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很少记得梦中的事情,除了当年在河西镇书院的那个春梦和今天的这个。
梦中,他站在一片古老的荒原上,身后是一大片黑影,他知道那些都是他战影营的弟兄们。
林孤转过身,那片黑影突然矮了一截,他们跪了下来,林孤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少主,战影营全军集结完毕,请少主下令。”
林孤目光微沉,笑了起来,喃喃道:“你们都回来了?”
“誓死追随少主。”
………………
蜃将昏迷不醒的林孤背出了水井,那些剑也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飞了出水井,然后在林孤的周身列阵,将其护在中间。
蜃将林孤放在院中的地上,抬头看了看满天的神剑,啧啧道:“我怎么没这种命。”语气中酸味十足。
“欸,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赶紧起来。”蜃知道林孤只是消耗过度,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用力的拍了拍林孤的脸,那些剑发出一阵轻微的剑鸣,似乎是在对他的粗鲁表达不满。
蜃撇了撇嘴,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林孤,轻呸了一声,不过随即,他猛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蜃感觉到林孤体内的元力突然躁动起来,他盯着林孤的身体,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种犹如实质神魂波动,或者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一种味道,因为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
“开什么玩笑,还昏迷着就想承灵?”蜃苦笑了一声,随后便发现了不对,因为这些神魂的波动并不是林孤的,他将目光落在了林孤躺在地面上的影子上。
一大片阴影从林孤的影子里窜了出来,天光突然暗了下来,就像一块织的不够密的黑布遮蔽了天空。
剑鸣开始变得剧烈,蜃敢肯定,这一次他们不是在向他表达不满。
以蜃阅兵无数的经验都一时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散出神念,仔细感知着这些阴影,然后骂了一声娘。
承灵需要神魂,但是在蜃的感知中,这些化为阴影的神魂根本不完整,三魂已失,徒留七魄,这就如同一个失去自主意识和思考能力的人,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神魂如何承灵?若是失败,这些神剑将会灵气尽失。
剑鸣之音响彻整个思界,蜃不知所措的看着虚空中被阴影包裹的数百柄剑,银白色的荧光从剑身绽放,他知道,承灵已经开始了。
“暴殄天物啊,你这个败家玩意儿究竟想干什么?”蜃看着安静的躺在地上的林孤,大声道。
回应他的不是林孤的声音,而是一声无比清脆的剑鸣,涤墨从林孤的体内窜出,在林孤的身体上方剧烈的震动,随后,蜃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林孤的身体在涤墨的牵引之下,缓缓的飘了起来,悬停于剑圈的中央,只见他手捏剑指,眉头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随后光芒四散,化为一道道金线与每一柄神剑相连。
剑鸣此起彼伏,就如一首战曲,蜃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终于明白林孤想干什么了,他也终于知道那些阴影是什么了。
战影营的残魂不知是何缘故,在寂灭之前全部进入了林孤的影子中,这些神剑所承之灵便是三百影卫的残魂,但是这些残魂三魂已失,强行承灵只会适得其反,而林孤正在做的就是以神解之术,补足三魂,完成承灵。
蜃轻轻摇了摇头,那不是否定的意思,而是因为震撼:“你可真是个天才,不,你他母亲的就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没有人能比身为神匠的蜃更明白其中的凶险,神解之术即便再举世无双,林孤的魂力即使再强大,但要补足三百道残魂,对他自身的神魂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场赌局很大,想赢只有一个办法,或者说只能有一种结果。
三百柄神剑和三百道残魂必须心甘情愿的成为林孤的一部分,稍有差池,林孤就会变成被妖族称为沙币的东西。
“呵,神藏境强者才能祭炼本命魂器,你小子要是能成功,我管你叫爷!”蜃的嘴上骂骂咧咧
这场特殊的承灵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蜃目不转睛的看了三个时辰,虽然魂体不会流汗,但是他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凉透了。
当林孤从虚空中掉下来时,蜃连忙将他抱住,看着满天生辉的神剑,他张大嘴巴呆了半晌,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傻笑了起来。
蜃很兴奋,比当年他铸成镰刀时更加兴奋,因为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这代表了一种可能,林孤的本命魂器或许真的可以超越镰刀。
同时,蜃又觉得有些沮丧,这绝世神兵的剑胚竟然不是出自他手,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孤,无奈的叹了口气。
………………
林孤觉得自己这个梦做了很久,醒来时有些头疼,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清晰,扭头看着窗外已经凋零的桃花,他更加确定,自己这个梦真的做了很久。
此刻的桃园早已被一片绿意笼罩,风中多了一丝暑气,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单薄长衣,虽未束发髻,但头发十分整齐,这说明这段时间他被照顾的不错。
林孤坐起身子,草庐中的陈设与他来时并无不同,只是不知道蜃去了哪里。八壹中文網
突然,窗外传来有节奏的当当声,林孤起身,推门而出,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到了桃园书院的门口,声音便是从书院中传来的。
这是林孤第一次看见蜃打铁,他认出了他锤下的剑,四两剑。
林孤将目光转向剑室一旁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剑架,上面摆放着数百柄剑,都是从剑池中跟着他逃出生天的前代神剑。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孤的气息,剑架上的剑微微颤动起来,林孤感觉到了他们兴奋的情绪。
他心念一动,那些剑又安静了下来。
铸剑炉中的动静引起了蜃的注意,他转过身看着也正在看着他的林孤,咧开嘴,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么?”
林孤看了一眼剑架上的剑,又看了看窗外的绿意,淡淡道:“从桃园的四季变幻看,应该是三个月左右,不过这些重新焕发光彩的剑应该很难在三个月时间内完成,桃园思界的时间流速并无变化,所以,或许我昏迷了一年零三个月左右。”
蜃张了张嘴,然后又把嘴给闭上了,沉默了片刻后他又张嘴道:“这些剑即使是神剑,沉在剑池底下千年,总有损伤,不过好在它们本身的铸材够好,用剑池里的那些飞剑入炉熔炼,稍加打磨便能恢复。”
“能经神匠之手打磨是他们的福气,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看着这些剑就像看着我自己?”
“你不记得了?”蜃问道。
林孤想了想,回道:“我只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得叫我一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