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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前辈的暗示(1 / 1)

玉佩旁边,正是明棠先前草草写下的水中月的故事。

明棠在“玉镯”二字上打了个圈儿。

这玉镯是水中月中,少女与青年的定情信物;

而如今她赠给谢不倾,又在兜兜转转中回到她手中一半的螭龙玉佩,也是他与她之间的信物。

水中月中,青年人在离开前曾许诺,只要他能够回来,带着药材回来治好少女的病,便带着少女永远地离开这里,去奔赴那些无人打扰的好生活;

而谢不倾,也同样在他离开之前曾许诺,那些她在心中迷茫的,尚未得到确切答案的,都会在他回来之后,一一向她揭晓。

太多巧合。

太多相似。

而水中月的青年人上了山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那信物玉镯与他一同跌落了山崖,最终成了一地的碎玉,如同水中被打碎的涟漪,再也难以拼合;

那谢不倾呢——

他也说那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任务,随手便能完成;

他也将玉佩送回到她的手中,以作安慰;

可他与她,是不是也会如同这被一分为的螭龙玉佩一样,与那跌落山崖摔得片片粉碎的玉镯一样,从那以后,便成了再难拼合的两瓣儿?

——亦或者说是,这就是那位先辈想要告诉她的天机?

他与她,终将成为水中月般一样的碎月涟漪,更甚至是,如同那跌落山崖的青年一样,天人永隔?

明棠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若不曾想到,恐怕还不知道有这样的联系,一旦想到了,便能意识到,这恐怕不是她的多想。

故事太多的巧合,巧成这般模样,便不再是巧合,而是想要透露给她的机密。

她一直在想着,仙人究竟在通过水中月这个故事在给她什么提示,如今看来,结果恐怕昭然若揭——先辈在暗示她,谢不倾此去极有可能和那跌落山崖的青年一样,他的处境十分不妙。

这叫她刚刚醒过来,本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头脑,一下子便惊得清醒过来。

她自然不怀疑那先辈说的话。

无论是前世今生,这位先辈都轻易不谈起与其他人相关的事,兴许是因为今日与自己谈起话本子的事情尚且还算是顺心如意,这才给自己一个忠告。

这忠告,果真是来得及时。

明棠在庭院之中来回踱步。

她心中有些乱,想到这一刻突如其来的机密,顿时将她原本的打算全部打碎。

明棠原本想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事情牵扯到了谢不倾,她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脑海之中乱糟糟的,明棠什么也想不到,干脆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有的念头都暂时压了下去,放空自己,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头顶的天穹之上。

今日的月色也很好,见了皎洁月色,却仍旧不知自己的人与心神,究竟心归何处?

一夜无眠。

*

翌日。

明棠几乎是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吩咐要出行,鸣琴问起她要去何处,便见小郎君微微皱着眉,道:“五台山。”

这不是一个近的距离。

先前并未听说有此趟出行,往常若是这样的距离,总是要提前安排才万无一失,鸣琴看出自家小郎君眉目之间隐藏的忧色,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便问起:“怎的突然就要去五台山?可是哪里生了什么事端?”

明棠摇了摇头:“……若说事端,其实也不然,并未发生什么事端,只是府中的事情叫我觉得有些繁冗了,我不大乐意腾出精力来对付他们,不如换个法子简单利落。”

她昨夜里几乎一点没睡,自从惊醒意识到,水中月的故事对应的恐怕正是她与谢不倾,她一夜翻来覆去,想的正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先前,明棠恐怕还有些舍不得自己布下的这些棋子,想看着镇国公府的众人,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高楼塌,但如今她已失去这般复仇的兴致,只想速战速决——她更想分出精神来去查查谢不倾如今究竟在做什么,是否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地方,再也不想和这起子人在这后宅之中纠缠这些。

故而,不如最开始就将那最大的杀招放出来,快刀斩乱麻,只叫他们死个痛快。

想到这里,明棠取出了一封信件,交到鸣琴的手中:“你将这信件先往四房送去,叫阿姊静下心来细看些许,我恐怕并无时间答复她的消息,故而请她尽快。”

鸣琴虽然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若是这般警惕正经,想必是大事,便没有半分往常的不正经,接过了信件,立即往四房去寻明大娘子。

*

信件很快交到了明宜宓的手中。

她才晨起不久,甚至还未梳妆打扮,就听外头的使女说,明棠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鸣琴姐姐来了。

只不过明大娘子并非那爱貌美色之人,虽是有些不修边幅,却也不会坚持着要梳洗一新之后再去见人,立即叫人先将她放进来了。

鸣琴手中捧着一封信件而来,明宜宓瞧见那信件,笑着打趣了一句:“不过是在一个府邸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学那古人的做派,传起信件来了,棠弟真是淘气。”

