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pgi的四排赛打得热火朝天,几乎每新开一局,场上的排名都会进行大洗牌。在第四局之前,甚至都没有同一支队伍占据过两次前三。
五场结束的时候,瑞典队bj?rn,欧洲混搭队orc,美国队avg,韩国队v9,以及中国队nw各吃了一次鸡。nw总积分暂位第七,反倒是ds和绿原的表现一般,一个第十,一个第十二。
ds这种以个人能力见长的队伍放在国内是很厉害的,但欧美选手大多好战,pgi上最不缺的就是ds这种队伍,前期混战就很容易减员,造成后期决赛圈劣势。反倒是nw的苟法五花八门,外国人之前没怎么见过,所以他们也能在个人能力欠佳的情况下打得对手出其不意。
当天赛后,nw一行人在工作区出口等待赵骁越。
“我觉得我们好像打得还行哎?”渡鸦显得有点兴奋,“明天说不定能冲冲前五呢。队长打人不行,阴人那是真的有一套啊。歪果仁怎么这么蠢,一阴一个准。”
最后nw吃鸡那局,他们在决赛圈之前提前暴露了藏身点,被迫与澳大利亚队qec交火,渡鸦和夏天二打四,满编灭队,最后自己残血死于吃毒。而赵骁越以交火为掩护,卖队友一个人抢到了圈中房区。当时场上还剩下四支战队,两个双人队,两只独狼。
其中一支双人队在圈边灭了ds独苗吴聊,决赛圈内只剩下三队,人数2:2:1。赵骁越正是那最后一只独狼。他碰巧占着地理优势,从房区二楼发现了v9趴在露天木制厕所里的两个人。
赵骁越对自己的夕阳红枪法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从那个角度别说1v2,1v1都未必能打死人。当时ob赵骁越的每一个nw队员都在心里说:哎,要凉。
“是啊是啊,”巨人想起那场就忍不住想笑,“最后那场队长天秀,v9本来占大优势,他们知道另外一队的位置,因为对方之前先开枪了,结果队长两个烟雾弹扔去小厕所,就帮对手暴露了v9,真是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还好那把吃了次鸡,我之前压根都没想过我们还能打进前十。”夏天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在第一天solo被血虐之后,他就很现实地没对排名抱太大希望,但现在就连他心中都跃跃欲试地生出了一丝期待。
“ds和绿原今天都不太给力啊,出国之前网上被骂得最惨的就是我们啦,都说什么是靠的运气才拿到机票,简直浪费名额什么什么的。”渡鸦埋头刷着电竞论坛,顿时觉得很是解气,“现在我们反倒在中国队伍里排名最高,终于不是键盘侠的集火对象了,哈哈。”
狼神沉声警告了他一眼:“这分数都还没拉开呢,你可别飘吧。”
“对了,队长大概还有多久回来?”
“说是去找主办方问点事儿,快了吧。”
夏天点了点头:“那我去下洗手间。”
渡鸦刚去完厕所,好心给夏天提了个醒:“哇,你知道离这最近的洗手间在哪吗?要不我陪你去?这里真的tm和迷宫一样……你迷路了还语言不通。”
“不用不用。”夏天摆了摆手,随手给自己立了一根flag,“我那什么方向感,马上回来。”
前脚踏出,后脚翻车。
夏天洗完手出门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复盘今天的比赛,凭意识拐了几个弯,到了“记忆中的目的地”,一看没有队友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走错了方向。
场馆室内全是典型的北欧设计,四壁皆是雪白的高墙,每个岔路口长得一模一样,由于是新建的场馆,装饰品暂时极少。这片区域观众止步,所以也没什么醒目的地图标示,夏天把自己这么一绕,忽然就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在哪了。
就在夏天摸回厕所的路上,他正面撞上了一个场馆保洁员。那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女人,正推着两长排折叠椅,就是放在场馆里临时添座的那种。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节省空间还是提高效率,每“条”椅子往天上足足叠上去了两米左右。
夏天一见她胸口吊牌,连忙上前,用自己的半吊子英语问阿姨e7出口往哪里走。他记得之前大家等赵队的地方边上挂了一个“e7”的小牌子。
保洁阿姨估计教育程度不高,英语说得磕磕碰碰,手嘴并用地给夏天指了一条和他预想中方向完全相反的路。
夏天顿觉自己的方向感令人智熄:“……tak.”
就在保洁阿姨推着车离开的时候,那叠摇摇欲坠的椅子不小心擦上了墙壁的拐角,最外面的两排就这样摧枯拉朽地倒了下来。夏天被身后的巨响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见状,想都没想就上去帮着收拾椅子。
保洁阿姨见夏天还穿着队服,也能猜到他是来参加比赛的选手,连忙上前制止,叽叽呱呱地飞速说了一堆丹麦语。
夏天也听不懂,就只是笑笑,说了句“it’sokay”,弯腰就开始帮阿姨叠椅子。上下两个折叠好的椅子之间有个小槽可以将它们卡住,很快椅子又被两个人叠了起来。
就在夏天弯腰把最后一叠椅子抱上顶部的时候,他没注意到那“条”椅子最底部有两个卡槽没卡好。这整幢“房子”的“地基”就是豆腐渣工程。这边他刚松手,上面那叠被放上去的椅子就又往边上一歪,倒了下来。
保洁阿姨发出一声尖叫,而夏天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他那瘦小的身板估计还没那一堆椅子加起来重,整个人就被倒下来的一大摞椅子带着摔了下去,紧接着,那叠椅子跟着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
夏天是腿部先落地的,所以给了他一点缓冲,但就在他右手撑地,手腕剧痛的那一瞬间,夏天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自己身子倒是稳住了,但散开的几把椅子依次压到了他的手背上。
夏天的小腿也被磕了几下,但现在他哪还顾得了脚,连忙捂着右手腕站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保洁阿姨冲上来疯狂地问:“areyouokay?”
