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炸毛了，“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她更加觉得没脸，挥手便要甩开她。
纪音尘大手一捞将她捞进了怀里，“乖，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冯春黛扭身看向他，“你哪不好？”
“哪都不好。”
冯春黛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什么叫哪都不好，明明就是敷衍。
不过眼下急着找万离忧，没有再跟他斗嘴。
破庙的大厅前有一座小木屋，是冯春黛为了掩人耳目搭的。
远远地，她看到木屋前隐约蹲着一个身影。
冯春黛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阿织，你家公子呢？”
丫鬟打扮的少女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来人，“你是？”
冯春黛顾不得和她解释那么多，直接将声线压低，以白骨的声音道：“是我。”
阿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很难接受刚才听到的。
“你是，白前辈？”
“是我，你家公子到底怎么了？是他派你来这儿的吗？他可是要派你转达什么话给我？”
阿织蹲在腐叶铺成的地上，泣不成声，“公子……公子……他走了。”
“走了？”冯春黛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声音也冷了，“什么意思？”
“公子吞金自尽了，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老爷嫌丢人，不许声张。我是在少爷的遗物里发现了自己的卖身契，这才偷跑出来的。”
阿织说着，吸了吸鼻子，“少爷的遗物里还有两封信，一封是和离书，我已经悄悄放到夫人房里了，还有一封是给你的。”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冯春黛面色死寂地接过，自始至终冷静地不像话。
她将信拆开，上面的字体如人一样平和：“白前辈，见信如晤。
很抱歉我还是选择了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死去，我太懦弱了。
被关在治疗室的时候，我感觉我和一只浑噩的野兽没什么区别。我以为他死了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浑浑噩噩。
我一直都在找光，只有温暖明亮的东西才能支撑起我过这样人生，我能有理由告诉自己一切值得。从前那道光是他，后来那道光是给他一个名分，再后来什么也没有了。
我去看到他了，他过得很好，很快就会有一个儿子，以后还会有子孙环绕膝下。
我不怪他，人人都有选择过正常人生活的权利。怪只怪我的爱情太不正常了。
我还是希望他过得好，他一定要多喜乐，常安宁。他和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要好好的。
我也有些遗憾，只是悄悄地看了他几眼，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不过他应该不会希望看到我，我的突然出现对现在的他来说，应该只会是惊慌失措吧。
算了，他过得好就好了。至于我，前辈，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无望地活着才可怕。所以我现在解脱了，就是有点自私。这没什么可说的。
你让阿织给我的信我看了。前辈，你也没想到我之后也去了秣陵县吧，不然我就信了。你知道，我是最信你的。
谢谢你，在世界崩塌之前，曾试图蒙上我的眼。
京都生活大不易。伪造一个假身份更不容易。如果我没猜错，最近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女，十六岁考中天医的冯姑娘，应该是你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前辈还是尽快舍弃掉伪造的身份为好，京都中比我精明者大有人在，或许已经有人注意到了。
还望前辈万事小心，珍重自身。”
冯春黛看完信，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她面无表情地将信收了起来，看向仍旧在流眼泪的阿织，“你们少爷的尸体呢？”
“应该还停在灵堂，老爷不让任何人发丧。”
“人死不能复生，不发丧，难道等着尸体腐烂吗？”
阿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罢了，他连死都不怕，还怕尸体腐烂么。”冯春黛头疼得很，不再想管这些闲事。
转身便要下山。
纪音尘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故，他能感受到阿黛此刻的心绪很混乱，却又不像难过。
他们刚走几步，阿织就连忙跟上。
起初冯春黛并没有管，但是一直到下了山，她还寸步不离地跟着。
冯春黛骑在马上，“你若要进城，我可稍你一程。”
阿织神情有些惶惑，“我不知道要去哪，从我记事起便是跟着少爷的，是少爷将我捡回去的。少爷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
她最初只是在少爷的遗物里看到了给白骨前辈的信，才拼着一股劲儿从万府悄悄逃出来，一路出城来到兰若寺。
至于来到兰若寺，把信转交之后要去哪儿，她又迷茫了，或者她应该随少爷一起去。
冯春黛看了她一会儿，“如果你不知道去哪的话，可以跟着我。”
纪音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认知里，阿黛不是轻易会管闲事的人。
阿织抬头看了看马背上的少女，摇了摇头，“麻烦你带我进城吧，我想回万府，守着少爷的棺。”
冯春黛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颔首道：“伸手，我拉你上来。”
驾马回城，冯春黛在还马处将阿织放下，而后分道扬镳。
冯春黛走在前面，纪音尘跟在他侧后方，两人一直没说话。
直到回了家，冯春黛毫无预兆地脚下一软，突然昏了过去，纪音尘连忙伸手将她抱住，“阿黛？”
连门都没来得及锁，他连忙抱着昏迷中的女子去了最近的医馆。
大晚上医馆早关门了，里面值守的大夫被敲门声吵醒，披着衣服出来开门。
一看到来人，愣了，这不对家吗？
冯春黛的医馆和他们就隔了一条街，因为价格便宜，医术又好，吸引了不少客人。
大夫听过她的不少传奇，但始终没太把这个后生小辈放在眼里。瞧，生病了不是还要来找他们这些普通的大夫看嘛。
大夫虽然心里吐槽，但诊脉却丝毫没耽误。
片刻后，收回了手道：“神疲力乏，气机上逆引发的昏厥。最近是不是太劳累了，而且还受了刺激？”
纪音尘点头道：“正是。”
“怀孕本就体虚，还如此折腾。我给你开一剂药，回家之后熬上，一日三遍，服上四五日便不成问题了。此外，切忌再受寒、切忌情绪波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