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祁老太太心疼地摸孙子头发,“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之前你觉得对不起她,现在筱筱有了能照顾她的男人,你也该放心了。
阿蓉是个好姑娘,你既然答应娶她,就该对她好,别再辜负另一个姑娘了,知道吗?”
祁恒泣不成声,良久良久才点点头。
时至今日,他跟他的筱筱,真的再无可能了。
腊月初三,祁恒成亲。
夜幕降临,崔筱坐在镜子前,有些出神。
她真的有种做梦般的感觉,如果没有遇到楚臻,这晚,她大概会彻夜失眠吧?
可她遇到了,所以现在她心里只有点淡淡怅然,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
通了发,崔筱起身,准备睡了,可是她刚站起来,窗边突然传来两声闷响。
崔筱吓了一跳,却听楚臻的声音传了过来:“筱筱,给我开窗。”
崔筱气得皱眉,气他胡闹,半夜过来被人撞见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便明白他为何过来了,崔筱无奈地叹气,慢慢走过去,开了半扇窗。
她刚开开,楚臻就凑了过来,就着屋里灯光仔细端详她脸。
崔筱瞪他:“怎么,怕我哭了?”
“是有点怕。”
楚臻老老实实承认,跟着笑了,凝视她美丽眼睛道:“幸好你没哭,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
他跟她认识时间太短,楚臻真的怕自己在她心里比不过那个祁二少爷。
他如此不自信,崔筱有点心疼了,让他把手伸过来,她紧紧握住,替他暖手,声音更是温柔醉人:“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心里就只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了,快点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大后天就要成亲,你别冻个好歹。”
她心疼他,楚臻心里美得冒泡,反握住她手:“不会的,我怎么舍得洞房夜生病?
我还要……”
“闭嘴!”
崔筱红着脸打断他,催他快走。
楚臻舍不得走,拉着她手软声哀求:“筱筱,让我进去坐一会儿吧,外面太冷了。”
崔筱可没那么容易上当,真让他进来了,以他的无赖劲儿,她就得什么都由他了,因此不管楚臻如何撒娇讨好,她都态度坚决。
楚臻没有办法,讨了一个吻后恋恋不舍地走了。
崔筱继续在窗前站了会儿,笑着关窗,回到被窝后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期待忐忑中,转眼就迎来了她嫁人的日子。
穿嫁衣,扫蛾眉,上花轿,从今日起,她便是楚臻的妻子,静王妃。
洞房花烛夜,听楚臻不停夸她声音媚人,崔筱突然有些害怕,如果哪一天,她声音不好听了,楚臻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不过她的担心忧虑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男人很快就用他的热情占满了她的心,像是一团火,烧退所有杂念。
婚后,楚臻几乎每晚都要抱她,每次都会夸她,崔筱羞涩甜蜜,心中担忧却越来越多。
因他的频繁,崔筱很快就怀孕了,那种事情不能做了,楚臻依然对她很好,她心里多少安定了些,但并没有消除。
楚臻隐隐察觉到妻子有心事,可每次他问她都搪塞过去,楚臻想尽办法都没法让她说出来,只好作罢。
或许就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丝害怕,足月生产时,崔筱难产了。
楚臻急得不行,偏偏全京城里最好的产婆都请来了也束手无策,最后他跪在产室榻前求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一边求一边亲她手,哭得一塌糊涂。
他好不容易遇见这样一个人,才在一起多久,她怎么能丢下他?
崔筱还记得母亲是怎么去的,她觉得自己也快不行了,昏昏沉沉中听到楚臻哭,她强迫自己清醒。
产婆在身侧不停地催她用力,崔筱本能地使劲儿,眼睛却始终看着楚臻,看他眼中泪水不断,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如果我声音不好听,你还会喜欢我吗?”
气若游丝。
但楚臻听见了,听见了,愣住。
原来这一年她眉眼中的担忧,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他气得咬她手指,不顾产婆在场,一字一句说给她听:“你把我当什么人?
