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实在是……”衙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让大家看笑话了。我这个女儿知错从不认错,现在为了脱罪更是不惜污蔑父母,罔顾人伦。”冯氏不善扫了一眼衙役,唉声叹气的说道,“是我没有教好她,我会亲自去向侧妃娘娘求情,就算陪上我的性命,也要给她留条活路。”
“可怜天下后母心。”人群里传来一声叹息。
冯氏趁热打铁道:“还不把大姑娘请回府好生照料。”
魏鸢快速质疑道:“顺天府就这么办案的吗?众目睽睽之下任由叫屈喊冤者枉死?”
她一个闺阁女子进了顺天府,就算洗刷了冤屈名声也毁了。可若是不去,她势单力薄被抓回魏府只有死路一条。
衙役听到她羞辱顺天府本能的想要喝斥,顾忌她的身份到嘴边的话瞬间变成:“你说冤就冤?哪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不叫屈鸣冤?”
魏鸢愤怒的回怼道:“所以才需要顺天府查明真相,还受冤之人一个公道。而不是眼睁睁看着真冤的人枉死。”
“说的好。”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
几个衙役顿时感觉骑虎难下,纠结着如何处理才妥帖。
“既牵扯到侧妃,理应由六皇子做主。”魏恭明身穿靛蓝色圆领直缀,威严的从府门走出,深沉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几位还是回吧。”
魏鸢紧握五指,眼中恨意翻涌,脑海中浮现出的皆是魏恭明上辈子冷漠绝情的画面。
父母的爱深如海,重如山。可有些父母,养孩子只为索取。恨不得吸血吞髓,连扒下的皮都要按寸卖。
衙役们三两个相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齐齐抱拳道:“告辞。”
“哈哈哈。”魏鸢突然仰头大笑,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看到了吗?这就是官!”魏鸢面目狰狞的指着他们说道,“我冤不冤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说我有罪。还有这些吃皇粮的衙役,明知道他们一走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是装聋作哑、视而不见。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成全你们!”说着拔下头上的金簪就向胸口刺去。
现在她只能破釜沉舟。让他们忌惮,让围观的百姓愤怒。
“啊!”众人惊呼。
刺目的鲜血犹如盛开的腊梅,染红了她的衣襟,刺中了围观百姓的愤怒。
魏鸢满手血一一指向魏恭明、冯氏,还有在场的每一个衙役,控诉道:“你们都是杀人凶手,记住我现在的样子,我死后必会化成喊冤的厉鬼,缠你们生生世世。”
被逼到自残求存,也是可悲。
“还不去请大夫!把大姑娘送回清风苑!”冯氏恨得咬牙切齿,更想趁机把她弄回府。
“来啊!”魏鸢面目狰狞的叫嚣道,“把我的尸体带回去,给你的亲儿子魏文昌顶罪啊!”
痛死了,好在她刻意避开了心口的位置,只是衣襟处的血渍做不了假。
护院被震在当场,不敢轻举妄动。
“毒妇!”人群中忽然扔出一把烂菜叶子,砸到了冯氏的头上。
气氛凝固了一瞬,紧接着就是数不清的烂菜叶子、臭鸡蛋铺天盖地的袭来,空中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咒骂。
带头的衙役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牙一咬心一横厚道:“把人带回顺天府,由府尹大人定夺。”
魏鸢捂着流血的伤口,踉跄着后腿数步说道:“还有正阳和我的丫鬟小厮。十几条人命,顺天府不能不管。”
她的人,她必须护。
“魏大人,还请行个方便。”衙役硬着头皮抱拳道。
魏恭明威严的注视着他们,威逼利诱道:“本官与顺天府周大人有几分交情,稍后会亲自登门解释。至于这个逆女,就不劳烦诸位了。”
一旦进了顺天府,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衙役眉头皱的更紧了。
魏鸢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妥协,冷冷的扫了一眼看笑话的冯氏,说道:“魏家早就被冯氏掏空,就连平日的膳食都缩减成了两荤一素一汤,父亲就不好奇她哪来的银子为侧妃大办宴席?”
这利子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魏家根本承受不起利滚利的代价。若是让旁人知道魏家靠利子钱过活,还有何颜面可存?
“自然是我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私房钱!”冯氏心急如焚道。
她不过是周转些日子,待手中宽裕之时,自然会填上今日的窟窿。魏鸢是怎么知道的?
