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何辅堂牵马执鞭,让出半个身位,在他前方的正是年方十四的蒋淼。少年怡然自得,四下打量着景阳县的夜景很是惬意。小蝶心中有些惧意,却未有丝毫胆怯只是跟在少年身后亦步亦趋,似乎他便是全世界。在她身后,八百军官部队,无声无息,仿若野行的鬼差,令人汗毛倒竖。何府,静悄悄。几盏大红灯笼挂于门外,瞧着很是阴森可怖。“请。”
何辅堂笑容可掬,将那马鞭交于等待多时的下人,亲自为少年推开那正门,微微弓腰,请少年入内。时隔一日,再入这何府。此次去往的却非那正堂,而是何辅堂的卧厢。屋子不大,却很气派。瞧着古色古香,摆满了名人字画。“请坐,看茶。”
让过上首给少年坐下,何辅堂喝斥一声,身侧的何正清赶紧端出背上好的香茗置放于少年手侧。“昨日多有冒犯,不知是龙神教的大人来了,还望多海涵。”
何辅堂立起身来,拘谨地仿若做错事的弟子。蒋淼不答,只是拿那双眼睛瞧着屋内的陈设,看似很是好奇。“何大人何必如此多礼,你是一县之长,而我只不过十个小子罢了。”
蒋淼浅笑吟吟,话是客气,语音里却未曾有丝毫的尊重“我只是好奇,大人如何对我一口一个龙神教呢?”
这话,问到点上了。先前,蒋淼虽是打着让对方接引自己的打算,却未曾料到对方能够猜测到自己是龙神教的人,更不知晓对方对自己的底细知晓了多少。匹夫无罪,怀璧之罪。这个道理放眼四海皆为真理。的确,他是孔杰钦点的见习祭司,作为鲁国太庙祭祀看中的人,哪怕只是敕封给他的教众信徒的身份,也绝非普通郡祭师能比拟的。这消息若是传将出去,或许会有不少想拉拢他的人,只怕想杀他的人会更多。少年面色如场,旁敲侧击地想要弄清这何辅堂究竟对自己的身份了解多少。“下官虽已被贬谪,可这王都中还是有些朋友。”
何辅堂并未有点滴的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前些日子,龙神教鲁国太庙祭祀孔杰大人去了趟龙门镇,拿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更听说亲自收了名登堂弟子。”
话语间,何辅堂虽是低眉顺目,可眼中不经意间瞄向少年,显然在揣测对方的心态。可惜,令他失望了。蒋淼神色不变,似乎真的只是在听他对方叙述而已……瞧这模样,应该是在听对方汇报。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得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堂堂景阳县县令、武城郡地下皇帝何辅堂,竟向着一个尚未弱冠成年的少年汇报,这是何等的荒诞。见蒋淼面色如常,何辅堂眼中滑过几丝惘然,不过那神情很快便被掩饰了过去,依旧作出副很是恭敬的模样。“下官南征北战多年,也曾接触过些龙神教的大人,若猜测不错,公子你先前所用的那招‘雾笼大地’应当是出自于龙神叫圣水系的心法秘籍。”
何辅堂眼中闪过一些迷离,似有些羡慕。“哦?”
蒋淼端起水杯,嗅了嗅,品了口,很是满意“敢情这龙神教内的功法秘籍还有划分呢?”
何辅堂有些愕然,难不成自己猜测有误?要不然眼前这小子,怎么连龙神教中最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这龙神教中心法秘籍共分为五派,对应着阴阳五行,金木水火土。”
虽是心中疑惑,那何辅堂依然一五一十地解释道“虽说心法密集杂乱,汗牛充栋,可若配上‘圣’这个字的话,那可就大不一样了,放眼整个龙腾大陆,以圣字为前缀的心法秘籍也不过数十本而已。”
龙腾大陆,人口过百亿。派系林立,学术万千,这几十本的数目的确是少的可以忽略不计。回想起当日那黑衣人以及那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不知名少女,少年不由得嘴角滑起丝丝笑意。这孔杰出手还算是阔绰。见蒋淼嘴角有笑意荡漾,何辅堂心中有些骇然。难不成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瞧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当即更加拘谨谦卑地解释道。“公子你可使用龙神教的心法秘籍,加之是从龙门镇而来,刚好与孔杰大人回王都的时间相吻合。”
何辅堂稍稍停顿,似在组织酝酿话语“所以,下官认为你一定与孔杰的弟子有些关联,熟人?朋友?还是亲人?”
蒋淼很是随意地望了望立于躺下,满脸严肃的何辅堂,心中悬着的颗心这才稍稍放了些下来。敢情何辅堂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是空姐的“亲传弟子”啊。想来也是,这消息虽从王都传来,可坊间传闻虽是有些影子,但又有谁敢当面质问孔杰呢?首先,这亲传弟子的身份便是无稽之谈。再者,自己的确年轻的过分,而且实力低下,让这些人想破天也不可能猜到当初在龙门潭下的遭遇,更不会认为蒋淼救了孔杰。这二人不管是出身地位,还是自身实力都有着天壤之别。“看来何县令心思极为缜密啊。”
见对方只是猜到个皮毛,别说真相了,连内里都没摸到,蒋淼这才算是心神安定,话语中颇有些赞扬“只是,你对龙神教了解的还真不少啊。”
此话一出,何辅堂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上掉落了下来,整个人甚至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感。他何某人,惧怕的并非眼前这少年,而是他身后所代表的龙神教。何辅堂的一举一动毫无遗漏地落在蒋淼眼中,少年只是微笑,也不急着说话,自顾自地喝着那热气腾腾的茶水。别瞧少年这语气是问句,这话归根到底就是一个意思。你何辅堂,与龙神教的关系绝不简单。一时间,这屋内死般的沉寂。少女小蝶垂首低目,如同一尊美艳的雕像没有丝毫的动作。砰——门猛然被推开,出现了位模样丝毫不亚于小蝶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