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见她坐在一旁,热情问道:“若若,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呀?”
她转了转手中的笔,“我呀,要嫁给自己这样的。”
说话时的笃定仿佛还在昨天,可转眼间,就啪啪打脸了。
想到这里,裴奚若瞄了瞄身旁的男人,想看看,他会不会也涌上点复杂情绪。
却被好大一个沈鸣挡住了。
“傅总,刚才沈董那边突然因为我们不再采用睿合科技的处理器大发雷霆,一定要看6a处理器的性能报告。”沈鸣快步上前,说话低而快,“但研发中心那边的人说,新机搭载6a处理器的测试效果很不理想,报告怕是出不来……”
裴奚若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颇为斯文、面面俱到的沈秘书,说话也可以像打/机/关/枪一样快。她脑袋里就像飘过了一群密集物理弹幕,什么也没剩下。
傅展行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听清楚的,边走边道,“研发中心的负责人叫什么?”
“姓徐,徐安志。”
他“嗯”了声,“告诉沈董,我会亲自将报告送过去。”
可6a处理器的研发是傅总一手推进的啊,送上报告不是自打自脸吗?
沈鸣愣了下,还是如往常那般应道:“好的。”
两人说到这里,似是才想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没事,你们聊,”裴奚若呵呵一笑,“我打个车就走。”
她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里还捏着那本结婚证,当作扇子,一下一下扇着风。
红底金字,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小点微光。
此刻,昨夜的某个场景忽然闪回——山间岑寂,她满腹牢骚,抱怨嫁得太远,褪去白日的矫揉造作,很难得地,碰了下他的恻隐之心。
傅展行稍顿,“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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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裴奚若去机场,宾利这才掉头往傅氏集团总部开。
早在傅老爷子那辈,傅家便开始与沈家联姻,两家强强联手,彼此渗透,才铸就了如今这个繁荣兴盛的名门望族。
发展至今,却逐渐有了些人心不合的迹象。
今日发难的这位,沈复德——论辈分,傅展行还要叫他一声姑父。
如今继承人之争短暂落幕,傅展行即将入主傅氏的消息,几乎已经飞遍集团每个角落。
尤其是女孩子多的地方,讨论尤其热烈。
虽说去年,傅展行就在傅氏技术部有了职位,可他极少出现在总部,大家想一睹真容也见不着——此等级别的帅哥,简直可以成为上班的动力。
这下终于可以看个够了。
上午十一点十分,傅展行踏入总部大门,迎来无数人或殷勤或探寻目光的同时,消息也经某个眼线传到了沈复德那里。
他登门时,沈复德坐办公桌后,端的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派头。
傅展行一身温和气质,气势却并不减,略低了下头,“姑父。”
“你还叫我一声姑父,”沈复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我问你,为什么不再跟睿合科技合作?”
傅氏集团旗下的智能手机品牌,早已深入市场。原先大部分处理器都由睿合科技提供,却在傅展行逐步接手傅氏业务时,第一个被推翻。
“因为傅氏已经有了自研能力,”傅展行不紧不慢,“一味靠外部公司,主导权永远到不了自己手上。一旦处理器供应被掐断,整条生产链都要作废。”
“大道理谁不知道?研发一款处理器动辄十几亿,有这钱投什么不好?授权费、专利费,哪笔不是钱?研发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沈复德冷冷看了他一眼,“就算风展科技在你手上活了,也别忘了,送一颗卫星上去,背后有多少颗没上的!”
“没上天的星?”傅展行轻顿了下,似是终于理解他的话意,“姑父是说论证星?”
沈复德早年也试图让风展科技起死回生,怎会不懂论证和实际发射的差别——论证星,那是本就停留在理论阶段的卫星,当然不用发射上天。
这小子,是在偷换概念。沈复德一声冷哼,干脆把话挑明,“我说的是发射失败的卫星。”
卫星造价何其高昂,坠毁一颗,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资金就全数打了水漂。
“是零。”
“什么?”沈复德皱起眉头。
“我接手这几年,发射失败的卫星,数量是零。”傅展行将话意说得更明确了些。
而且,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为求话语的准确性——强调了是他接手的这几年,就不免让人联想到,风展科技早年在沈复德手上时,屡次失败的记录。
沈复德很显然就往这方面想去了,登时面露愠色,“傅展行!我看你是傲得不得了了!”
