在皇城内是出了名的刁蛮,她恶狠狠瞪了老板娘一眼道:“给我滚。”说着她踢了下被她按在角落里的阿善,极为嫌弃道:“真不知道带你出来有何用,连个衣裙都弄不好。”
她扒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像是被气急了,在老板娘看来她是伸手抓起了阿善的头发,实际上她是故意把阿善的头发抓乱,挡住了她的面容。
“给本县主起来,没用的东西。”阿善被司云芳拎着头发站了起来。
有了头发的遮脸,阿善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在看出司云芳是在帮自己后,她颤巍巍努力演好笨手笨脚的小丫鬟,在低着头帮司云芳穿衣服时,她借机将自己的披风和面具藏在了地上的衣裙里。
“怎么回事?”
大概是司云芳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暗卫的目光。
老板娘赔着笑脸两边都得罪不起,她连忙拦住想要过来的暗卫,“没事没事,是云芳小县主教训丫头呢。”
很快,在店铺内搜寻的暗卫回到了厅内,其中一人上前对为首的暗卫道:“头儿,楼上楼下都搜遍了,并没有找到世子妃。”
这可就奇怪了,刚才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她跑进了这家店,难不成又让她逃了?
领头的暗卫马上将目光锁定在唯一未开的阁房上,他上前了一步,对里面的恭敬道:“还请云芳小县主出来一趟,属下正在寻人。”
“你寻不寻人关本县主什么事,滚。”
司云芳长时间窝在这小小的地方也是出了汗,她听到帘子外面没有感情的声音:“属下寻得人非同小可,要是主子知道在县主这儿出了岔子,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帘子内的人默了一瞬,司云芳抓了抓阿善的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了,她虽然刁蛮但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若是暗卫将南安王世子的名号搬出都请不动她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疑点。
“拼一把吧。”
短短的时间里,司云芳已经让阿善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她小声对阿善说了一句,调整好表情才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就在这时有暗卫来报:“头儿,一队在前面被不明势力阻拦,有人看到小夫人往南街跑了。”
领头的暗卫只匆匆扫了司云芳一眼就移开目光,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领着人很快出去,“继续追!”
司云芳和躲在她身后的阿善同时傻了眼,在一旁干等了许久的大丫跑了过去,她疑惑看了阿善一眼,“小姐不是只带了大丫出来吗?她是……”
司云芳赶紧捂住自己丫头的嘴,她庆幸刚才这傻丫头没有当着暗卫的面把疑惑问出,生怕之前的人又折回,她推了大丫一把,“别说废话,你快带着她从后门溜出去。”
大丫点了点头领着阿善离开,因为情况太过紧急,阿善根本就来不及思考,离开时她除了对司云芳说了句‘谢谢’什么话也没能说,甚至都没能问她为什么帮她。
等到平她们二人走后,店内的老板娘和其他客人才回过神来。
见老板娘正纠结的盯着后门看,司云芳掏出自己的鞭子抽了下地面,指着厅堂内的人气势汹汹道:“丑话本县主先说在前面,今日的事情谁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别怪姑奶奶撕烂你们的嘴!”
她这样做可不仅仅是为了阿善,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
大丫领着阿善从后门出去后,很快就回去了。
阿善换了身衣服手中还捏着那面狐狸面具,她是有些纠结的,因为柳三娘留给她的字条只是要让她趁乱跑出来,却没告诉她二人在哪里会合,她怕自己一旦戴了面具,柳三娘会找不到自己。
从成衣铺的后门出去,直通暗卫口中的南街。此时那处一队的暗卫正被三四名醉汉拦路纠缠,还有不少人围观。
正在南街的嘉王和长公主一行人看到了前方的动静,长公主疑惑道:“那是怎么了?”
消失许久的青鹤刚刚回来,他凑到嘉王耳边低声道:“南安王世子就在隔街,他派了人手在花灯街寻人,好像是阿善姑娘丢了。”
自那次之后,青鹤可不敢在嘉王面前提阿善是南安王世子妃。
嘉王脸上的恶鬼面具在花灯下仍旧阴森森的,他平静的随着长公主往闹区看了一眼,随意道:“无事,不过是几名醉汉闹事罢了。”
待长公主移开目光,嘉王这才侧过身问青鹤,“丢了?”