魏恭明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心虚,双眼一眯,厉声提醒道:“毁了魏家,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为父会替你向六皇子求情,保你安虞。”
魏鸢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父亲若是继续把我当傻子,女儿就只能鱼死网破。”
想弄死她顶罪的就是魏恭明,堵她的嘴都来不及,又怎么真的求情?更何况,罪魁祸首是魏文昌,该死的是他。
魏恭明眯着双眼,似乎在考量冯氏值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险。
魏鸢嘴角冷笑道:“或许,父亲更在乎魏文昌九岁那年……”
“住口!”两声厉呵异口同声道。
“哈哈哈。”魏鸢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滴滴晶莹。
她该感谢重生,否则她又怎么会知晓这些人的把柄?就算没有证据,也足以让魏恭明夫妇忌惮。
“把人放了!”魏恭明挥手道。
昌儿是他唯一能指望的儿子,决不能毁了魏鸢这个逆女的手里。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都必须永远闭嘴。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做为生父他也不好下死手。
没多会儿,魏正阳等人就被放了出来,看到她面色惨白如雪,胸口浸满血渍,着实吓了一大跳。
“姐姐!”
“姑娘。”一群人火速把她围在中间,大有一副谁敢轻举妄动,就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气势。
魏鸢一把抓住魏正阳的胳膊,拧着眉交代道:“别怕,去找花铭。”
魏正阳想都没想的拒绝道:“我不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魏鸢摇着头催促道:“我暂时不会有事。你要想帮我,就去找花铭。”
今日之祸,让她彻底看清实力上的不足。
她想要留着冯氏慢刀子割肉,必要的时候引出大皇子一举铲除,却忽视了冯氏带给她的危险,远远超过最初的预期。
魏正阳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恨意,怒目切齿道:“我听姐姐的。”
魏鸢注视着他紧握拳头离开的背影,心中的忧虑只增不减。
作为抚养他长大的亲姐,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正阳刻意隐藏的变化。只是她被生死攸关的事左右,暂时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只能等以后好生引导。
“魏姑娘,请吧。”衙役沉着脸说道。
魏鸢快速收敛心神,面无表情的提醒道:“魏文昌也是嫌犯,不把他一起带到顺天府,府尹大人如何提审?”
一步退步步退。魏恭明要挟她的把柄已然不在,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你别太过分!”冯氏恼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昌儿金尊玉贵,如何吃得了牢狱之苦?你非要看着昌儿倒霉才开心吗?”
魏恭明面色阴森的附和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少拿昌儿说事。”
衙役轻蔑的提醒道:“魏姑娘,魏文昌可是你亲弟弟?”
“所以我就应该心甘情愿的替他去死吗?”魏鸢无动于衷的回怼。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眼神戏谑的建议道,“按理说你们才是他最亲近的人,比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更适合顶罪。作为侧妃的亲生父母,六皇子也不好过于苛责,侧妃娘娘也必定会铆足了劲儿求情。”
该死的一个都没死,她怎么舍得先行一步?当然是要和仇人死磕到底。
冯氏摇摇欲坠的身子,颤抖着指着她怒斥道:“你、你忤逆不孝、枉顾人伦!竟然要推生父继母去死?简直、简直是无法无天!”
魏鸢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头,反击道:“你踩着我生母扶正,花着她的嫁妆银子却刻薄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阴险狠毒、蛇蝎心肠。现在更是为了袒护亲儿子推继女去死,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冯氏颤抖着身子,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们可要快一些,要是我的血要是流干了,诸位怕是不好交差。”魏鸢理了理裙摆,席地而坐。
今日这番回嘴,她往日小可怜的形象将不复存在,那就潇洒肆意一些。
衙役只得向魏恭明再次抱拳,道:“还请魏大人行个方便,我等一定感激不尽。”
一个被舍弃的嫡女无关紧要,可要是得罪了与府尹大人同朝为官的同僚,他们怕是前程堪忧。现在只希望回到顺天府,府尹大人能体谅他们被迫接手的烫手山芋的无奈。否则他们可真里外不是人了。
魏恭明冷着脸回护道:“昌儿身子骨弱,怕是不能如你们的愿。”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鸢早就猜到他不会这么容易妥协,不急不忙的说道:“莺歌。”
谁能想到魏文昌会因好奇男女之情,害死了年仅8岁贴身丫鬟。有些人的恶,是生来就刻在骨子里的。
上辈子,她也是在成了侧妃后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今日正好用上一用。
冯氏心头一紧,厉声威胁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你要是再胡乱攀咬昌儿,别怪我不念母女情分。”
魏鸢目不斜视的看着魏恭明,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去顺天府我便绝口不提此事,要不然我就只能鱼死网破了。或许你们更想试试我还有没有其他底牌?”
拿莺歌的事威胁魏文昌认罪,显然不大可能。她可以退一步,但是魏文昌一定要以嫌犯的身份与她同去顺天府受审,否则接下来她如何利用魏文昌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