秘书刚准备送茶进来,被这声吼吓得手一颤,茶水泼在了当场。她立即收拾完,大气也不敢出地撤退。
这个小插曲,倒是让怒火上头的沈复德冷静了下来。
他不耐地敲了敲桌子,“6a处理器的性能报告呢?”
傅展行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沈复德心浮气躁,草草翻了几页,脱口道,“不对。”
“什么不对?”
跟他之前看到的版本不一样,少了好几个问题数据。
沈复德刚想开口,突然反应过来,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幸好,眼前有个眼熟的错误数据,他伸手一指,圆上了自己的话,“你看,这个数据根本不符合常理。”
“是么,”傅展行点了点头,“不愧是姑父。”
沈复德一时摸不清他这话从何而来,就听见了他的下一句——
“还没看过报告,就知道,会出问题的数据在哪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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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傅氏集团内,流传着这样一个小道消息。
沈复德串通研发中心负责人徐安志,故意作假性能报告,阻碍6a处理器的研发,正在接受监事会的调查。
据说,是太子爷亲自出手,将人拉下的马。
“你这话可太损了啊,沈复德本来就挺介意人家说他没本事,你倒好,直接拿刀子往人心上扎,”随叙没正形地半躺在沙发上,“采访一下,是不是蓄意报复?”
“人在盛怒之下,比较容易露马脚而已。”傅展行淡道。
随叙想了想,认同了这个说法。
傅展行这人行事向来干脆果决,每一步安排都直奔目标,确实没这个闲心去损人。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沈复德跟徐安志勾结的?”他好奇道。
“因为沈复才。”
随叙想了想,“沈复德他亲哥?因为挪用公款,进去了的那个?”
傅展行“嗯”了声,“几年前,我见过徐安志从沈复才办公室出来。今天让沈鸣一查,徐安志是沈复才招进来的。”
“服了,你的脑子是什么高清记录仪吗?”随叙目瞪口呆。
傅展行在文件上签下一个名字,忽然问,“几点了?”
“两点半,怎么了?”
“要去趟申城。”
“申城?”随叙一下子来了兴趣,“不会是要去见裴小姐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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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裴母一直念叨,要请傅展行上门作客。
裴奚若大概知道缘由——她回申城不久,唐嵇玉就到这边大学做讲座。
这位二伯母专程来了裴家一趟,言语间,毫不掩饰对裴奚若的喜爱,还侧面印证了她和傅展行的感情。
这对于裴母来说,无异于天上又砸下一个惊喜。
本着展现丈母娘热情的心,她坚持要求裴奚若将傅展行请上门来,“若若,人家家里都这么喜欢你了,我们不能没礼貌。何况我只见过小傅的照片,还没见过本人呢。”
连一向不八卦的裴父,也在一旁附和。
裴奚若只好答应,还扭得颇为娇羞,“那我问问,不知道他忙不忙呀。”
好似之前的不愿意,都是为他着想。
这天傍晚时分,裴奚若和裴母一道出现在机场。
“这么多人呢,”裴母略略皱眉,“若若,你小心,不要将人看漏了。”
裴奚若的台词张口就来,“怎么会呀,我可是每天都看一遍他的照片呢。”
其实,她回申城这十几天,一直在四处浪,早就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裴母笑了笑。
年轻人嘛,肉麻一点,也可以理解。
等了一会儿,不远处,走来两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裴奚若还在看手机,裴母轻轻拍了她一下,催促道:“还玩手机?快去呀。”
来了吗?
裴奚若抬头,一眼看到不远处那气质出众的两人。她作出十分欣喜的模样,朝那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不妙。
他们一个穿黑色西装,一个穿深紫色,面容俱是英俊非凡,旁人或许能瞧出显而易见的差异,但对裴奚若来说,第一眼没认出来,就等于没戏——过于长久地盯着一张脸看,五官反而会被割裂开,一会儿看这个像,一会儿看那个更像……
更不巧的是,他们左手腕居然都空空如也,谁也没戴佛珠。
裴奚若顿时迟疑,只觉一道难题摆在眼前。
傅展行。
到底是哪一个?