其实夏天也不知道自己okay不okay,只是努力对保洁阿姨露出了一个“我没事”的微笑。大概是这里的动静吸引了附近的工作人员,没过多久,一个男性保安走了过来,帮他们把又把椅子叠了上去。
保洁阿姨一直拉着夏天,嘴里说着他都分不清是丹麦语还是英语的话。夏天揉着手腕,嘴里念叨着自己说得最溜的“it’sokay”,告别了两个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往另一个方向找e7出口去了。
就在夏天终于找到队友的时候,赵骁越已经回来了。他把开始红肿的手腕往长袖队服里一缩,什么都没说,假装没事人一样,和大家其乐融融地去吃了晚饭,一边吃一边还复盘了今天的比赛。
到了晚上,回到宿舍,夏天一颗心终于高悬了起来。以前要是哪里磕了撞了,几个小时后就不疼了,最多起个淤青。就比如现在,他的腿和手背已经不疼了,但手腕压根就没有半点变好的迹象。
怎么办?
队长和教练就在他房间隔壁,巨人就坐在他床的对面玩手机……夏天满脑子在“说与不说”之间天人交战,但他一张嘴,却又觉得和谁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他在总决赛之前智障地把手给伤了?
但不说吧,这么大件事憋在心底,夏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说……
夏天又点开了微信里的小黄鸡。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手到底是伤在了哪里,怎么光是动动拇指发短信,右手手腕都会被带着生疼。他用左手拇指龟速地按着九宫格,给小黄鸡发去了一条信息。
夏天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问人怎么办。
这回吴聊倒是很快就回了消息:很疼吗?肿了没有?
nw_summer:动手腕才疼,肿。
ds_l:拍张照片。
夏天趁着巨人不注意,偷偷给自己右手手腕拍了一张照片,顺便问吴聊:你有没有那种什么膏药?我是不是应该热敷?还啥的?
ds_l:别别别,受伤二十四小时内冷敷,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后再活血。八壹中文網
nw_summer:幼小可怜又无助.jpg
ds_l:其实我没亲眼看过你现在的情况,提不了什么有参考价值的建议。照片我看不出来,这样吧,你还是去问问狼神?这种事他铁定有经验。你和他们说了没有?
夏天沉默了一会儿,如实答道:没有。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我害怕。
那条微信之后,吴聊很久都没再回他消息。夏天握着手机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他耳畔凉薄地开口:“吴聊毕竟不是你的队长。”
夏天迷茫地看了一眼隔壁——要去找狼神或者赵队吗?他们会做些什么?会不会反应过激地把他送去医院?那样就打扰了全队的休息。说不定他这手压根就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现在说了会不会让大家都感到不安?或者,万一真有些什么事,队长会不会明天就直接不让自己上场了?
这个游戏里人人都可以当医疗兵,人人都可以出门放哨,甚至人人都可以当突击手拉开抢线,但唯独狙位不是哪个替补说打就能打的。
他这样又会给小鹿带来多大的压力?毕竟,从来就没人想过替补会真的上场。带上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明明今天打得很稳很有希望,大家情绪都很好……
就在夏天一个人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别怕,下楼。
全身的暖流好像就在那一瞬间汇聚到了心口同一个地方。
夏天深吸一口气,随便和巨人编了一个借口,急匆匆地走了。虽然他不知道吴聊能做什么,但忽然间,他就是不害怕了。
ds和nw两家队伍订的酒店并不是同一家,但离场馆都不远,北纬五十五度的冬夜里,吴聊是冒着小雪一路跑过来的。
他抖落了风衣上薄薄一层雪花,帽子上的雪粒已经在暖气中变成了细小的水珠。
“怎么这么不小心。”见到夏天,吴聊忍不住轻声责备了一句,“你以后要靠什么吃饭心里就没有b数的吗?”
夏天不好意思地咧嘴傻笑两声。
吴聊轻轻托着对方的右手将其摆正:“左手伸出来。”
夏天乖乖听话,小声问道:“我这样有必要去医院吗?”
他天生就长着一双打电竞的手,手指纤长,节骨分明,好看极了。或许是因为紧张,他一双手除了手腕肿起的地方,泛着一种失血的青苍,触手冰凉。
吴聊把他两只手放在一起左右打量了一下,摇了摇头:“感觉两只手还挺对称的,也没特别肿,估计骨头没什么问题。当然,要是你想确认一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陪你去医院拍个片。但这样的话,必须告诉你们队长。”
“你先别说。”夏天睁大了眼睛,“我也感觉不是骨头。骨折哪有这么好过,再说了,摔得不重,我骨头也没这么容易就裂吧?”
“你别动啊,”吴聊没理他,双手从夏天桡骨远端开始,一路轻按到他的手指根部,“哪里疼就告诉我。”
夏天在被按到伤处的时候轻轻“嘶”了一声:“就手腕那儿。别的地方不疼。”
“能转手腕吗?”
夏天试了试,手腕只是小幅度地动了动,然后他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一定要转的话,还是可以的,就是会疼。”
吴聊想了想,叹气:“我估计就是软组织受伤了,你今晚先冷敷吧。一会儿我去前台帮你要点冰块。”
“那我……”夏天犹豫地眨了眨眼睛,心里不是滋味极了,“我明天怎么办啊?”
如果吴聊不认识夏天,那他一定会很公式化地和人说——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不要动手腕就可以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能这样和夏天说吗?
他能这样,和一个手腕流、明天还有四五小时高强度比赛要打的狙击手,说这句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