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去东宫自然不是去见太子。
当岳峦看见林孤独自一人前来时,有些意外。
“我刚好要去找你,你便来了,只是公主和卫公子为何没有跟你一起来?”
“你现在是海界五皇子,我们胤天使团若是三天老头乌央乌央的往东宫跑,算是怎么回事?”
“那你怎么来了?”
“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我一个人来看看兄弟有没有被欺负,那些御史能说什么,敢说什么?”
岳峦闻言笑了笑:“那日在尚贤殿,你的确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估计接下来他们不敢随便针对你了。”
“你准备就在这儿跟我叙兄弟情?”林孤不置可否道。
岳峦尴尬一笑,忙请林孤进屋。
待侍女将茶果端上来,退出花厅,林孤看了岳峦一会儿,突然说道:“你好像胖了,看来这东宫的伙食不错。”
“行了行了,你别取笑我了,快说,来此何事?”岳峦摆摆手道。
“你不是准备去找我么,难道没事?”林孤反问道。
“内阁的那份决议你知道了么?”
“呵,原来我们为的是同一件事。”
林孤扭头望向了玉湖的另一边。
东宫扶摇苑中,太子帝鲲神奇心急如焚,在厅中来回踱步,面露焦虑之色。
当看见陈阿贵走入花厅,他立刻走上前去,拉着陈阿贵的手道:“左相你可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陈阿贵拍了拍了帝鲲神奇的手背道:“太子莫慌,我们坐下说吧。”
帝鲲神奇看着自顾喝茶的陈阿贵,忍不住道:“左相,父皇如今病重,梅鲷命这伙儿人此刻让本宫上战场是想置本宫于死地啊。”
陈阿贵闻言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到如今都没搞清楚敌人是谁,这样的天真落在一国太子身上,便是要他的命啊。
“太子,此事老臣已经尽力,既然事无转圜,那我们便来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此次太子代父出征并非全无好处,若是太子能够得胜,取得军功,便有可能赢得一部分重臣武将的拥戴,到时处境便不会如此被动了。”
帝鲲鱼肠看着陈阿贵,有些吃惊:“左相的意思是让本宫去么,可是……”
“殿下,你是储君,代父出征责无旁贷,他们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紧咬不放,倘若太子此时退却,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到时恐怕他们就要真的发难了!”陈阿贵缓声道。
“岂有此理,本宫这个太子恐怕是这天底下最窝囊的太子了!”
看着帝鲲神奇的愤愤不平,陈阿贵眯了眯眼,扭头望向窗外的玉湖,湖的对岸便是小竹苑。
“太子,荒海边城守将熊世仁是陛下一手提拔的亲信,此次出征五殿下也会同太子殿下一同前往,所以太子不必过于担心!”陈阿贵道。
“左相,难道本宫真的非去不可么?”帝鲲神奇依然有些抵触,或者说他是缺乏涉险的勇气。
“殿下,这是敌人给我们出的一道选择题,没有正确答案……”
小竹苑中,林孤说着同样的话:“这道选择题有两个选项,去或者不去,若是选择去,有可能会死,也有可能拿到反败为胜的机会,若是选择不去,眼下的确不会死,但是从长远来看,是一定会死的。”
“所以,你也觉得应该去?”岳峦有些意外。
“苟延残喘不是你的行事风格,所以一开始我就把不去这个选项替你掐死了。”
岳峦看着林孤,举起茶盏敬道:“多谢你!”
林孤摇了摇头:“先别急着谢我,否则我怕今天你谢不过来。”
“何意?”
