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文本来睡得并不沉,可能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要等施安湳,在睡梦中他的意识一直如有所觉。
所以当察觉到有人触碰他身体的时候,他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见施安湳在解他的衣服扣子,西装和里面的背心都已经被脱了下来,就剩里面的衬衣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躺在床上的,视线朦胧恍惚中,施安湳跪在床上垂着头俯视他,双手还放在他的胸口上。
“醒了?”
周炳文双手撑着床坐起来,一时间意识还没有真正恢复过来,他低头,看见自己敞开的大片胸膛,扣子还剩下三颗。
“穿着西装睡觉会不舒服,想给你换睡衣。”施安湳指着旁边叠放整齐的一套新衣服说。
那确实是一套睡衣。周炳文伸手拿过来:“我自己换吧……”结果手刚触碰到衣服,他想起自己还没洗澡:“我先去洗个澡再换。”
“你忘了24小时之内还不能洗澡,伤口会感染。”
“哦……那我去卫生间擦洗一下好了。”不洗澡就睡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施安湳立即扶起他要下床的腿:“你确定你走得动路?”
周炳文转头看他,很快视线又移向他抬着自己小腿的手。
施安湳见他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地方看,不禁问:“怎么了?”
周炳文觉得很不自在,找了个借口说:“想喝水了。”
“你回床上躺着,我去给你拿。”施安湳把他的小心腿放回床上,起身去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给他。
周炳文接过水喝了一口,盯着自己脚踝的纹身发呆。
“喜欢这个纹身吗?”施安湳轻声问。
周炳文看着那个弯绕缭绕的花纹,点点头:“很好看,你一定设计了很久。”
施安湳的拇指指腹轻轻摸上他纹身周围的肌肤,他声音低沉,仿佛压抑着什么:“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周炳文的腿稍微往后退了一点。
“弄疼你了?”施安湳问他。
并不疼,只是有点害怕。周炳文却点点头:“有点疼,火辣辣的。”
施安湳满是歉意和怜惜的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
周炳文敛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施安湳摸摸他的脸说:“你的脚今晚还是少走路,我背你去卫生间。”
“其实只是皮肤上痛,脚底板又不痛。”周炳文说。
“走路要用力,扯到皮肤就不好了,万一要是碰到哪里,就更糟糕了。”施安湳在床边半蹲下,偏转头对他说:“听话,到我背上来。”
周炳文看着他宽阔的背,比自己的要坚实可靠很多,想想他已经成年了,已经是个有担当的大人了。
他攀上他的肩,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背上。
施安湳抬起他的双腿,站了起来,一步步稳健的走到浴室里,然后把他放在洗手台旁边。
“你在这里站一会儿,我去端凳子来。”
周炳文点点头,一侧头就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睡乱的发型,凌乱大敞的衣服,配上他颇为冷漠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浪荡子的味道。
施安湳很快端了凳子进来,小心扶着他坐下。
“我开热水给你擦洗。”
周炳文说:“我自己来吧,又不是生病得不能自理了。”
“胡说什么呢!”施安湳不赞同他这么咒自己:“你送我了这么一份大礼,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周炳文拉住他洗帕子的手,说:“今天你已经很累了,早点去休息吧,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施安湳却坚持的说:“不累,我帮你洗。”
周炳文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你精神还很好的样子。”
施安湳拧好帕子,捧着他的脸一边擦洗一边说:“因为我很高兴。”
周炳文仰着脸与他对视,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连对方呼出来的热气都能感觉得到:“是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高兴,还是因为我给你的生日礼物而高兴。”
施安湳用毛巾摩挲他的耳根,轻柔的清洁。
他勾唇而笑:“是因为你。”说着他转身去洗水槽清洗毛巾。
周炳文看着他挺拔而修长的身体,他还穿着宴会上的那身西装,修裁合身,将他称得器宇轩昂,比明星还要耀眼。
施安湳展开被烫得冒热气的毛巾,整个覆盖在周炳文的脸上:“盖一下,有助于舒缓神经。”
周炳文只觉得脸上一烫,视线全都被遮盖住了。
施安湳俯身,对着那嘴唇凸起的位置,隔着毛巾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离开,对方并无察觉。
“好了,接下来擦身体。”
毛巾被掀起,周炳文的视线又见到了光亮,他看见施安湳正嘴角噙笑的看着自己,眼波中有他不清楚的情绪在流转,他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周炳文任由他脱掉自己的衬衣,以及裤子。
他光溜溜在坐在凳子上,四肢舒展,方便施安湳为他擦洗身体。
先是背部,然后是胸膛,双臂,双腿,为他擦洗左脚的时候尤为小心谨慎,那慎重无比的表情好似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周炳文被他过于紧张的表情逗笑了:“不用这么小心的。”
“要的。”半跪在地上的施安湳抬头认真的说,他单手捧着那只纹了身的脚,凑近用嘴唇吹拂,吹了好一会儿才问周炳文:“还痛吗?”