她不要做傅展行前妻。
她希望自己永远是裴奚若。
“傅先生,你这话一定是在开玩笑。”她干笑两声,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
“那要看裴小姐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裴奚若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不将她呛回去就不舒服似的。
怕他胜负心太强,真将婚事高调抖落,裴奚若决定认怂,“我当然是开玩笑了,你看今天也这么晚了,不如我们忘了这个话题行吗?”
说完,自己也有点心虚——明明是她起的头,却也是她先求的和,似乎确实不讲道理。
他会答应吗?
裴奚若心中一阵忐忑,忽然急中生智,很有内涵地说道,“当然,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当然你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
傅展行:“……”
电话那端,沉寂了片刻。
裴奚若眨了眨眼,“傅先生?”
人呢?被她的黄/腔吓跑了吗?
好在下一秒,男人开了口,声线很稳,看不出被吓过的样子。
“可以。”
裴奚若忽然想笑。
他是故意避开了“行不行”的字眼吗?
这和尚,有点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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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八月尾声将至。
往常这个时节,裴奚若都在世界各地飞。半是工作需要——画家么,灵感用多了总有枯竭的时候,需要接触新鲜事物。半是为了避暑,夏天,她偏爱往挪威、瑞士、俄罗斯这些地方跑。
可今年,却被婚事给绊在了原地。
不能往外跑,她干脆在家宅了起来,每天妆也不化,穿居家服,在画室一待就是大半天。傍晚时分,才会和简星然出门游泳。
就这么规律地过了二十来天,便到了傅氏一年一度,中秋家宴的日子。
裴奚若作为新成员,自然收到了邀请,傅展行提前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会路过申城,将她捎回去。
这就属于“必须配合”的情况了。裴奚若扔下铅笔,将扎着的头发放下,换掉白t和卷边牛仔裤,上车时,一下就从朴素的人民艺术家,成了眼角眉梢都飞着媚意的狐狸精。
“走吧傅先生。”她刚完成一件很满意的作品,估计可以卖高价,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傅展行倒是因为这过于轻快的语气而朝她看了眼,以为她又有什么花招。
他不知道,裴奚若吃了上次的败仗,这回并不敢轻易挑衅,接下去一路,都本本分分,安静如鸡。
两人到达傅家老宅时,天色尚早。
先是拜会了傅老爷子,老人家已经八十二高龄,精神却依旧健朗,说起话来,虽算不上声如洪钟,却也绝对不虚。
爷孙俩感情应该不错,聊了快有二十分钟,话题早已从她身上,不知跑向了哪里。
裴奚若早就觉得无聊,碍于礼貌才没打哈欠。
她一会儿看看傅老爷子,一会儿看看傅展行,时不时露出微笑,表示自己虽然一言不发,但也百分百认真在听。
其实她是在研究两人的长相。
这是出于脸盲者的一种兴趣,越是看不清,越是好奇。
看来看去,得出个结论——傅老爷子可能年轻时长得不赖,可现在已经是棵老树,布满岁月的虬结。还是她身边这便宜老公,年轻英俊,更为养眼。
于是她就多看了他几眼。
“……对他来说,是解脱,也是赎罪。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吧。活到我这把年纪,也没什么看不开了。”出神间,忽而听见傅老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裴奚若思绪被拉回来。
怎么觉得气氛突然沉重了?
下意识去看傅展行。
却见男人容色冷淡,似是不愿聊起这个话题。橙色夕阳从窗子里透进来,也没给他添上丝毫暖意。
直觉告诉她,他们聊的是傅展行躺在疗养院中的生父。
而这一家的关系,必然不如外界传言那样美满。
裴奚若忽然有点坐立不安——她不是傅展行的什么人,万一听到狗血八卦豪门秘辛,再面对他会很尴尬吧?
于是,赶紧找了个理由走出书房。
傅老爷子倒没阻拦,估计也觉得留她不合适。
出了书房,才觉得这坐落于山脚的宅子空气上乘,沁人心脾。裴奚若抻了个懒腰,左右看了看,然后,随便选了个方向,在苏式庭院里边走边赏景。
结果,和傅氏七大姑八大姨狭路相逢。
她们正在回廊中闲坐,互相攀谈、嬉笑。
“表嫂?”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女声。
裴奚若疑惑地看过去——这里能一眼认出她、并且叫表嫂的,应该就是沈思妙吧?可沈思妙态度怎会如此亲密?
