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佛’无月？”
林不假一愣：“他是佛门弟子？”
明雪川点了点头，道：“他自称出自佛门，但中天佛国查无此人籍贯，其他佛门势力也从来没有认领过这家伙的来历。”
林不假疑惑道：“那他学的也是佛门正统功法？可佛门正宗不是最讲究心性，慈悲为怀，普度世人，他怎么会在那魔头麾下为虎作伥？”
明雪川目光沉凝：“据说这和他的‘道’有关系。”
“道？”
“三千大道，佛本是道。”
她看向那山下隐约可见的繁华城池：“我曾追杀他，和他打过一次交道，那一次，他仅凭几句话，便毁灭了一个凡人国度。”
“那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国度，有无数修行武道的侠客，武道在那里繁衍到极致，有许多人以武入道，最终成为修士中的佼佼者，普通人也无比崇拜那些侠客。”
明雪川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句话，他对心怀道义的侠客说。”
“这天下强者为尊，弱者不能立足，苍生疾苦不能言，你要挺身而出，为他们声张正义，但人力有时而穷，最好众人要团结一心，结成联盟，如此才能庇佑天下俱欢颜。”
林不假愣了愣，他还以为这‘魔佛’无月会说出什么十分可怕的话来。
却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好像……当真在行善事？
林不假皱起眉，费解道：“明姑娘，是我想错了吗，这……这不是好事吗？”
他本以为明姑娘会训斥他一顿。
但明雪川却认同地点了点头：“单从表面来看，这确实是好事，而且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事。”
“否则无月就不会被称为‘魔佛’，而仅仅是‘魔’了。”
“他所做的任何事情，如果单独拿出来看，都是没有任何问题，且符合佛门慈悲之道的度世之举。”
明雪川看向林不假，目光幽深：“但假如将他的所有举动都联系起来，那这人便是一個彻头彻尾的魔！”
她顿了顿，接着道：“这第二句话，他对胸有大志的国王说。”
“这天下强者为尊，弱者不能立足，苍生疾苦不能言，你身在高位岂能无所作为，应当收缴兵刃，定下规矩，令武力只归你所号令，以律法惩恶扬善，天下便会太平。”
林不假听到这里，猛地睁大了眼睛。
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他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无月会被称为‘魔佛’。
他这两句话单独拎出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问题在于，这样一来，侠客和国王的立场就会完全对立！
侠客要用武力来保护弱者，就必须拥有更高的武力，同时，他们肯定也要自由行动的权力。
而国王要约束武力来治理天下，就得让这些侠客臣服于自己，甚至是镇压他们。
可荒谬的是，他们的目的竟然都是一样的，是向善的！
然而，再这样发展下去，这矛盾却是绝对不可能调和的……
“第三句话，他对舍身成仁的儒士说。”
“这天下强者为尊，弱者不能立足，苍生疾苦不能言，你要四处奔走，为民请命，将民众的意愿悉数传达出去，游说那些肆意妄为的侠客和刚愎自用的国王，同时，开设私学，将自身所学传授给百姓，以此……开启民智。”
明雪川吸了口气，显然现在想起来，她也依旧心有震怖。
“在那之后，不过短短数月，这个曾经繁盛一时的国度土崩瓦解，化作无数小国。”
“纷争不断，战火绵延了上千年之久。”
林不假听得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和“画中人”完全不同的魔门中人，他杀人不依靠自身的神通，而是以自己的“道”。
林不假忍不住道：“那这就是他的‘道’？他为这些人建言献策，结果最终却让他们为了同一个好的目的自相残杀，有什么意义？”
明雪川道：“无月认为的‘道’是‘佛在众生中’，所以他要见众生，从众生百相当中找到‘佛’。”
“他对自己所做恶事的解释，便是说，他是在引导他们向善，从自身寻找佛性，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到。”
明雪川面色冰冷，嗤之以鼻：“但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妖言惑众，连自己也骗了而已。”
“否则，他怎么会对儒生称侠客为肆意妄为，国王为刚愎自用，他分明就是在刻意引导，让他们相争！”
“佛在众生中……”
林不假忽然愣住，感觉这句话有点耳熟。
他稍微想了想，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真性当时对他说的话么？
……
顾玄瑛浑身一僵，紧紧盯着面前的僧人：“你怎么会知道？”
她如今的身份，乃是那吉光舫真正的主人——顾羽的养女。
鲜少有人知道，她真正的亲生父亲，其实是魔门曾经的一位护法，那毗天一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么多年，她费心隐藏自身的身世，彻底融入这吉光舫当中，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件事。
然而，这个来自问剑阁的和尚，竟然一语道破！
无月微笑道：“别紧张，小僧不是来威胁你的。”
顾玄瑛才不信，冷笑道：“那你提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威胁，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听你的话，加入问剑阁？”
无月笑道：“小僧是出家人，自然是慈悲为怀，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去威胁别人。”
“只是……那魔门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不日可能便会找上门来。”
“毕竟，你这一手炼丹的天赋，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吉光舫护不住你，因此小僧才想邀请顾丹师接受我问剑阁的庇护。”
顾玄瑛却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吉光舫护不住我？你应当知道，我如今的养父是一位化神期修士。”
无月笑而不语。
“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刚才似乎听见了一个有意思的词。”
无月话锋一转，看向了那些放在桌子上的绝对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的丹方，露出了一个灿如春月的微笑。
“雪霁？”
“你刚刚，似乎在和一个名叫雪霁的人说话？”
无月笑容明媚，目光幽邃。
他正巧认识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
世人称其为——
无央宫的雪霁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