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鸢紧紧地盯着与暗七缠斗在一起的土匪头子,悄悄摸了摸右腕处那把小巧玲珑的弓弩。
可惜每次发射只有一只箭,又恐伤到暗七。
嗷嚎!黑熊的嚎叫声再次响起,魏鸢本能地向来处看去,远远看到几个身形向此处奔来,面上不由得一喜。
还好魏一他们没事。
就在此时,一枚淬了毒的暗器向她飞来。
“姑娘闪开!”魏一他们眼看着暗器离魏鸢越来越近,想要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暗七在土匪头子张彪射出暗器的那一刻果断放弃纠缠,在暗器即将索取魏鸢小命前击落。
众人齐齐的松了口气,就连魏鸢也吓白了小脸,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重生后危险接踵而至,死亡再一次和她擦身而过时,做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有所畏惧的。
暗七喘着粗气,指尖微微颤抖,脸上后怕的神情久久未散去。
魏姑娘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真不知道主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很可能直接提剑砍了六皇子,再发疯到除掉所有和魏姑娘有关的人给她陪葬。
“我去杀了他!”魏九咬牙切齿的说着,提剑就向土匪头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魏鸢急忙吩咐道:“那个土匪头子奸诈狡猾,魏三跟上,别吃了亏。”
魏九年纪最小,也是三人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她担心魏九单枪匹马会吃亏。
“是。”魏三果断跟了上去。
魏一面色凝重的说道:“姑娘,这个时辰应该要开城门了,不如我们先进城吧?”
这一次若不是暗七,姑娘非死即伤。还是他们不够谨慎。
魏鸢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拧着眉说道:“先入城休整一日。”
这一天一夜折腾了两次,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疲惫感了,更何况魏一他们刚刚还受了些伤,需要找个医馆包扎一下。
几人换了身行头进了城,先是到医馆包扎了伤口,然后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入驻。经历了两次暗杀的魏鸢,当日申时就病倒了,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回到了沈家血流成河的那一日。
外祖父写下血书以死证清白,舅母表姐恐受辱吞金而亡,十岁以下男童没入奴籍,七岁以下女童充入教坊司,其他皆死于腰斩。母亲听完噩耗便动了胎气,没多久身心俱疲的母亲难产而亡,父亲火速扶正冯氏,甚至不肯把原配妻子葬进祖坟……往日一幕幕她不愿意回忆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来回翻涌。像是要把她吞噬在痛苦的深渊中。
“娘、娘不要抛下鸢儿,外祖父……姐姐……”魏鸢悲伤欲绝的哭声,诉说着对每一个亲人的思念。炙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留下深深的泪痕。
“姑娘?姑娘醒醒,您梦魇了。”青梅担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魏鸢吃力的睁开双眼,慢慢看清略显憔悴的青梅,问道:“我死了吗?”
青梅红着眼眶拼命的摇头,说道:“姑娘不会死的,姑娘还要长命百岁。”
魏鸢无意识的嘟嚷道:“我还没讨完债,还不能死。”
欠债的那些仇人,老天爷不帮忙讨,她就只能辛苦一些自己讨了。
青梅压抑着哭腔坚定的说道:“姑娘不会死,姑娘只是太累了,才睡着了。”
魏鸢闭着眼调整呼吸,收敛不必要的情绪,温声说道:“我要沐浴,再命店家准备些饭食。我们一个时辰后继续出发。”他们在这耽搁太久,花铭那边见他们迟迟不到定要急了。
青梅一脸担忧的说道:“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要不休息两日再走?”
“无碍。在马车上休息也是一样的。”魏鸢刚要起身,青梅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还在她腰间放了个枕头。魏鸢接着问道:“魏三、魏九回来了吗?”
青梅脸上的担忧更浓了:“没有。魏一他们想去找,又担心您的安危,不敢离开客栈半步。”
魏鸢想了一下,说道:“命暗七派两个人找寻魏三、魏九的下落。”
暗七虽然是四皇子楚靖彧的人,但跟在她身边后也算是尽心尽力保护她的安全。这次更是救了她的命。知道一些魏家暗卫特殊联系手段,但也妨事。
“奴婢这就去传达姑娘的命令。”青梅严肃的小脸,郑重的说道。
魏鸢用完饭,又喝了药,才等来了暗七带来的消息。
“姑娘,我们在城东二十里发现魏三他们留下的记号。”
魏鸢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先行出发,沿路留下记号,你留下两个人接应他们。”
那个坑了他们两次的土匪头子,奸诈狡猾、武功与暗器不相上下。魏三、魏九迟迟不归,她担心他们已经着了道。留两个人接应,以防不测。
魏一立即抱拳道:“姑娘,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魏九擅自行动,把姑娘置于危险之地,理应严惩!您万不能再匀出人来接应他们!”