谨慎起见,裴奚若只笑了下,“嗯?”
“表嫂,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啊,我们上次不是刚见过面吗?”沈思妙过来,竟亲热地挽上了她的手,将她往一干人等面前带。
裴奚若这下确定是她了,面上端着笑,手上却使了个暗劲,挣脱了她。
“表嫂?”沈思妙疑惑道。
“我怕你推我下水。”裴奚若笑眯眯的,嘴唇翕动。
“……”沈思妙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宫斗剧看多了吧。
当然,她也确实没安好心——这回廊中坐的女人,不是出自傅家,就是出自其他有名望的豪门,都是名媛闺秀。她要告诉裴奚若,名校出身,多才多艺,举止高雅,这样的人,才是傅家的标配。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加入我们大家庭的表嫂,裴奚若,”众人谈得正欢,沈思妙突兀开口,却好似浑然不觉,“她是个网红,在网上特别有名,随便发张照片,就有好多网友评论呢!”
这一手,是太幼稚的明褒暗贬。
裴奚若虽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不过也没在怕的,她轻笑了下,正要开口,却有另一人先道:“若若,你来了呀。”
那人嗓音带有独特的辨识度,加之那一身亚麻旗袍,这亲切的叫法……
裴奚若看过去,惊喜道,“二伯母?”
唐嵇玉就坐在不远处,可还是站起身,亲自过来带她入座,“刚才在书房陪阿行吧?”
裴奚若也上道,乖巧点了点头:“现在爷爷和他讲公事,我就出来透气了。”
“刚好来陪陪我们。”唐嵇玉笑着看向众人。
其他人也不是傻的——唐嵇玉是傅展行事实上的养母,傅洲目前又稳坐集团一把手之位,连她都表达了对裴奚若的认可,她们还愣着干什么。
于是,哪怕心里觉得“网红”不是正经职业,大家还是纷纷表达了对她的赞赏,夸她漂亮、灵气、讨喜。
沈思妙一脸菜色,满腹怨气地坐到了一旁。
“若若还是个艺术家呢,”唐嵇玉笑了笑,“她的画呀,和人一样,有个性,有灵气,有想法。”
被国家级的歌唱家这样表扬,裴奚若再自恋也有点脸热,连忙补充了几句自谦之词。
唐嵇玉夸是真夸,裴奚若谦虚也是真谦虚,但剩下的人,就不是那么走心了——裴奚若看见,有人用手机搜索,而后露出了地铁老爷爷般的表情,抬起头时,却已换上一副笑脸:“婶婶,您真有眼光!改天我也买两幅收藏去。”
恍然之间,裴奚若觉得这所谓的名门聚会,也没比她们网红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在座人士比较“高雅”罢了。
后半程,大家基本围着她说话。
“奚若呀,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哦?艺术设计?哪个大学?啊,雪城大学,那有没有选过格雷森教授的课?我和你说,他……”
这还算是裴奚若感兴趣的,能聊上两句,可后来随着话题打开,她扛不住地越来越困。
可能是唐嵇玉给她草了个艺术家人设吧,这会儿,有人和她聊文学,有人和她聊戏剧,有人和她讲古典音乐……全都是催眠神器。
而且篇幅又臭又长,语气还慢条斯理。
“等以后你和阿行安定下来,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平时很热闹的,经常约着去听歌剧呀音乐会什么的,以后我让思妙叫上你。”沈思妙的妈妈,也就是傅展行的姑姑道。
裴奚若笑得十分委婉,“姑姑,我可能听不懂。”
“怎么会听不懂呢?”
“若若你不用拘谨,喏,这里也有几位你的嫂子,你们可以先约着玩一玩。”姑姑看样子很想将她拉近大家族中,“多接触接触这样的活动,慢慢就爱上了。”
“是呀若若,十二月有场京芜剧团专场芭蕾演出,一起去看吧?”
裴奚若还没说话,另一人很感兴趣地追问道,“哪天?”
“我看看,唔……十二月一号。”
“若若,一起去吧?”