周炳文将才有一种他的嘴亲上纹身的错觉,他摇摇头:“不痛了。”
施安湳轻轻放下他的脚,又起来去洗毛巾,这种毛巾是一次性的,洗完那最后一个地方就该丢了。
周炳文见他再次在自己面前半跪下来,不禁问:“怎么了,不是洗完了吗?”
施安湳将毛巾直接覆盖在了他的某一处,说:“这里难道不清洗吗?”
那滚烫的温度刺激得他一个激灵,某个地方有略微苏醒的迹象。周炳文脸色涨红,他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毛巾,磕磕巴巴的说:“这里,我我自己来……”
施安湳笑:“害羞什么,我来就不可以吗?”
周炳文别开脸,完全不敢与他对视,他拽紧毛巾,右手用力的捂着某一处。他耳朵里传入他的轻笑声,听得他又恼又气。
施安湳说:“那你快洗吧,虽然开了空调,但还是同意着凉。”
周炳文手动了动手,顿觉不对,他猛然回头,看见施安湳正一脸戏谑的盯着他呢。
他不由得恼怒的吼了他一声:“你先出去。”
施安湳低笑两声,牵过他的左手覆盖在自己的双眼上:“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我不看就是了。”
周炳文看见自己的手刚好盖住他的眼,只看得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向上翘起的薄唇。陡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手很烫,烫到了他心里。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草草搓揉几下了事,然后撤回了盖住施安湳双眼的手,恶声恶气的说:“好了,我洗完了,要回去穿衣服。”
施安湳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站了起来,一手楼过他的腰,一手抬起他的双腿,直接给抱了起来。
“喂!放我下来。”周炳文挣扎着要下来:“我还没瘸呢!”
施安湳说:“别乱蹬,碰到伤口就不好了。”
“这姿势也太羞耻了!”他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被这么抱。
好在卫生间离床的位置并不远,几步就到了,他也少受了煎熬。
施安湳把他轻放在床上,说:“等我一会儿,我去洗个澡。”
周炳文赶紧穿上睡衣,发烫的脸一直没褪去温度,穿裤子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s.a.n的纹身,周围的皮肤还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施安湳每次看到这处的时候,不论的眼神语气还是手上的力道都会变得更轻柔。
周炳文有种被精心呵护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糟糕却又不坏,他很矛盾。
这时,床边搁放的施安湳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新闻推送,手机屏保的画面是上周他们去海边玩,他穿着女装在喷泉旁和他拍的合照。
周炳文不是没让他换一张,却被干脆的拒绝了。
很多事情,真得不敢深想,他选择忽略和停止探寻。
没多久,施安湳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穿着同周炳文身上同款不同色的睡衣:“很好看。”
“什么?”
