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翻看起第三页的案卷。
在不良人和金吾卫调查的证词中,有人见过无痛大师,有人见过婢女玲儿,
可唯独...
没有人见过被害人余氏...
方游使劲的捂住耳朵,避免身边嘈杂的声音扰乱自己的思绪。
为什么?
为什么这段证词里没人见过余氏?
是另有内情?还是仅仅是个巧合?
他仿佛是抓到了什么,在一层模模糊糊的画面中,隐约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冷静!
已经发现有问题的地方了,只要再重新推理一遍,一定可以找出破绽的。
余氏,余氏,问题肯定是出自她身上!
……
不管是茶棚的老板、还是后院的乞丐,作为第三方证人,他们的证词都不可能有假。
“根据无痛大师和婢女玲儿的回忆,余氏应该是在午时三刻到的宁远寺。”
“按照乞丐的证词,他在午时四刻的时候去寺庙后门要饭,那时候是无痛大师开的门,且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而余氏发出惨叫的时间,是在午时五刻。”
也就是说,余氏被侵犯的时间,应该锁定在乞丐上门→发生惨叫的这一刻钟内(十五分钟)。
而根据无痛大师的供词,在这一刻钟的中间时段(七八分钟的时候),因为余氏口渴,他去后厨烧水沏茶了。
于是…这里产生了逻辑分歧…
金吾卫认为:无痛大师去后厨沏茶是在撒谎。
真实情况应该是:他以龙麝香诱奸余氏,在侵犯完余氏之后,发现余氏死去,所以特意出去销毁了龙麝香的证据。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金吾卫翻遍宁远寺也没有找到龙麝香的原因。
而这期间,乞丐守在后门,婢女玲儿坐在前门的马车里,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再进入宁远寺。
从金吾卫的角度讲,严丝合缝,合情合理!
……
可从方游的立场来看,假如无痛大师并没有说谎呢?
在他出去沏茶的时间,的确有人偷偷进入文殊殿,并且用龙麝香奸杀了余氏……
那么最有可能的两个人,就是守在宁远寺外的婢女玲儿和乞丐。
是乞丐吗?
他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可是饭都吃不上的乞丐,会舍得用龙麝香杀人么?
根据方游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龙麝香这类违禁品,可不是乞丐能买得起的,它的流通方式,起码是按银锭计算的,抵得上平常百姓几个月的收入。
那……可能是婢女玲儿么?
一个女仆,玩的再超前,也不至于用龙麝香把女主人害了吧。
而且,先天条件也不行啊!
或者……有第三个人进入宁远寺呢?
想到这里,方游瘫坐在地上。
又回到原点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七八分钟完事的人……”
“七八分钟就能解决……他用龙麝香干什么!!”
找刺激吗!!
方游始终不能相信,有男人能在半盏茶的时间,潜入宁远寺、然后点香,发泄,杀人,跑路。
这年头,七八分钟够干什么……
七八十分钟还差不多……
等等!
七八十分钟……
方游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急忙打开卷宗的最后一页。
死死的盯着余氏的.....
死亡时间!
瞬间,方游肾上腺素分泌,血压上升,心跳也急遽加速,导致血管扩张。
整个卷宗仿佛电影画面一样,随着各种影片的剪辑和拼凑,飞速汇聚到一起。
案件……瞬间清晰起来。
不知不觉间,方游感觉自己灵魂出窍,穿越时空回到了四天之前。
……
正午当头,一辆马车路过茶棚,不久后,停在一处破旧寺庙的门口,一名身披头蓬,体态丰腴婀娜的少妇,正扣着寺门。
接着,一名白眉老僧双手合十的走了出来,将少妇迎进寺庙内。
不一会儿,一名瘦骨嶙峋的岣嵝乞丐,走到后门要饭。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
一间供着文殊菩萨的佛殿内,一声凄厉的惨叫蓦地传出。
方游条件反射的惊醒过来。
虽然一身冷汗,且眼神里透着疲惫,可满脸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
不良人曾山瞥了一眼方游,嘿嘿笑道:“看来这小子想起什么东西来了。”
他手掌一挥,真气流动,将满地吃剩的鸭骨头聚在一起,接着三两步走到长平郡主下首的椅子处。
审案的时候,还是坐正式些好。
李若寒面无表情的看着方游:“看了这么久,想起什么线索了?”
方游整理了一下思路,在李若寒身后的几名侍从里找了半天,开口问道:“请问长平郡主,玲儿姑娘来了吗?”
雷齐铭神色一寒,他本以为方游会出说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可想不到他开口就是找姑娘。
本想训斥两句,可李若寒出声道:“你说的是哪个玲儿?”
“靖江王府余夫人的婢女,玲儿。”
李若寒回头看了一眼侍从,侍从走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郡主,婢女玲儿护主不利,已经被葛管家送去教坊司服役去了。”
教坊司?方游咽了一口唾沫。
李若寒来了兴趣:“为什么问起她?”
“我想看看她长的多高,身材如何?”方游语出惊人。
......
“大胆!”
雷齐铭一拍茶桌,险些将茶杯打翻,怒喝道:“佛门余孽,胆大妄为,竟敢调戏公堂,来人啊,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
李若寒也冷冷的看了一眼方游,表情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挥手拦下想要上前动刑的金吾卫。
“先让他把话说完。”
方游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
“回郡主的话,并非草民狂悖,而是....”话音一转:“草民真的很想知道,玲儿姑娘的体态身形,是不是和余夫人有几分相似。”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雷齐铭和曾山还好,他们没见过玲儿,只是细细琢磨着方游这句话的含义,
可李若寒却微微皱眉,模糊的印象中,她有些不敢确定。
而站在她身后的几名侍从,脸上写满了震惊。
其中一人诧异的看了眼方游,低声道:“启禀郡主,玲儿那丫头身形体貌的确有几分酷似余夫人,连王爷也亲自称赞过。”
李若寒点点头,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饶有兴趣。
“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方游连余氏都没见过,而余氏的婢女玲儿,他更应该不认识才对。
素未蒙面,从哪里得知她的体态身形?
不仅是李若寒,连雷齐铭和曾山,也身体微微前倾,表示出好奇的姿态。
方游见上面的那三位终于被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术吸引住,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是从卷宗里看出来的。”
雷齐铭招了招手,命人把卷宗拿了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不解道:“这上面可没有画像。”
“是没有画像,可卷宗里面的内容告诉我,玲儿正是利用了和余夫人身形相似的这一点,把我们大家都骗了。”方游铿锵有力的说道。
被骗了?李若寒云眉微蹙,仔细的回忆着卷宗的内容,玉箫敲打掌心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几分。
曾山将烟杆重新塞回腋下,歪着脑袋苦思,可怎么也想不出哪处环节出了问题。
雷齐铭皱着眉,他这几天将卷宗都快翻烂了,看到里面的文字就反胃,也懒得思考,直接催促道:“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方游点点头,大声道:“其实,那天去文殊殿上香的,压根就不是余夫人!”
这话说完,众人愣在原地。
静,
静的鸦雀无声……
“荒谬!”雷齐铭勃然大怒。
“如果死者不是余夫人,那本官这几天查的什么案?还是你想说,金吾卫这几天连死者是谁都没搞清楚?”
这也太急躁了吧。
方游只能解释道:“大人息怒,草民的意思是……”
“余夫人,压根不是死在宁远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