裴奚若刚张了张嘴,旁边立即有位长辈嗔怪道:“一起去什么一起去?人家才刚刚新婚。”
“也对也对,先过过二人世界。”一个嫂子立刻笑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呀?要不我们约着一起怀吧,有个伴儿呀。”
裴奚若:“……”
这话题,已经到了她无法预料走向的程度。
毕竟是不好撕破脸的场合,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唐嵇玉,却见这位二伯母带着温柔慈祥的神情看着她,好像默认了这是她和傅展行迟早的人生计划。
裴奚若绝望了。
沈思妙在一旁看着,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凑近她道,“早和你说了吧,傅家不是这么好进的。”
这一刻,裴奚若竟然都不想反驳。
是啊。
这哪是傅家,简直是个锁妖塔。
她居然还签了两年合约,连离婚也不行。
离婚……
裴奚若忽的眼前一亮。
不能离婚,但她可以跑啊?
什么表嫂?
沈思妙瞪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居然就这样以表嫂自居了?
真是好厚的脸皮。
“你们还没结婚呢,少占我便宜了,”沈思妙将排斥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况且在我心里,只能有一个人能成为我的表嫂!”
裴奚若似是很感兴趣,“是吗?”
沈思妙得意地点点头,凑近道:“你想知道呀?”
“是呀。”裴奚若配合道。
“她就是……”沈思妙余光一扫,发现闲杂人等太多,便环起手臂,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们。
没几秒,桃桃等人立即自觉作鸟兽散。
等人走空,沈思妙这才道,“听说,你是个画家?很巧,凡伊姐姐也是画家。只不过,她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疗养院里。”
裴奚若长长地“哦”了一声,等她继续。
“她和我表哥,从小一起长大。”
裴奚若点头:“青梅竹马。”
“没错。而且凡伊姐姐特别温柔,知道很多东西,跟你这种狐狸精一点也不一样,”沈思妙越说,越带着一种自得,“她和我表哥,才是真正的灵魂伴侣。表哥肯定是因为要和你结婚,才没有表白。”
裴奚若没想到,自己只是参加个生日会,还能意外挖掘到和尚一桩风月。
好刺激。
不过仔细想想,多半是桩假风月——这个表妹,逻辑比她还要差。
裴奚若道:“你表哥已经二十六岁了,这个月才认识的我。要是喜欢她,过去十几年干嘛了?”
沈思妙被噎了下,还是不服输道:“不许我表哥开窍比较晚?”
“当然可以。不过很可惜,就算他们两情相悦,”裴奚若从包里摸出一本结婚证,夹在指间一晃,“你那个凡伊姐姐呀,也只能当人人喊打的小三了。”
看见那红艳艳的本子,沈思妙一下子瞪大眼,声调也拔高了八度,“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裴奚若十分欣赏她此刻的表情,一笑,眉眼愈发流露出艳色,“你猜。”
这副狐狸精得逞的样子,把沈思妙更加气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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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你这么生气做什么。”电话那端,传出一把女人的轻柔嗓音,“从小就这个急脾气,小心伤肝。”
“凡伊姐,你要不要这么养生,都火烧眉毛了啊!”沈思妙气呼呼地靠在大理石台边。
她刚才,着实体会到一把气急攻心的感觉。
那个裴奚若,真的好气人。长的就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一笑,能把男人的魂都勾去了。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表哥看上了她什么。
她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凡伊姐,男人是不是都只看脸啊?好肤浅。”
电话那端,女人笑了笑,“怎么这样说?”
“因为除了脸,我想不通表哥为什么会娶她啊。要学历没学历,要人品没人品——不到两年就谈了八段恋爱,一定很花心。”
董凡伊似是在沉默出神,过了会儿才轻道,“她不是雪城大学毕业吗?”
“谁知道是自己考的还是买的啊…”沈思妙翻了翻白眼,还想说什么,突然抓住了关键词,“哎凡伊姐!你还说自己不喜欢表哥,明明连情敌的底细都打探清楚了嘛!”