“既然要去,那便一起去。”林孤说道。
“你也要去?”岳峦意外道。
“怎么,不想我去?”林孤道。
岳峦目光微沉,摇了摇头:“此事与你们无关,可以不必去。”
“谁说无关,荒海边城都让叛军给堵了,我怎么回去,难道你让我绕行万里,拐回中土?”林孤道。
“可是……”
“可是什么,如今是有人挡我的路,你觉得我是那种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的人么?”林孤打断了岳峦的话。
“多……”
“多什么,想说多谢不用急于一时,不然你以后岂不是每天都要对我作揖致谢,这仗还打不打?”林孤再次打断了岳峦的话。
“呵,好,我怕了你了,我闭嘴,行了吧。”岳峦露出了笑容。
林孤轻抿了一口茶汤,说道:“现在还不是你闭嘴的时候,眼下既然他们把太子推到了前线统帅的位置,那我们就可以做一些事情。”
林孤离开东宫之后,岳峦立刻去了扶摇苑。
第二日,东宫太子以前线统帅身份向军机处下了一道军令,命镇守南疆的大兽军团统领顾锦平率大军随驾出征。
军令一出,军机处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梅鲷命随即亲自坐镇军机处,情势很快稳定,军机处向东宫回话:抽调大兽军出征会令南疆守备空虚,一向不甘臣服于帝鲲皇朝的巨兽蛮部有可能发生暴动,届时整个皇朝将腹背受敌,后果堪忧,请太子三思。
说是三思,其实就是拒绝执行东宫太子的军令。
这之后,东宫沉默了一日,梅鲷命坐镇军机处,冷笑不已,但很快,东宫向军机处发出了第二道军令,抽调大兽军随驾出征,调飞蛇军一半兵马至南疆,震慑巨兽蛮部,待平定叛军,再行换防。
梅鲷命看着手中的军令,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向东宫回话,而是来到了鲲宇坊尽头的那个寒酸宅子。
铜鼎府深处,梅鲷命将军令递给了帝鲲铜鼎,帝鲲铜鼎看完,微微眯了眯眼。
“大哥那个草包没有这样的魄力和脑子,看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殿下,镇守荒海边城的巨鲲军和镇守南疆的大兽军一直都是陛下的心腹,东宫这道军令意图十分明显,他是想将这两支边军全都掌握在手中。”梅鲷命说道。
“最有意思的是这纸调军之令,飞蛇军是我们的人,镇守的是常年没有战事的归墟,调走一半飞蛇人马,问题本就不大,但是飞蛇若能插入南疆,想让其再让出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届时海界三处边境尽入我等控制,再加上守卫海荒龙城的禁海军立场本就摇摆,如果帝鲲宫中的那件大事尘埃落定,整个海界便会瞬间由我掌控,这于我们而言其实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啊。”帝鲲铜鼎低头沉思,他在想布此局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殿下,此军令,军机处该如何应对?”
帝鲲铜鼎看了一眼梅鲷命,沉声道:“太子背后之人非同小可,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你们以巨兽蛮部战力强大,一半飞蛇军兵马恐无法震慑为由,再请太子三思。”
第三日,东宫扶摇苑中,太子帝鲲神奇将军机处的回话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他们就是想骑在本宫的头上拉屎撒尿。”
岳峦看了帝鲲神奇一眼,说道:“太子莫要动怒,这是小人伎俩,他们这是在试探。”
帝鲲神奇望向岳峦问道:“老五,你说清楚,他们想试探什么?”
“海界除了北方的归墟和西方的中土之外,南方和西方边境外分别是实力强大的巨兽蛮部和背甲蛮部,所以相比北方和西方,南方和西方相对不稳,历来是海界掌权者的必争之地,因为倘若这两处失守,海荒龙城就会直接面临内部的动乱,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进退两难。”
帝鲲神奇听的一头雾水,追问道:“所以我们让出南疆,岂不是自断臂膀?”
岳峦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要试探,看看我们是否真心让出南疆。”
一直在一旁的陈阿贵眯眼看着岳峦,脸上似笑非笑。
“太子殿下,如今荒海边城外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重点,为了让巨鲲和大兽两军汇合,南疆必须要让。”
太子对陈阿贵一向信任,见他这么说便转过目光道:“那左相认为接下来本宫应该怎么做?”
陈阿贵沉吟一声,转向岳峦道:“五殿下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岳峦目光微抬,语气有些沉:“东宫再下一道军令,命飞蛇军全军南下,镇守南疆,再让镇守海荒龙城的禁海军,调出一万人马,镇守归墟。”
陈阿贵闻言目光微沉,似在沉思,岳峦看着他,心中有些紧张,因为这些策略并非他想出来的,而是林孤告诉他的。
前日在小竹苑中,林孤推演了东宫出军令之后最有可能的十二钟未来,眼下便是林孤口中最有可能的一种。
陈阿贵抬起头来,看着帝鲲神奇道:“就按五殿下说的办。”
离开扶摇苑后,陈阿贵并未回相府,而是跟着岳峦回到了小竹苑。
“世子开始布局了?”花厅中,陈阿贵看着岳峦说道。
“什么都瞒不过左相。”岳峦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楷。
陈阿贵接过岳峦递过来的纸,粗略瞄了一眼,脸上的惊容一闪而逝。
“这是林孤按照东宫出军令后推演的十二种未来。”岳峦解释道。
陈阿贵将纸张收好,还给了岳峦,淡淡道:“今日我会来找你,想必世子也算到了吧?”
岳峦笑了笑:“这一点没有写在纸上,不过林孤离开时对我说,若左相问,便将这张纸给您看。”
“呵,老夫现在真是替那些世子的敌人担忧啊,这是惹到了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