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水城南,有一个山岭,没有正规的名字,基本属于荒山野岭。
这个世界因为修者众多的原因,真正的无人踏足之处还是挺少的,但城南的荒山野岭虽然离城较近,却是空气污浊,也有瘴气密布,日久天长,竟是慢慢地成为了乱葬岗,然后愈加无人涉足。
一到夜晚,山风呼啸,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心里发毛。
它也成为了城里不少小孩心中的噩梦式印记,因为大人经常会拿这个东西来吓唬他们:“哭?再哭就把你扔到城南的恶人岭去!”
恶人岭中无恶人。
再恶的人,也不愿意踏足真正的恶地。
倒是不少新入城的修士,会屡屡地到这个地方来转一转,寻思着在岭上岭下开辟个便于修行的场所什么的。
来转的都失望了。
但永远都有来转的人。
因为丽水城本身是一个挺大的城池,每日都吸引着相当一批的人,而这批人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是修士。
譬如这一日,就有两位新入丽水城的修士联袂踏足“恶人岭”,出了城后,还没来到近前,只是远远地看到岭头,其中一个老者便眉头一皱道:“早听此地是穷山恶水,我还以为是城里人太过身娇肉贵,形容夸张,哪知,他们说得反而是太保守了!”
另一人也是一脸晦气的样子,“这哪里是穷山恶水,谷兄,你看这山岭冲冒之气,分明是三阴攒聚,五浊聚集,别说在这里修行了,就是在里面多吸上几口气,都能堕了修行!”
两人说着这话,都是面露嫌弃,脚下止步。
“可是这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小山岭,倒也没道理这么阴浊啊?”那叫谷兄的老者这般说道。
“谷兄此言也是,莫非……”
另一人说着这话,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点点头,停下的脚步,又继续开始向前。
甚至,还加快了那么几分。
但尽管如此,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两人的眉头还是越皱越深,当真正来到山岭脚下的时候,两人不止是尽量地屏起了息,就连口鼻本身也都被黑布给遮罩了起来。
“谷兄,我们最好分工,你探三阴,我查五浊,这样速度能快一些,你意下如何?”
“丰兄此言,也正合我意!”
说着这话,两人在山岭脚下散开,挥挥手后,便各寻一方向,开始了对山岭的探索。
说是乱葬岗,但尸体没见几具,倒是森森白骨确是不少,人兽皆有,散布其中,这让两人在探查的过程中都是不自禁地皱起眉来。
因为情况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人骨不说,兽骨肯定是这山中野兽之骨,而岭中散布的这么多种类的兽骨,大小皆有,新旧并具,显然说明这山岭并不是什么极阴极浊之地。
那么……
原本在两人的想象中,这地方可能因为太过阴浊,反而会诞生孕育出灵地什么的,那也是造化的一种平衡或者说弥补。
但现在看来,这就是很普通很寻常的阴浊之地,离造化平衡,差得太远!
随后,一路上,各种飞过跑过或跃过的鸟兽之属,佐证了他们的判断。
中午时分,两人在一个山头会聚了。
都是一脸的疲劳加晦气,还有那么一些若有若无的狼狈。
“果然,灵地不是那么好找!”
那姓丰的老者跺跺脚,“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番入山,灵地没找到,却差点挂了彩!刚才有个孽畜,趁我一不小心从头顶偷袭,一击不中,我还没看清它是什么样子,它就遁入林中不见了。”
“丰兄竟然同样也遇到凶鸟了?”
那姓谷的老者一脸诧异,“丰兄你看!”
说着这话,谷姓老者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我也是一不小心,一阵凶风掠过,就被带了一缕头发去!”
“我还以为是人老不中用了,也就没好意思和丰兄提这事。”
看着对面散乱的发髻,再想及自己的遭遇,丰姓老者再次若有所思道:“谷兄,我们两个都是合气境大成,虽未入凝元境,但自忖也不差那凝元境多少,这番却同时被山中两只孽畜戏耍,谷兄,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
响鼓不用重擂,两人算是老搭档多年,丰姓老者这一说,谷姓老者也就有了数,但同时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就不知戏耍我们的是不是同一只孽畜,要是同一只倒也还说得过去,但如果不是同一只,那这个地方,就确实奇怪!”
“但此地的三阴之气,也只是正常的集聚而生,我没看到有什么不戏劲之处。”
听他这一说,丰姓老者也是皱眉,“我所查也是如此,这五浊之气,远远地看着吓人,但其实也就是个软骨子空架子,嘁!”
说着这话,他直接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
“这样,反正都浪费半天时间了,也不差再浪费半天,谷兄,我们这次不探三阴,也不查五浊,我们就找找那孽畜,看它到底是什么个玩意儿!”
“谷兄,惊你的那孽畜往哪里去了?”
“山上!丰兄你遇到的那个呢?”
“也是山上!”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也不分开了,带着小心地联手往山上的方向展开了搜索。
一路上,两人再次遇到不少鸟兽,但遇见之际,被惊走的是它们,而之前惊掠了他们的一只或两只凶兽,却再不复见。
眼看着,太阳渐渐偏西了。
虽然自忖两个合气境大成在这寻常的山郊野岭绝不至于出事,但想及之前所遇那似乎又有点不太正常的凶兽,两人心里都有点发毛,不约而同地有了下山返回之意,不经意间的对视一眼,两个老搭档就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两人却又不约而同地同时呆住了。
并且这一呆,就是好久,丝毫也顾不及时间的流逝。
“那是什么?”
好半晌,那谷姓老者失魂落魄般地喃喃说道。
“对啊,谷兄,那是什么?”
丰姓老者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是处于极度的失神和怔愣状态。
夕阳西下,一抹余辉正照在两人前方的一处小山头上。
就在那小山头的尖尖上,一道泉水从地下向上喷出,溅到空中有两三个人那么高。
这是自涌泉,也叫自喷泉,两人都见过,不稀奇。
让两人俱都目瞪口呆失魂失神的是,不下数十只的大小不一的鸟类,正围着那喷泉不停地掠飞,从这边飞到那边,再从那边飞到这边,如此这般不知疲倦地来回往复。
而且,岂止是不知疲倦?
它们一只只地简直像是嗑了药一般,明显是处于极为兴奋的扑腾状态。
“谷兄,我没看错的话,那是短尾雉吧?”
“是,你没看错,那是短尾雉。丰兄,我没看错的话,刚才和短尾雉交错而过的,那是一只迷彩斑?”
“对,你也没看错。公的短尾雉,和公的迷彩斑。”
说着这话,两人再次地对视一眼。
彼此的失神状态倒是好多了,但是那失神,却被更多的震惊和不解所代替。
众所周知,公短尾雉和公迷彩斑那就是完全不相容的生死天敌,任何一只公短尾雉,和任何一只公迷彩斑,若遇见了,都必然是大打出手,直到另一方非死即逃。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