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月满眸光微暗,略显担忧地道:“从未听说有这种治病的法子,能不能治好如清还是两说,倒先将府里头搅得鸡犬不宁了。”
几个丫鬟哪敢对此妄议,一个个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冯月满见状,意味不明地轻呵了声,未再开口。
她指尖摸向腰间的玉貔貅,那是父亲昨晚派人交给她的。
冯春黛也就表面风光罢了,父亲真正喜爱和看重的,还是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女儿。
不然,怎么会把这枚象征着五皇子妃身份的玉貔貅给她呢?
五皇子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年已及弱冠,如今班师回朝是必须要成亲的。这玉貔貅便是信物,有了这东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五皇子妃。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信物一开始会在冯春黛手里,冯月满想得很简单也很透彻,不过是体面跟着身份走。
从前的相府嫡女是冯春黛,现在是她,所以这玉貔貅就该交还给她了。
冯月满收回了思绪,忽然想起一件事,对身边的丫鬟道:“冯春黛最近好像很得夫人欢心?”
丫鬟如实点了点头,“毕竟小小姐情况确实有好转,夫人将她当尊佛供起来都不为过吧。”
“她倒是不心虚,就敢这么承了情。你去,找个机会,将真实情况透露给夫人。不用提我,只拐着弯地提一下林家就好。毕竟是名义上的母亲,我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她受人蒙蔽。”
丫鬟道了声“是”,转身去办了。
冯月满之所以不让丫鬟提她,完全是因为怕以后出了什么万一,自己也被牵扯进去。
她总是不太相信冯春黛的医术的。
……
徐氏听完了小丫头说的话,微怔,“你确定看见过阿黛和林家那位小将军讨论如清的病情?”
丫鬟点头,她确实看见过,夫人就算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本以为会被怀疑,但让丫鬟意外的是,夫人竟然只是怔过片刻后便信了。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徐氏身旁,伺候她许多年的嬷嬷表情严肃,“夫人,竟然真的是他。时隔这么多年了,他突然做这些事情是什么意思?而且十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既然已经确定了,便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你去冷家向他们二爷约个时间,将十万两还回去还是怎么,总得有个交代。”
“那相爷那边……”嬷嬷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最近在忙着监工手下那群人筹办五皇子回京后的事宜,没心思管这些。”徐氏道。
冷府。
林般般自从上元节为红颜怒掷十万两后,在青楼楚馆躲了两三天就被自家老子抓住了。
冷老爷子担心外孙孙被那个下手不知轻重的女婿打死,便做了一回老顽童,将人直接带到冷家来了。
林将军对此也无可奈何。
在冷家,林般般虽然躲了一顿皮肉之苦,但是过得并不快乐。
他那个在青云书院当夫子的小舅舅不苟言笑,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比罗刹还要吓人,青云书院一众学子见了基本都要绕道走。
而这个罗刹,啊不,夫子,现在就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般般心里苦啊。
唯一的安慰是他从冯春黛那里得知,小采药女妹妹的病情正在逐渐好转。
晾冯春黛也不敢骗他,所以他直接就信了。
能帮到小采药女,这些苦他就都还能忍忍。
这天用完午饭过后,林般般困得要命,却偏偏有小厮来带话,说二爷在书房,要抽查他昨日的功课。
林般般都快烦死了。
抽查抽查,怎么天天都要抽查,他小舅舅除了抽查他功课就没有别的事要做了吗?
他心里虽然满腹牢骚,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我知道了。”林般般松松垮垮地应了一声,打着哈欠来到书房。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鲲之大……一锅炖……”
坐在书案后的男子微微皱眉。
他黑而直的长发及腰,鼻梁上架着一副叆叇(aidai眼镜),衬得他脸很小,眼神似乎永远都是朝下看,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林般般差点把顺口溜念出来,连忙捂住嘴,又眼尖地瞥见他皱眉,头几乎埋到了胸口,“小舅舅,我主要是太困了,不信你问书童,我昨天睡觉之前真的一字不差背下来了。”
说完他也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毕竟他这个小舅舅是出了名的不听解释,只看结果。
正在这时,有下人隔着门禀报道:“二爷,府外有一位姑姑指名要见您,小的问她何事,她只说要等二爷出去了当面说。”
“姑姑?”林般般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戒尺打手心了,一脸八卦的表情,“二叔,居然有女子来找你,稀客啊!带我一起去瞧瞧呗!”
冷溶将书本丢在了他的桌前,摊开的那一页正是《逍遥游》,“继续背,我回来再抽,还不会的话,戒尺伺候。”
说完,便出了书房。
林般般才不怕戒尺呢,他军棍都挨过还怕戒尺?
好吧还是怕的,主要是好奇心让他战胜了恐惧!
等冷溶走后没多久,他仗着自己身手敏捷灵活,宛如猴子般上蹿下跳地跟了出去。
一路上的下人见了,都不敢说话,这两位爷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只好装聋作哑。
林般般藏在大门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有些失望。实话说,那女子长相未免太普通了,他小舅舅居然喜欢这样式的?
冷溶看到来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怔忪之色,“是她让你来找我的?”
嬷嬷点了点头,“我家夫人让我来带句话,约个时间,她想见冷二爷一面。”
“见我?”
他那疑惑的表情还挺真,嬷嬷忍不住道:“冷二爷不必假装,夫人都已经知道了。不管怎么说,您的确帮了如清小姐,可十万两白银未免太多了,夫人既已得知,自然不能心安理得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冷溶面上的疑惑之色在听到那句十万两白银后,稍稍缓解。
“明日申时吧,大相国寺。”
他猜到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但他现在也还搞不太清,需得问一问林般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