她原本以为是些逗乐的事情,但她将手中的信封展开,看清楚了其中写着什么之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神色也变得正经许多。

不过片刻之后,她的神情就恢复了正常,十分自然的将信封合上,放在梳妆台一侧,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突然说起:“有些想吃鸡枞鸡丝粥了,你去小厨房盯着他们,不许再像上次一样做那种甜口的过来。”

明宜宓在吩咐自己身边的使女。

当然,吃什么粥不过是个借口,使女心里清楚,她的主子和这位大丫头恐怕有许多话要谈,不过寻个由头,先将她打发出去。

明宜宓此举并非是不信任自己身边的人,她身边最贴身得用的自然也是自己亲手扶持提拔上来的,十分忠诚可信,但是此事又涉及到明棠,故而她也不想马虎,只留明棠的人在身边才是最好,先将自己的人打发出去了。

那小丫头一出去,明宜宓刚才面上的云淡风轻就染上了焦急,掺杂进一两分的忧虑:“鸣琴,怎么这事忽然提前了这许多?先前我与棠弟商量好了一切,怎么还不到那我们商量的时辰,忽而要将计划提前,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鸣琴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如实答曰:“郎君说,看腻味了府中的这些人互相倾轧,不想再同他们多演戏了,故而速战速决,换了个新的法子。”

明宜宓闻言便明白过来。

想必是如今明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在这桩事上多费功夫,故而要将计划提前,趁早将这一栋腐朽发烂发臭的府邸解决。

她并无什么反对意见,甚至也同样迫切的渴望如此,既明棠是如此安排的,她便照做配合就是。

于是她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你回去转告棠弟,一切都按她的吩咐来,不会出半点差池。”

鸣琴点了点头,她的话已经带到了,任务已经完成,便可功成身退。

倒是明宜宓仍旧坐在梳妆台前,重新将那封信展开,阅读了一遍,心中细细思索着其他的细节——待将所有要做的事情先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之后,明宜宓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朝起身朝外走去。

因为她走的太急,忘了如今外头已经到了艳阳高照时,一走出去,外头都是镇国公府恢弘气派的连绵不断的院墙,上头就是太阳,照得她有一阵缓不过神来。

等她缓过劲来,便重新打量审视着眼前的府邸。

华美庄严,世上的门阀总是高不可攀。

但是踏出这一步棋之后,便再没有那所谓的高不可攀了。

但她不后悔。

这是这一座看上去华美万分的黄金牢笼应得的;

这是这个名为家的牢笼之中,每一个惺惺作态的人应得的。

明宜宓再也没有为那庄严肃穆的景象所停留。

她走出自己的院落,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寻她的母亲。

二人并未在这样早的时辰就见过面,四夫人稍稍还有些困惑,一面问起:“怎么了这是?这样一大早的便过来寻娘,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明宜宓将那信件取出,递到母亲手中:“阿娘,咱们的计划恐怕要提前了。”

四夫人将信上的内容看过,面上有些微微的犹豫之色——“如此这般,当真行吗?”

明宜宓笑了一声:“有何不可?等这一日,我实在是等的心焦气躁,如今终于有了这一日,我自然会尽全力帮忙。”

四夫人还有些犹豫:“咱们自己私下里这样安排,你父亲不知可如何是好?若是叫他在任上听闻这些消息……”

明宜宓却道:“娘亲自小是如此果断的性子,如今怎么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这般纠缠?爹爹与我们总是一条心的,自然不可能偏心到府里头那些满身都是算计的白眼狼亲戚身上,他会知道利害关系的,怎会怪罪于咱们?”

四夫人仍旧觉得这般有些不大妥当:“话说如此说,可是咱们是一家人,若是绕过你爹,后头又叫你爹知晓了,此时恐怕极为难以收场了。

他在外头栉风沐雨,自然是为了给咱们娘儿俩一个好的机会,而若是他得知我们这般大的事情甚至不与他商量,难免叫你爹爹在外任上觉得伤心,觉得是咱们抛弃了他。”

“爹爹如此亲民之人,绝不会如此误会。”

“再是清明,遇到自己所在意的事情便很难保持理智,此时自然还是要你清晰回应一番比较好。”

二人正有些僵持不下的时候,便听说潇湘阁之中送来了新的东西。

二人皆觉得在方才的事情上争吵,着实有些叫人心绪波动,什么好转也没有,只是白白的伤了彼此的感情。

这东西送来的正好,正打断了他们的争端,又引起她们些许愤怒之下的理智,不至于在这般情形下说出些叫彼此间难受的话,是以立即叫人将东西拿上来。

那盛上来的东西,瞧着也是个鼓囊囊的信封,只是不知道之间写了什么。

明宜宓伸手将信件拿了过来,拆开一看,神色一震,随后立即将那东西捧到母亲的面前。

“娘亲,你看这是什么!”