施安湳上床,与他并排坐在一起,两件睡衣挨着,他指着他身上的睡衣,别有深意的说:“你穿上这个很好看。”
周炳文不知道这么一件纯色的普通睡衣有什么好看的:“还好吧。”
“哎,你不懂。”
周炳文以为他说的是他不懂审美,只好无奈的说:“好吧,我不懂。”
“算了,睡觉。”说着就拉着周炳文一起躺了下来。
周炳文刚枕上枕头就侧过头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对艺术审美这种东西没辙,不过你穿着是很好看的。”
“傻瓜。”施安湳弹他脑门。
周炳文弹回去:“你才傻瓜!”
“笨。”
“你才笨!”
“蠢。”
“你才蠢,你才蠢!”
“呆。”
“你才呆!!!”
“帅。”
“你才帅,你才帅!”
“哈哈哈哈哈……我本来就很帅,你怎么那么蠢……”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周炳文一个人了。
他坐起来看见床边空出来的位置还有些懵,施安湳去哪儿了?打开手机一看,是早上8点,昨天晚上他和施安湳闹腾到一点半才睡觉。
屏幕上有一条微信消息,点开看是施安湳的留言。
illusion:有事回本家处理先走了,茶几上为你准备了换的衣服,我安排了司机在楼下等你,吃完早饭后可以让他送你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周炳文顺手回了个:“好的。”
他下床,看见脚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不过周围出现了一些很浅的白色死皮,他忍不住用手去碰了一下,已经不疼了,只有一些微微的钝痛。
走进浴室,他打开水龙头打算洗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立刻就被惊住了。
施安湳没有说错,这身睡衣穿在他身上真的还挺好看的,明明只是简单的纯色睡衣,竟然能有这样的效果,真神奇。或许这只能说施安湳很会挑选衣服吧。
一想到施安湳就想到刚才那条短信,他说他有事回本家处理。
每次他提起本家都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这次回去是什么原因,希望不要遇到麻烦事才好。
等他换了衣服吃完早餐,已经是9点了,按着施安湳留给他的司机号码拨出去,司机回复已经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周炳文赶紧上了车:“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
“没事的,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司机人很爽快,问他:“去哪儿?”
周炳文报了家里的地址,结果车才刚开了不到十分钟就接到了个电话。
电话号码有些熟悉,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喂,你好。”
“我是米馨。”
周炳文没想到有一天米馨还会亲自给他打电话,不过他并不想和这个女生再有任何接触。
米馨见他没说话,直接表明她的目的:“我想和你见一面。”
周炳文冷淡的拒绝:“抱歉,我没时间。”
“那我亲自上门去你家?”
“我并不在家。”
米馨那边静默了片刻,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许新知一直和我关系不错,他的要求我没法拒绝,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然后?”
“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你的道歉的方式和语气让人觉得很廉价。”
“周炳文!”
“我收到你的道歉了,不过原不原谅你是我的事,我决定不原谅你,更不会和你见面。”
米馨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有施安湳给你撑腰,就能目中无人了?”
“并不是,经过上次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
“尊严是靠自己挣的,一味的忍让和退缩得来的只会是更疯狂的欺辱和掠夺,你想教训我随时都可以,我保证不跟施安湳提一个字,但我的态度不会改变,不想和你谈就是不想谈。”
米馨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的尊严值几个钱,信不信我一句话……”
周炳文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次出奇的,他内心很平静,不再气愤,也不再难过。
他脑子里闪现昨晚施安湳站在发言台上的样子,格外的遥不可及,高贵得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米馨大概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是高人一等的天上的云,他们这些地上的泥只配被踩在脚下摇尾乞怜。
周炳文不甘心,他总有一天要这些人再不能对他指手画脚。
……
米馨是一个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她说过要来唐家找周炳文,就一定会去。
所以当周炳文刚到家的时候,就看见米馨和唐乐游坐在客厅里了。
“哥,你终于回来了。”唐乐游一见他,就大声招呼起来。
周炳文找他点点头,然后走到米馨面前说:“我记得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见面。”
“你开个条件吧。”米馨表情非常平和。
“我对你的条件不感兴趣。”周炳文知道她缠着他的目的,无非是想知道施安湳的“女朋友”是谁。