是,因为你声音能治我的疼,我将你强留在身边,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只是想听你的声音,何必要娶你?
我是王爷,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把你关在屋里逼你天天说话给我听,更何况我现在已经好了,真想要声音好听的女人,一天换一个都有人主动送上来,可我不要那些人!筱筱,我只喜欢你啊,因为你的声音喜欢你,喜欢你了,就喜欢你任何一种样子,你声音好听,你长得好看,你善良豁达,你脸皮薄规矩多,你……就算你哑了不能说话了,我也喜欢你,所以你别再瞎想了,快点给我生个孩子,快点好起来,别丢下我一人行吗?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的,我看不见时你都舍不得让我自己待在屋里,现在怎么舍得让我难过一辈子?
筱筱,你快点把咱们孩子生出来!”
最后一句他是吼出来的,这是两人在一起后楚臻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崔筱怕了,怕得不敢逆拂他。
她给她的男人生了个小世子,起名为楚瑄。
楚瑄周岁时,许锦一家子回来了。
崔筱高兴地去找丈夫,彼时楚臻正有模有样地给儿子削木头剑。
崔筱将站在旁边看的儿子抱到腿上,笑着问楚臻:“阿锦回来了,我想去看看她,你要一块儿过去吗?”
“就是跟你一起长大的那个好姐妹?”
楚臻动作不停,随口问道。
“是啊,我跟她又快三年未见了。”
崔筱感慨道。
楚臻扭头看她,见她面露怀念,飞快凑过去亲她一口:“那我陪你去看看,说起来她也算是咱们的媒人,我该谢谢她。”
光天化日被人偷香,崔筱红着脸瞪他。
楚臻嘿嘿笑。
小小的楚瑄坐在娘亲怀里,仰头见娘亲脸红红的,父王越挨越近,他立即从娘亲腿上爬了下去,捡起被父王丢到一旁还没削好的木头剑,摇摇晃晃地去一边玩了。
昨天刚下过雪,草丛上面铺着厚厚一层,他用力将木剑砸下去,雪中间立即多了一道窟窿,露出里面干枯的黄草。
楚瑄咧嘴笑了,扭头去看父母,却发现父王将娘亲抱在怀里,正在吃她嘴唇,他的娘亲则紧紧攀着父王肩头,身下大红长裙铺散,像开在地上的美丽花朵。
忽有冬风从枝头吹过,几片碎雪被吹了下来,映着光轻轻落在他们身上发梢,静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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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锦反串番外
许锦十二岁时随父母搬到京城,次年父亲中了文状元,再加上与户部左侍郎祁大人家关系好,与自家结交的京城官户人家越来越多,许锦也常常随母亲出去做客。
渐渐的,有人开始来家里提亲了,特别是她认了父母故交平西将军为干爹后。
十五岁的姑娘,确实要考虑婚姻大事了。
父母打小疼她,有了他们觉得合适的人选,便会过来问问她的意思,只要她露出丁点不愿意,他们便不多坚持,全都听她的。
当然许锦也不是无理取闹,她只是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一个像爹爹那样疼娘亲的好夫婿。
幸好她还不急,十六岁嫁人的比比皆是,许锦更希望在家里多留几年,被父母宠着,然后帮父母哄弟弟。
这日她听到一个消息,说是祁景想来提亲,被祁老爷子关家里了。
许锦气得浑身发抖。
她在老家的时候,左边隔壁住的就是回乡养老的祁家老两口,祁景是祁家长孙,因讨父母嫌便跟在祖父祖母身前。
跟他同父异母的二弟祁恒不一样,祁景嚣张霸道自命不凡,平日里根本不把他们这种普通百姓看在眼里,对她尤其是百般欺负。
小时候的事不提,来京之前她还听说祁景把祁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占了,这种整天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竟然还想娶她?
他是故意想给她添堵的吧!
若不是他祖父祖母一直对她很好,许锦真想让干爹去打祁景一顿!
