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多一个人喝酒吗?
如果只是喝酒的话,叶怀清并不介意。
他刚刚还在感慨着寂寞着,没有酒伴呢。
但来者是不是酒伴呢?
“酒甚粗劣,阁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欢迎!”
叶怀清站起身来,淡淡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身后来路方向,远远的江面上,一人恍如玉树临风,凌波度水而来。
正是: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夜晚。
大雨。
江上。
来者如神亦如仙,如魅亦如鬼。
唯独不类凡俗。
叶怀清站于船头等候,静默不语。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来者的足下。
很快,那身影来到近前,一袭白衣,翩然跃于舟中。
而来人脚下,刚才所踏的那一块小小木板,却已是随水继续向前,然后在大雨和江水的起伏中,很快就翻覆得没了踪影。
叶怀清心中微微一沉。
却见来人微一拱手,轻笑说道:“某家白威,见过小兄弟,哦,小道友。”
这是一位看起来约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看起来十七八左右,不代表就是十七八左右。
看起来是年轻男子,也不代表真的就是年轻男子。
所见即所得,这条规律在叶家镇的时候是适用的,但后来自从叶向荣等人来到了叶家镇,这条规律的适用性就需要缀加一个“老族长”例外了。
因为其从养气境晋入合气境,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约有二十岁。
而放到外间,这条规律不是需要缀加多少限定的问题,是可以直接废除的问题。
比如大佬,明明是叶氏的“老祖”,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
但他究竟是三十岁还是三百岁,叶怀清到现在也不清楚。
同样,此刻的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左右的不速之客,叶怀清也根本不知道他是新嫩还是老怪物。
“在下叶怀清,见过道友。”
叶怀清也学着来人一般,略一拱手。
“叶怀清,你姓叶?”
听得叶怀清这话,这自言名为白威的男子却是无端一愣。
而见得他的这个反应,叶怀清也是一愣。
不至于吧?
这江湖当真太小。
他都从天南一路向南好几个月了!
此刻,叶怀清突然就想起了大佬所讲的故事,嗯,叶家的以往。
败落史。
而在那个过程中,有个家族更惨,隐姓埋名,遁逃出天南了。
不会吧不会吧?
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好吧?
“如果你姓叶,那我们就是故人了。”
男子说着,然后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哎,看来这舟是借不得了。”
借舟?
好家伙!
叶怀清心中一跳,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所以,连一条小舟都可以成为“怀璧之罪”?然后,又因为他姓叶,所以豁免了这一劫?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操蛋的世界,操蛋到叶怀清只能无语对苍天的程度。
“某家怕黑,怕冷,也不喜欢雨,此刻这附近又只有你这一条船,所以就想借来一用。”
来者继续说着,“却不想这船是借不得的,哈哈!兄弟,勿怪,勿怪!”
“就因为我姓叶?”
叶怀清看着眼前这一尘不染的白衣,看着这“怕黑怕冷也不喜欢雨”所以从头到脚连一滴雨水都没沾上的人,如此这般问道。
“对,就因为你姓叶。”
男子点点头,而见得叶怀清的样子,他又道:“难道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起过一线天叶白凤?”
一线天?
叶白凤?
叶怀清摇头。
“你是叶,叶家。”
“我是白,白家。”
“还有一个凤,凤家。”
男子缓缓说道,“此一线天三家,若无重大因由,是不可以相互为难的。所以我才说你的舟我是借不得了。”
“来,兄弟,让让,外面冷,让我到火炉边烤烤火。”
叶怀清无语地让开了身位,“如果我不是叶家人,而只是用了一个假的叶姓的名字呢?”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也是无语的样子,他甚至抬手抚了下额,“不应该啊,难道你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不然你家里人没道理连这些都不告诉你!”
“阁下,还请指教!”
叶怀清再次拱了拱手。
“不要叫我阁下,叫我白兄就行,自己人不用见外!”
说着这话的白兄就真不见外,人家已经在火炉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了,在坐下去的那一刻还很舒服惬意的样子。
“你说你姓叶,那你就肯定姓叶。如果你不姓叶,你早就暴毙了。”
男子淡淡说道。
嗯?
早就暴毙是什么意思?
这次叶怀清是真的听不懂了。
“不懂?”
男子轻笑着,“在这一线天,非叶白凤三家,你可以是任何姓,也可以改任何姓,但唯有不可以改叶白凤。”
“如果是不知道,又或者不小心,改了叶白凤呢?”
此刻,叶怀清连什么是一线天都压后了。
“不知道?不小心?”
男子淡笑着摇摇头,“天威渺渺,神威浩浩,不知道即其命当灭,不小心即其罪当诛。”
好家伙!
叶怀清差点跳了起来。
当然他不至于跳脱成这样,不过听了这话他心里却真的是狠狠一跳。
这白威是不是真怕冷他不知道,但叶怀清发现他可能也是怕冷的。
就这一刻才刚刚发现。
他从心里头冷。
他也想凑火炉边烤烤火了。
“谁诛?”
小愣了片刻后,叶怀清问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天来诛了,人谁能管得过来。”
白威如是自家人,随手从身后的舟壁下抽出些木炭,添入了火炉中,一下子就把炉火弄得很旺。
“天怎么诛?”
都已经彻底暴露萌新的本质了,叶怀清并不介意让自己表现得更无知。
反正都是无知。
“天怎么诛?”
白威微微歪了下头,仿佛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是修者,在家则修炼出差错,严重差错,无法挽救,戕身害命而亡?”
“在外那就简单了,遇难而亡呗。”
叶怀清简直难以置信,但他知道,白威所说,应该为真。
至少白威此刻没有对他说假话。
所以要么白威自己的信息错误,要么就是事实如上所述。
尽管这事实是那么的可怖可畏,令人不寒而栗。
“那如果是普通人呢?”
叶怀清又问道,但才一问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果然,白威好笑地摇摇头,“普通人?”
下面他直接就没有再回答了。
大概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