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唯有死战
林孤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的话让议事厅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死路一条,这算什么对策,就算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也不该如此直白,因为这样会影响士气。
众人看着林孤的目光有些不善,林孤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没有理会:“五千人对上五万只知道杀戮的阴鬼,我们没有胜算,以少胜多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话本里的那些奇迹多是骗人的鬼话,你们相信么?”
厅中没有人回应他,林孤轻叹了一声:“原来你们都不相信有奇迹,但是,我信。”
将领和士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位神秘莫测的佛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林孤想给他们讲故事,他很擅长讲故事。
当年高祖皇帝也曾面临我们当下的困境,那时他还是初祖座下的御暗神将,率领五千甲士,守卫神都洛阳,那时,血族之王派出了五万血族战士围城,花了一个月时间都未能攻下洛阳,最后,人族援兵赶到,洛阳之围才终于得解,这便是真实的奇迹。
林孤的声音很平和,但这个故事就如一首战曲,在议事厅中流淌,有人受到了感染,有人产生的质疑。
是的,这个世道,从来不缺不和谐的声音,也从来不缺愚蠢而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瓜,特别是在危难之际。
“自不量力,竟想与高祖比肩?”张紫依面带不屑的看着佛公子,厅中许多人都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林孤的身上,这些目光并非觉得他自不量力,而是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位张氏一族大小姐的挑衅。
林孤闻言只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叹了一声,他缓缓起身,几步走到了张紫依的面前,看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看了很长时间。
张紫依盯着那面慈眉善目的青铜佛相,心中却没来由的一紧,她觉得此刻仿佛正被一头狼盯着。
“你想干什么?”张紫依故作镇定。
林孤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然后悠悠问道:“你想死么?”
张莲亭坐在张紫依身旁,右手搭在了剑上。
林孤目光微动,寒声道:“我劝你不要乱动!”
这句话自然是对张莲亭说的。
张紫依见状,霍的站了起来,急声道:”怎么,自己不自量力还不让别人说了,难道你还敢杀人不成?“
“你,想死么?”林孤看着张紫依,问的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语气依旧平淡。
张紫依怒视着林孤,狠狠道:“你难道敢杀我不成?”
“呵!”
张紫依没有看清林孤是如何出手的,她的身体已经飞了起来,飞出了大门,直接摔在了议事厅大门外的廊道上。
议事厅中一片哗然,张紫依的脸上浮现出五道极深的红印,林孤竟是扇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张莲亭似乎也没想到林孤出手会如此果决,要知道他打的可是当朝御史大夫的孙女。
“张莲亭,杀了他,快杀了他!”当众被人掌掴,张紫依何曾受过如此大辱,歇斯底里的吼声从厅外传来,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刚失去幼崽的母老虎。
林孤的目光转向了张莲亭道:“我说过,不要乱动!”
张莲亭目光凝重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一种厌恶而又熟悉的感觉从他的心底生出,他曾在他的父亲身上感受过这种气势,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压迫。
他没有动,厅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动,他们能感受到林孤身上的锋芒和冰冷的气息,眼前的男子,即使方才被众人逼迫质疑都一直气定神闲,不曾动怒,此时却因为张紫依的一句话,悍然出手,让他们有些费解。
“他生气了!”凰鸣淡淡道。
身旁的卫峰目光微动,问道:“他为何生气?”
凰鸣摇了摇头,卫峰目光复杂的看着林孤的背影,这种气势他曾在他父亲的身上感受到过,那是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上位者才会有的铁血味道。
“你到底是谁?”
林孤没有听见卫峰的喃喃自语,他已经走到了张紫依的面前。
张紫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畏惧的神情,在她的眼中,那面慈眉善目的青铜佛相已经露出了明王之怒。
“你想死么?”林孤第三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张紫依踢动双脚,向后挪去,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嘴里含糊的说着不想,因为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
林孤停下了脚步,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不想死,那为何要找死呢?“
张紫依依然摇着头,林孤也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你刚才那句话送命,你又知不知道,在军中,祸乱军心者,唯有一死?”
厅中的将领和士子们看着这道背影,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面露不解,有些人则心中不屑,因为他竟然出手打女人。
“如今,阴鬼围城,宣州危在旦夕,而你想告诉我们什么?这座城中没有与初祖比肩之人,所以所有的人都得去死么?”