暗七抱拳附和道:“魏一所言极是。那个逃跑的土匪武功极高,万一六皇子此时又派了其他人前来劫杀姑娘,只剩下我们三人,我担心难保姑娘周全。”
魏府又接着补充道:“魏一、魏九的武功不弱,虽然不一定能斩杀那个狡猾的土匪,但遇到事情自保还是可以的。请姑娘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且莫把我等变成罪人!”
魏鸢看着极力劝说的两人,不容拒绝的下令道:“那便留下一个做接应。”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下属不负主。
“是。”
一行人再次出发,终于在七天后抵达江南最大的妓院,群芳楼。
魏鸢身穿石青色步步高升团花杭绸直裰,腰间系金丝祥云纹带,乌黑的头发戴着顶红宝石金冠,整个人风神俊朗又透着贵气。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厮,和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一看就不好惹。
老鸨甩着满是胭脂味的帕子,笑得像朵花似的迎了过来,口中还说着恭维的话:“呦,我说今日怎么听到喜鹊在叫,原来是我们群芳楼来贵人了。”
魏鸢嘴角擒着笑,一双晶亮的眼眸闪烁着期待的眼神,悄悄打量着群芳楼内奢靡的景象,欢快的说道:“本公子和家人途经此处听闻群芳楼有一花魁名震江南,今日特地前来长长见识。”
老鸨心中了然,这分明是哪家姑娘好奇群芳楼花魁,偷偷瞒着家里人跑来玩闹。只要不是来刻意找茬的,群芳楼都欢迎。
老鸨咧着嘴夸道:“公子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非烟丹唇皓齿、色艺双绝,只是这银子……”
魏鸢一个眼神,青梅直接掏出了一锭金子扔给她。
老鸨子的眼睛骤然亮起,先是掂了掂分量,又放在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随即喜笑颜开道:“公子,请随我来。”
这送上门的金子不赚白不赚,更何况这送银子的姑娘顶多过过眼瘾,没有那真功夫。
魏鸢一行跟着老鸨来到了三楼,渐渐听到一阵婉转悠扬的琴音,不由得有些沉醉。
“非烟接客啦!”老鸨推开一处僻静精美的房门,向里面喊道。
琴音戛然而止,轻薄剔透的纱幔被一双玉手挑起,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都退下。”魏鸢强忍着激动,在她脸上寻找与与记忆中相似的地方。眉若远黛、眸似琉璃、红唇娇艳、肌如凝脂,碧绿的翠烟衫,散花百褶裙,细腻脱俗,有这让人过目不忘之美。
“非烟,见过公子。”花魁盈盈一拜,绵言细语的嗓音仿若出谷黄莺,娓娓动人。
魏鸢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柔软的指腹趁机在非烟两指之间,寻找只有她们知道的记忆。
沈家被抄前夕,她与表姐沈妤沅嬉戏时,不小心伤了她的手指,因怕被责备瞒了下来。那种情况下肯定会留疤,没想到现在却成为她辨别真假的依据。
非烟没有任何反抗,顺从的站起身,任由她摩挲着指尖的肌肤,柔声说道:“公子别急,良辰美景,怎么能没有美酒佳肴相伴?奴家先为您弹上一曲助助兴,再小酌两杯?”
魏鸢摸到那条细小的疤痕时,颤抖着指尖不自主的松开了她的手,既心疼又难过。
她的妤沅姐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从一个高傲无忧的世家闺秀,变成这副顺从逢迎的模样。
“妤沅姐姐。”魏鸢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唤出那一声萦绕在她心间多年的名子。
非烟硬生生止住了离开的脚步,不自觉的握起了拳头,嗓音轻颤道:“很多年没人这么称呼我,我现在名唤非烟。”
怪不得这位姑娘如此奇怪,她还以为要接女客,原来是旧相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她又有何颜面相见?
“妤沅姐姐,我是魏鸢,鸢儿。”魏鸢再也止不住压抑的眼泪,哭着说道。
太久了,她甚至不知道上次失声痛哭是什么时候。上辈子失去正阳和肚子里孩子后,她彻底麻木了。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这辈子她想要有底线的活着,而不是继续做一个只为报仇的行尸走肉。
“小鸢儿。”非烟轻声嘟囔道,娇好的面容早已泪流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