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绕城高架。通往杭城方向路面上都是车子,车头贴着车尾;对面车道空空荡荡。人们急切想要离开春申,冒险驶上了应急车道。应急车道也被堵死了。启动稍微慢半拍,加塞的车子就别过来。愤怒的司机疯狂按着喇叭。高速变成了停车场。拥挤的道路,混乱的车流,焦急的司机,事故一起接着一起。只要车子还能开,已经没人在乎保险理赔了。事故中受损严重的车辆,停在路中,闪着黄灯。导致了更加严重的拥堵。沈逸静和父母坐在后排,他们的车子也被堵在高架上。从中午出来,到现在太阳快落山,还没有到高速入口。电话铃响,沈逸静看了一眼手机,关闭了铃声,没有理会。几分钟后,那个电话,又打来了。她接听了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喂,……什么事,……我没事,……我在去杭城的路上,拜拜。”
“是前男友打的电话吗?”
年轻的司机问道。“不是,一个朋友。”
挂断电话,段旭心里很压抑。好想找点什么事情做,却又无事可做。甚至开始怀念几个小时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心心撸木头的幸福时光。大佬们说的没错,九九六原来真的是福报。原来,幸福和痛苦之间,只因多看了一眼手机。年轻人,没事就应该思考一下人生,哲学的问题,总能让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天空中灰蒙蒙的,周围很阴暗,没有颜色,周围的一切却又看得清清楚楚。安静,没有声音,耳朵也听不到声音。一个石头,方形石头,整整齐齐,表面光滑。有卡车那么大,垂直砸下来,砸向头顶。段旭下意识伸出手,是右手,轻轻的接住了石头。那石头,停住了,没有任何重量,没有冲击力,悬浮在了空中。他对石头唱了一首歌,石头缓缓落在地下。一道白光从身后闪过,段旭伸出左手,没有接住。那也是一个石头,确切的说是陨石,快速砸在他身后。段旭被冲击波抛向天空,直接告诉他,完了。但他没有感觉疼痛,心里还是害怕极了。双手挥舞着,试图抓住点什么东西。双脚用力猛蹬,还好,蹬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段旭醒了,脚蹬在床边木柱上。用力过大,把自己蹬醒了。我还活着吗?段旭坐起来,打开灯,照了下镜子。原来只是一个梦。自己还活着?门窗房子一切都很好,外面很安静。世界毁灭了吗?窗外路灯还亮着。静静地观察了一会,一个人也没有。气氛有些诡异。拿出手机看一下,现在已经是23:05,外界到底怎么回事呢?新闻APP里,陨石坠落春申以西约50公里的海面上,触发了周边的海啸预警。截止发稿时,没有人员伤亡,春申市民情绪稳定。官方新闻,再无其他报道。朋友圈里,又是几十条未浏览信息。22:25的一条说:直径20米陨石,坠落春申东部海洋,距离陆地60公里,可能引发海啸。几条视频吸引了注意。一条拍摄于洋山港。港口码头灯光璀璨,近岸海面清晰可见,一排白色褶皱大浪袭向码头。画面外雷声隆隆,接着海啸波撞到码头上,激起了白色浪花,吞没了港口起重机。排列整齐的集装箱,卡车像积木一样被浪推着向前,翻滚着被冲到了码头中部。拍摄者大声尖叫,画面抖动的厉害。海水淹没了码头,只露出几个没有倒掉的起重机吊臂,好似落水者伸出的求助手臂。从视频拍摄角度推测,拍摄者位于洋山港公园内的小山丘上,那里高出海面不过三十米,可以确定,海啸不会淹没春申市,逃跑是不需要的。从另一个视频中也得到印证:画面显示的是申东机场,海水缓慢的渗入候机大厅,水淹到了椅子腿的三分之一处,慢慢的又退去了。画面上没有出现人影,发布者也没说人员伤亡。申东机场建在海边,地势很低,接近海平面,这样推测,其他地方肯定很安全,海啸风险已过。放下手机,段旭感觉饥饿无力,急需食物的安慰。零食哪怕最难吃,也有用得着的时候,该为自己的聪明决定而高兴。……清晨,阳光照进了窗户,段旭起床,打开窗子,外面的空气清新又凉爽。小笼包铺里,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饭,谈论着昨天的事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被两位奶奶围坐着,像是在讲评书:“昨晚啊,全世界几百个地方遭到了小行星撞击,死了几十万人啊,当年恐龙就是这么被小石头一个个敲死的。”
“咱们春申老天保佑,陨石掉海里了,崇明乡下,有几百个人被水冲走了,幸亏掉海里,不然咱们都得完蛋。”
大爷继续说。一老奶奶附和着:“那可不是,这陨石大概没沪牌。”
“我看沪C也要收紧啊,外环也不能进。”
段旭吃着油条,喝着豆浆,就像看笑话一样,退休大爷们就喜欢传播这种新闻。后来,没忍住看官方发布,崇明岛,两人失踪,系垂钓爱好者。段旭吃完早饭了,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喂,老妈,我很好……”没等母亲开口,抢先说了。“很好你打什么电话啊?”
“嗯……,我就是很好。好就不能打啦?”
“到底出什么事情啦?女朋友吹了?”
“没有没有,真的很好,好了好了,我去吃早饭了,再见。”
“这个傻孩子,越来越傻了。慢点吃哈。”
“好的,我已经吃……吃上了。再见!”
很显然,父母并不知道,这很好,春申市几小时前,刚刚经历命悬一线的时刻。上了年纪的人,不爱使用智能手机,外界的滔天洪水,没有给他们带来哪怕一丝丝的涟漪。挂断电话,抬眼看了看,老街依然安静平和,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