虽然生气,许锦还是没把这事告诉干爹,干爹对她特别好,她不想因为一点点小事害干爹为她操心。
很快,就又有人委婉地来提亲了,还是个熟人,谢晖。
许锦父亲当过几年县学教谕,谢晖便是父亲的学生,有次许锦去县城接父亲回家,见过对方一面。
后来谢晖跟父亲同时参加科考,成绩斐然,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前途大好。
前几天他来拜访父亲,许锦还跟他撞见过一次呢。
想到那双含情凤眼,许锦莫名有些心动。
谢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母亲见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口否决,笑道:“不急不急,谢夫人约咱们十五那日去永济寺上香,到时候阿锦再好好看看。”
这是京城官户人家相看的一种方式,如果女方有意,就带女儿一起过去,让女儿藏在内室看看男方少年,顺便也让男方母亲看看自家女儿。
许锦微红着脸答应了,想到自己很久没出门了,趁机央求母亲带她出去买料子做新衣。
母亲欣然应允,下午母女俩便坐上马车去京城最大的绸缎庄。
坐在车里,许锦悄悄掀开车帘往外张望,瞧着瞧着脸色一变。
她看见谢晖了。
他站在一家笔墨铺子里,一身玉白长衫衬得他恍如仙人,只是他身边还有两个姑娘。
许锦看过去时,谢晖正在对她们笑,温柔多情,跟他看到自己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许锦愣愣地盯着那边,看一个比较矮的姑娘撒娇般扯了扯谢晖袖子,谢晖很无奈地摸摸那人脑袋,扭头不知跟掌柜说了什么,而那个小姑娘立即笑得更开心了,用一种,许锦无法形容的眼神望着谢晖,似是满足,又似是幸福。
许锦放下帘子,突然就不想买新料子了。
她想起了父亲。
以前许锦觉得谢晖跟父亲是一样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现在她发现,两人根本不一样。
父亲也爱笑,但他只对她跟母亲露出方才类似谢晖那种宠溺的笑。
小时候许锦常常跟父亲一起出去玩,会有姑娘掉了帕子或用各种理由跟父亲说话,父亲脸上都是淡漠疏离。
她问父亲为何不对她们笑,父亲说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还说等她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如果心上人对她跟对旁的女子一样,她会伤心的。
谢晖那样,许锦没有伤心,她只是有点不舒服,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对方长得好就胡乱动心。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许锦还是随母亲去了绸缎庄,挑了几匹绸缎就没兴趣了,让丫鬟服侍母亲,她自己抱着已经挑好的那些上了车。
刚坐好,旁边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许锦吓了一跳,掀开帘子一瞧,对上一张惹人生厌的面孔。
祁景坐在马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目光依然鄙夷,又多了一点惊艳冒犯:“又出来逛街了啊?
小地方出身就是上不了台面,勉强成了官家千金依然不懂规矩。
不过,咱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你长得又有几分姿色,怎么样,嫁给我如何?”
“做梦吧,我就是瞎了眼睛也不会嫁给你这种离了爹娘便什么都不是的纨绔!”
许锦毫不客气地大声骂道,骂完猛地放下车帘。
她声音不小,过往路人都听到了,全都用一种看笑话的目光盯着祁景。
祁景气得脸上发白,胸口不知怎得冒出一股邪火,越烧越旺。
看看面前随风轻轻摇曳的车帘,祁景催马上前,使出全身力气朝许家那匹马后面狠狠甩了一鞭子。
黑马受惊,嘶鸣着抬起前蹄,将毫无准备的车夫甩了下去,随即疯了般朝前狂奔。
路上行人四处逃窜,车中许锦后脑撞上车板撞得她头晕眼花,急急伸手扒住一侧车窗才免了继续磕撞受苦。
马车剧烈颠簸摇晃,将她一声声惊恐的“娘”颠得支离破碎。
许锦脸白如纸,勉力挪到车前,想要跳下去,哪怕摔伤也比这样被惊马拉着跑强,可就在她手扒到一侧车壁准备探出头时,外面闹哄哄的声音突然没了,像是所有人都失了声,只剩渐渐平缓下来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