林孤的语气很淡,但听在张紫依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她摇着头,想要否认,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很幸运,我不是镇海军的统帅,所以你动摇军心,我无权杀你,但是如果你再敢语无伦次,就算张汤亲至,也保不住你的命。”
林孤说完,转身回到议事厅中,他停在了张莲亭的身旁,说道:“如果你不想她死,就带她离开,然后管好她的嘴。”
林孤转过头看着张莲亭,顿了顿道:“或者你其实并不希望她活着。”
张莲亭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容,他站起身,走出议事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紫依,然后扶起她,快步离去。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林孤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凰鸣侧身说道:“没想到佛公子还有如此不佛性的一面!”
“姑娘是在夸我杀伐果断么?”林孤轻声回道。
凰鸣闻言不再说话,林孤轻笑了一声,对黄旭道:“大人,在下僭越了,还望恕罪。”
黄旭看着林孤,摆了摆手道:”罢了,这张紫依虽然是张大人的孙女,但是公子说的没错,如今宣州危若累卵,军心不能乱,就算公主来了也得管好自己的嘴。”
卫峰看了一眼凰鸣,又将目光移向了林孤,开口道:“佛公子出自军中?”
林孤心中一沉,难道卫峰看出了什么?
“在下曾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
“难怪,公子的身上有股军人的味道。”
黄旭看了一眼林孤,问道:“方才公子说当年高祖皇帝以五千甲士守住了洛阳城,是想让我们用宣州的千兵马死守城池么?”
林孤目光微沉,起身道:“大人,或许张姑娘说的没错,我们这里没有人敢说能与高祖比肩,但是诸位不要忘了,当年围困洛阳的是五万血脉纯正,不死不伤的高等血族,与他们相比,城外的五万阴鬼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没有理由守不住!”
“佛公子说的对,我们宣州镇海军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他们上城头一步。”
一位老将军起身应和道,林孤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是佛公子,就算我们守的了一个月时间,但是求援的消息送不出去,又如何能等来援兵呢?”一位中年将领说道。
“是啊,我们的蜂鸟无法突破空中的鸦群封锁,我们的斥候和谍子全都死在了阴鬼手上,这消息送不出去,我们还是死路一条啊。”另一名将军说道。
林孤朝黄旭作揖道:“黄大人,传讯之事就交给在下吧,诸位只要能守住城池一个月,援军必到!”
“佛公子要亲自传讯?”卫峰问道。
“不,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有朋友,总之,这场仗必定惨烈,宣州城中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当然包括你我,所以,唯有死战,才有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场议事在林孤出现之后,没过多长时间便结束了。
黄旭要留林孤和凰鸣住在郡守府,他们婉拒了,回去的路上,卫峰提议要送他们,凰鸣没有拒绝,寄人篱下的林孤自然没资格拒绝。
如果将宣州城比作一张弓,那么这张弓的弓弦已经开始紧绷了。
两座城门都已经关闭,街上的商贩的叫卖声中都透着压抑,不时走过的甲士和骑兵都在告诉这座城的百姓,风雨欲来风满楼。
马车行在通往莲花庵的路上,车厢中的三人分三边坐,卫峰看着坐在对面的林孤,打破了持续了一炷香时间的沉默:“佛公子真的有办法将求援的讯息送出去么?“
林孤目光微抬:“卫公子觉得我是告诉他们能送出去好还是不能送出去好?”
卫峰闻言沉默了半晌,突然道:“原来公子是为了军心,难怪你会对张紫依下重手!”
林孤闻言淡淡道:“面对强大的敌人,军心一定是致胜灵魂所在,倘若冲锋之时,军心不稳,所有的士兵都在提防自己身边的战友会不会当逃兵,这战还怎么打?”
卫峰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公子说自己曾经在军中待过,想来不是普通的士卒吧?“
“卫公子何以见得?”
卫峰顿了顿道:“公子的身上有我父亲的影子!”
林孤闻言哑然失笑:“卫公子抬举在下了,要说有军神影子的应该是卫公子才对!”
卫峰摇了摇头:“我父亲指挥过千军万马,那种铁血之气很特别,但是我在公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军统帅的铁血之气。”
凰鸣看了林孤一眼,没有说话,林孤摇头苦笑了一声,心中暗骂卫峰怎么这么厉害,他的确做过一军统帅,还击退了凶族大军。
“卫公子,我以前杀过猪,或许你说的这铁血之气是那时候染上的。”
林孤没有说谎,他在河西镇当书童时,书院里养的猪都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