四夫人将信件取来,发现上头是她十分熟悉的笔迹,上头写着的,正是她的夫君亲笔信。

“……如此林林总总,三郎君已悉数告知于我,这才叫我意识到那些,如同当头警钟一般。

这些年留你与宓娘长守在府中,一心只想着我在外建功立业,便能给你娘儿俩一个更好的将来,却不曾想过,府中间人甚多,将你二人留在其中,岂非龙潭虎穴?

是以,我觉得你们如今的策略正好,不必担忧我在外不知晓,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于我而言,这世上的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爱妻与我这膝下一双儿女,此府邸之中早已恶臭难闻,尽管放手一搏,为夫为父,我都十分支持。”

四夫人一愣。

先前她虽同意此法,但是心中也同样觉得此法危险,未必会得到夫君的支持,故而一直不曾将此事与夫君通信商讨,更不知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开口。

不想长房的那个小子事事思虑的如此周全,早已经将此事与夫君告知商量,也免去她不知如何对自己的挚爱之人开口此事的焦灼。

事事时时,思虑如此周全。

镇国公府若能交到明棠的手里,她心中也没有半分不快,只余佩服。

“既然你爹已经知晓此事,那便去做吧,娘没有不肯的。”

四夫人道。

明宜宓得了首肯,立即转身下去安排,四夫人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不知多少。

她望了望湛蓝的天,只觉得好似自己被拘留在这四四方方的府邸之中的日子,也如如今的天一样骤然明朗起来。

四夫人转到了自己幼子的房中,抱起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婴孩轻轻抚慰,心中想的是,过往这些年,在这府邸之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连带着她那如珠似玉的宝贝女郎也吃了不知多少苦。

但从如今开始,那些往日里的委屈都不会存在。

大抵从如今开始,翻开的便是崭新一页。

*

明宜宓这边有鸣琴通知,明棠却在书房之中写着另外一封信。

这一步棋于她而言,原本实在是天衣无缝,也是她来到上京城之后下的第一趟下马威。

但如今,她一切都不想再等了,于是又以另外的法子写入信中,传到该收到的人手里。

瞧着府中与往日一样,没有什么分别,看上去皆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静,其实内里暗涌的凶流,早已经要冲破每一个反抗者的胸口。

她将自己近日的安排皆写入了信中,叫人连忙送去。

这一封信写完之后,她也有另外一个要见的人。

悄无声息走入那她前世里从未踏足的地方,轻轻地叩了叩门。

房中的人似乎被这声响吓了一跳,里头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片刻之后,她才连忙出声问道:“……什么人在外头?不许随意进来!”

这声音虽然嗓门子大,可是却带着几分心虚,欲盖弥彰。

明棠也不愿意进到她的屋中,便只站在门口,微微一笑道:“如何?这些日子得来的酬劳,是否十分丰厚?”

那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什么酬劳,不要胡说八道!”

说着,屋内叮叮当当乱响的声音更甚,想必是她在匆忙的收拾什么,随后那脚步便往门口走来。

得益于她那不尴不尬的身份,她这屋子住的有些偏僻,平常也并未有什么人来往伺候,明棠在那门口这边站着,到如今也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是吗?那以你的身份,如何能得到这些玉镯丝缎的?不知那个银纹双耳掐丝珐琅葡萄香囊,这些日子你用的可还痛快?”

明棠被她说了胡说八道也不生气,那语言之中的笑意愈发浓厚。

那人渐渐的往外头走去,心中又是气又是担忧,听着这声音愈发觉得耳熟——这究竟是什么人?!

而且她气势汹汹的走到门口去,看清了站在自己门前的究竟是谁,很有些不可置信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是你?!”

她那平素里十分木讷,呆滞苍老的面庞上一刹那出现了惊讶,恐惧,愕然,茫然等种种神情混在一起,倒退了一步,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会了。

“如何?看见是我,这般惊诧?”

明棠将她眼底的那些慌乱一览无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转过身就要将门死死的关紧。

明棠也不拦着她,只是笑着说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你收到的每一笔,我这儿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若是老夫人知晓自己养在身边的,最忠心耿耿的一条狗,如今竟然早在背后悄悄背叛她多时,她又作何感想?”

“嗯?叶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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