董凡伊很淡地笑了下,语气无奈,“思妙……”
她声线犹带病中的柔弱,让人一下子想到被风吹开的薄纸,沈思妙的眸光黯淡下来——是呀,喜欢又怎么样?凡伊姐身体不好,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心意吧。
沈思妙心头涌上一股难过,下意识扯开话题,“那个,凡伊姐,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这么晚了,你应该已经睡觉了吧。”
“还没有,今晚月亮很好,我在画月亮呢。”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轻的,放下画笔的声音,停顿许久之后,董凡伊忽然说,“妙妙,像你说的,我想我确实是喜欢你哥哥的。”
这么多年了,沈思妙时不时就要打趣一下傅展行和董凡伊,每每这时,两人一个神色淡淡,一个无奈带笑,似是谁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而今,终于听到一方承认,沈思妙却没有喜悦,只剩揪心。
“凡伊姐……”
“我这种情况,也不敢奢望以后,”董凡伊轻轻说道,“能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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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洗手间呛了沈思妙这事,裴奚若一点都不心虚。
她自认为,还是很讲道理的——人家巴掌都挥到了眼前,她总要打回去吧。
要是这所谓的小姑子去找傅展行告状,那就更好不过了,最好傅展行一怒之下,把她给休了。
傅展行啊……
一想到傅展行,裴奚若就牙痒痒,对这桩婚事的不满越发浓重。
要不是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诱导她签下合约,她现在,还是只单身美丽小蝴蝶呢。
想到这里,裴奚若的报复心忽然蹭蹭蹭地涨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很嗲地给他发消息:「傅先生,到家了吗~」
他没回,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刚才在酒吧,碰到你表妹了,她好过分,居然骂我是狐狸精。你要给我评评理。」
宫斗剧里的皇帝,不是最讨厌嫔妃叽叽喳喳吗,她今天就要做个长舌妇,报那三亿之仇。
墙边的古老座钟指向深夜十一点,傅展行坐在窗边,视线落在那串修好的佛珠上。
下午从平城登机时,它的线忽然断了,深棕色木珠四散砸落,滚了一地。
这种事,有人会将它当作不祥预兆。
不过,傅展行不信神佛。
佛珠的线断了,不过是因为它年岁太久而已。
但不知怎的,见那木珠掉落时,他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了个更扯的想法——佛珠断了,他的封印要解开了。
稍一追溯,才想起这个说法来自于谁。
当时,他让她收起想象力。
其实,她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明明相处时三句话都聊不到一块儿,倒意外的是个“知己”。
傅展行似是自嘲般地勾了下唇角,收回思绪,将它戴上手腕。
而后,他摆开棋盘,一人执了黑白两方,就这么下了起来。
以前,为静心修身,傅展行试过很多种办法。现在倒都成了习惯,哪怕心不浮气不躁,闲时,也会坐下自弈一局。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接连亮起,同时进了很多条消息。
第一条来自二伯母:「阿行,你看,婚礼的事,要告诉你妈吗?我知道你基本不跟她往来,但怎么说,也是人生大事呀。」
他眼皮轻垂,许久才回复:「不用」
第二条,是裴奚若发来的。
他这位名义上的太太,着实多变,前脚无缘无故闹离婚,后脚又忽然换上了副甜腻语气,要他评理。
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来一往地发消息,效率太低,傅展行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接通后,他不作废话,只问,“哪个表妹?”
“就是那个叫沈思妙的呀,”裴奚若找了个安静之处,绕着长发道,“傅展行,你之前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可是现在,你表妹都踩到你合作伙伴的头上了欸。”
嗓音还是嗲嗲的,一副要他为她做主的模样。
寂静夜色中,她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像是神话传说中的海妖,腻得吓人。
这样的态度,傅展行曾见识过——在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如此矫揉造作,后来才略微恢复正常。
只是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又突然发作。
他掀了掀眼皮,“裴小姐是因为表妹的胡言乱语,才想跟我离婚?”
“哎,不是啦,我那只是一时冲动。”裴奚若假装无事发生,她可赔不起这钱,“傅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哦?”
“不是有那个说法吗?婚前恐惧症,我只是突然犯病了。”裴奚若作娇羞状。
他提醒,“我们只是演戏,不用这么投入。”
“没办法,我比较敬业。”
傅展行轻哂了下,倒没有再和她继续掰扯,“裴小姐,不早了。”
“等等!”裴奚若生怕他挂了电话,连忙拿起恶毒表嫂剧本,连声线也下意识恢复了原貌,“那你表妹欺负我的事,就这么算了?不应该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来给我磕头道歉吗?”
“她还口口声声说是我勾/引的你呢,你再不昭告天下爱我爱到发狂,这个锅我就背大了!”她使劲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