“只要你说出施安湳的女朋友是谁,哪怕是你要求让米家帮助你爸爸的事业也可以,听说他最近在跟一个项目,正好我们在里面有人,可以提供一些便利。”
周炳文不解,只不过是个女朋友而已,又不是结婚对象,她为什么非知道不可:“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你一定知道,那天白天,他是和你一起去海边的。”
周炳文对她调查得这么彻底感到非常烦躁,也很担心哪一天就被发现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怒不可遏:“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他只不过交了个女朋友,而且说不定哪天就分手了,那他以后再交别的女朋友呢,每一次你都要去拆散吗?再说,你应该能感觉到,他不喜欢你。”
米馨脸色寒如冰霜,她眼眶陡然就有些发红:“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我只需要保证米家和施家的联姻不出现任何问题就可以了。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我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女生是认真的!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周炳文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认真的:“只有两三张照片而已,你凭什么认为他是认真的。”
“周炳文,我不想跟你争论真不真的问题,你这种直男脑袋懂个屁。我只想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你告诉我,条件可以开得再高一些。”
“抱歉,我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这种拆散别人的事我也做不出来。”周炳文僵硬的说。
米馨还想说什么,唐乐游就已经很不耐烦的下逐客令了:“你别说了,我炳文哥还差你那点东西,你以为我们唐家会给不起?你和施安湳的事不要牵扯我哥,ok?你可以走了。”
米馨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坚定地看向周炳文:“难道你要我亲自去找施安湳的爷爷?到时候这件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爷爷的手段你可能不清楚,施安湳清楚得很,你把这句话带给他,希望他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周炳文讽刺的对她说:“你刚才都说了,施安湳对那个女生是认真的,所以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要不折手段的去拆散他们,你可真恶心。”
米馨脸色阴沉:“随你怎么说,我们两家的联姻是不允许出现任何问题的,你既然怎么都不肯说,就把那句话带给施安湳吧。”说罢米馨就快步走出了别墅。
唐乐游走到门口看她真的走了,赶紧跑回来问周炳文:“哥,施安湳女朋友是谁啊,你能告诉我不。”
周炳文跟米馨吵了一家,脑子里还嗡嗡的,心都静不下来,没心思去理会唐乐游的提问,只能敷衍的摇了摇头。
“我又不会说出去,我是你弟弟啊,你都不告诉我。”
怎么可能说出口?周炳文除了摇头还是摇头:“真不知道,你别问了。”
唐乐游满脸失落。
周炳文想起刚才米馨的威胁,心里又担忧起来:“施安湳的爷爷真的很恐怖吗?他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教训施安湳吗?”
“很恐怖是真的,教不教训这种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只是交了个女朋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唐乐游不确定的说。
他们学校谈恋爱非常正常,老师都不管的,反正成绩差了,分班会教他们做人。
周炳文以前老家的学校把早恋管得特别严,甚至还有因此被退学的,一直以来谈恋爱在他心中就跟洪水猛兽一样凶残,直到来了这里后被刷新了三观,才渐渐能正面这种事。
而且施安湳都十八岁了,难道谈恋爱也不可以吗?
周炳文又想到米馨刚刚说的那句话“施安湳对那个女生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吗?
“游游,你觉得施安湳对那个女生是认真的吗?”
“米馨说的话你也信啊,她只是不甘心而已,她也许并没有多喜欢施安湳,但她很爱面子,上次施安湳的做法相当于扇了她一个耳光,你都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笑话她,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是很多人喜欢吗,我们年级好多男生都说她是女神,怎么会有人笑话她?”
“喜欢她的人多,讨厌她的人也不少啊,尤其是那些嫉妒她的女生。”
“她真的会去找施安湳的爷爷吗?她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为什么偏偏不放过施安湳。”
“谁让他姓施呢,又是继承人,总要联姻的,米家和施家关系是最好的,联姻是两家都所希望的。”
“那你呢,以后也会联姻吗?”
“不知道啊,到时候再看吧。”唐乐游无奈的叹了口气。
周炳文听着,心里头堵着慌,偏偏又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