他嗓音中很少会透出愉悦,闷声嗤笑时,他沉冷的声音自面具中而出:“你确定不是她跑了么?”
抚了抚衣摆,嘉王从容不迫下着命令,“既然他自己看不住人,那就别怪本王帮他多热闹热闹。”
“去。”
青鹤低了低头,听到嘉王道:“让人暗中阻拦容羡的派出来的人,另外你亲自在城中搜寻,务必把顾善善找出来。”
“是。”
闷雷声由远及近,这天,很快就要下雨了。
容羡不会想到,阿善这次跑后有两方人都在阻拦他的追踪,他以为他还能将阿善拎回去打断腿,却想不到阿善已经失去了他的控制。不仅如此,因她这次意外的逃跑,还硬生生打乱了容羡对嘉王等人的狙击。
乌云压至花灯上方后,柳三娘终于在一条小胡同寻到阿善,她拉着人左拐右拐从后门入了一间客栈,关上房门的同时,外面也下起了豆大的雨珠子。
“下雨了下雨了,快收摊咯。”
闹哄哄的花灯街因下雨很快空荡下来,修白找人未果,他撑着把伞遮到容羡上方,看着已经没有人烟的街道。“主子。”
修白嗓音发涩,“一队二队遭到两方不明势力拦截,最先派出去的暗卫也没能寻到阿善的踪迹,修墨那边……对嘉王的埋伏也失败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越来越大,雨水冲刷暗下来的街道,仿佛刚才的热闹繁华只是一场梦。
容羡站的位置留有一小滩血迹,在雨水在它们很快消失不见。疼痛许久的掌心已经变得麻木了,他抬眸扫了眼亮着无数灯火的皇城房屋,忽然就抬步往前走。
修白撑着伞赶紧跟了上去,正想问问下一步怎么做,就听到容羡不含情绪下着命令:“封锁城门,调出人手今夜挨家挨户一个个的搜。”
“再告诉周长余,让他盯紧嘉王和紫宸宫的大皇子。”
想了想,他又道:“去找找柳三娘,把百年络绎书斋的人也全部抓起来,我要亲自审。”
修白快速应了声好,走到马车处他们刚好和守在这里的修墨碰面,修白面露难色,“那王爷那边——”
轰——
一道闷雷伴随着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了容羡冷森俊美的面容,他掀开布帘坐了进去,只回了两个字:“瞒着。”
“谁敢走漏风声,我就扒了谁的皮。”
修白与修墨对视一眼,二人心思各异。
.
雨夜,福来客栈中。
柳三娘关好门窗后直接给阿善来了个拥抱,经过刚才的逃窜,二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感受到阿善的紧绷,三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善善咱们安全了,不用怕了。”
叫来店小二提上热水,柳三娘知道阿善近几日身体不好,就推她先去沐浴。她边帮阿善擦背边解释道:“这福来客栈都是子络的人,咱们先放心住着,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掌柜的会带咱们从暗道逃出去。”
阿善两手抓着浴桶,有些疑惑道:“子络?这次是真的子络吗?”
“是他,只是此事说来话长,等咱们出了城我再细细同你说。”
阿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因为不放心,她匆匆擦了几下就穿衣服出来了,柳三娘也没有强求,她收走阿善的衣物扔给她一套粗衣,接着又把一个包袱递给阿善。
“这也是子络交给我的,里面有几张人皮面具,你换好衣服后就赶紧把人皮贴上吧。”
包袱内的人.皮.面具做的极为逼真,薄薄的一层贴上即融,一看就千金难求,阿善选了张面相普通的面具,贴好后又看了看剩下几张,发现人.皮.面具之下竟然还有一些易容用的工具。
“这些是……”
擦拭完的柳三娘换了身男装,她将头发高高束起,贴了张男人的人.皮.面具后回阿善:“这是子络留给咱们备用的,人.皮.面具终究是有破绽,可惜我不会易容,只能等咱们逃出去后再研究研究了。”
阿善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将子络给她们的包袱小心收好,她轻轻地说道:“我大概会一些。”
佛岐山上那漫长的十年,阿善什么都学,也包括这易容术。
“你会?”三娘脸上一喜,贴上人皮面具的她很快就变成一张浓眉黄肤的男人。
她正要说话,楼下传来动静,她走到窗边开了一点小缝,只见一群官兵入了这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