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气的全身发抖,指着魏鸢怒声呵斥道:“张嬷嬷是我的陪嫁丫鬟,伺候了我半辈子,你当着我的面掌掴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你这不是打她的脸,是在打我的脸!”
“母亲为了维护她,不惜污蔑我这个做女儿的,实在是太让我心寒了。”魏鸢咬着唇,模样委屈的控诉道,“她仗着您的宠爱,欺辱我这个主子,不应该受到惩治吗?还是说我一个正经主子在您心里连一个老奴都比不上。”
张嬷嬷作为冯氏的心腹,没少为虎作伥欺压他们姐弟年幼懵懂。今日打压这对主仆的威信,不过是开胃菜。逼冯氏吐出吞掉的嫁妆铺银子,才是重头戏。
“往后我自会好生约束。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性子也该收敛收敛了。”冯氏强忍着憋屈,咬着后槽牙保证道。见魏鸢始终眉头紧锁一脸不满的盯着她,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张嬷嬷对大姑娘不敬,罚三个月的月钱,以儆效尤。”
魏鸢的脸皮是越来越厚实了,明明恨她恨的要死,却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恶心她的话。可见成长速度已经超出她的预料。
魏鸢犹豫的点了点头,不情不愿的说道:“母亲还是少去些赏花宴,对后院诸多事宜多上点心。能逼我亲自动手,可见松散程度。”
若不强势些,非得被他们这群小人生吞活剥了。
张嬷嬷一脸怨恨的接受惩罚,小声在冯氏耳边把刚才的事一一禀明。
冯氏看着一步步摆脱控制的魏鸢,心里的不甘剧烈翻涌,可又没有扭转乾坤之法。
冯氏竭尽全力调整呼吸道:“下人的事先放一放,我听说你把王掌柜扭送到了顺天府,还要状告他中饱私囊?”
魏鸢意有所指的说道:“王掌柜做假账,数十年间贪墨宝昌坊银钱高达万两之巨,理应扭送官府,寻回丢失的银子。”
她不会让任何人白拿她的银子。他们吞下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
冯氏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教导道:“王掌柜为魏家当牛做马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般不讲情面的做派,不仅伤了下人们的心,就连京中的名门闺秀,也不敢与你深交。听母亲的劝,到顺天府撤了这桩官司。”
魏鸢义正言辞的说道:“母亲此言差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他吞下的银子足以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二十间铺子,没道理白白便宜了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棒槌,连生母嫁妆铺子赚来的银子都舍得白送。”
冯氏语重心长的劝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名声仁义才是立身的根本……”
魏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阴沉着脸说道:“母亲不必再劝。宝昌坊是我生母的陪嫁,就算您愿意破她的财免王掌柜的灾,我母亲的在天之灵怕是也难以安息。”
冯氏闻听她再次提起沈氏,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就听她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欠下的债,早晚是要还的。”
冯氏闻听此言,心惊肉跳。
她到底知不知道当年的事?
魏鸢见时机成熟,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也不是一点情面都不讲,若是能寻回他贪墨的银子,或许我会考虑饶他一次,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闹多大我都奉陪到底。”
冯氏想拿生病当说辞,逼她放王掌柜一马。她不过是玩了一招乱拳打死老师傅,扰乱冯氏最初的盘算,又用宝昌坊是生母陪嫁堵来她的嘴。
她想救王掌柜,就只能把这些年吞掉的银子全吐出来。否则等着王掌柜把她咬出来,她这个当家主母也就做到头了。
冯氏看着态度愈发强硬,手段愈发狠辣的魏鸢,压制许久的杀意激烈涌动。
翌日,第一缕阳光透穿过窗花撒金闺房,魏鸢还未从惺忪睡意中睁开双眼,就被院门口传来的噪杂声吵醒。
“何事这般吵闹?”魏鸢青葱玉手轻捻眉心,不悦的询问道。
巧慧撩起帷幔,迟疑的说道:“夫人说府中不干净,请了道士在、在清风苑内做法驱邪。”
夫人这做派明晃晃指向大姑娘,传出去还有那家敢聘姑娘为宗妇。
莫非夫人是想姑娘老死闺中吗?
魏鸢轻抬眼帘,暗自冷笑。
冯氏不会以为她性情大变的原因,是鬼上身吧?
可惜冯氏做梦也想到,她这只恶鬼是从上辈子重生而来,为的就是把所有害过她的人拖进地狱。
魏鸢在巧慧的服侍下起身洗漱,平静的喝完最后一口粥,巾帕轻拭嘴角道:“这么一出大戏,不去瞧瞧岂不可惜。”
冯氏既然下了战书,她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魏鸢身穿翠绿色素面刻丝锦裙,掐金丝兰花暗纹比甲,乌黑的长发分股盘结,合叠于头顶梳成百合髻,在巧慧的搀扶下来到了院门口。远远看到穿着道袍的道士,握着贴符的长剑,振振有词的念着听不懂的话。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行!”老道士看到魏鸢的那一刻,持长剑直指她面门。
冯氏得意的仰着下巴,说道:“蒋道长是长春馆馆主,诛邪驱鬼、法术高强,最是能识披着人皮的恶鬼。我劝你速速离去,免受皮肉之苦。”
鬼也好,人也罢。挡她的路,就得死。
魏鸢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反问道:“母亲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轻信一个江湖道士的鬼话?”
真修士忙着怜惜民间疾苦,假的修士她有何畏惧?
冯氏恶狠狠的瞪着她,愤恨的说道:“我的鸢儿文静内敛、知书达理,岂是你这只心肠歹毒、阴险毒辣的恶鬼能媲美的?”
魏鸢脸上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手中的帕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幽幽的说道:“冯遥!枉我把你当成亲姐妹,你竟然坑害我一双儿女,太让姐姐失望了。”
冯氏想要捉鬼,她就送她一个鬼。就看冯氏有没有胆子捉了。
冯氏瞪大了眼珠子,指着她的鼻子质问道“你、你喊我什么?”
魏鸢一双充血的眼眸缓缓向她逼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把你当亲姐妹,你却背着我勾搭魏郎珠胎暗结,又趁我身怀六甲暗下毒手,害我难产而亡。现如今,你的女儿子承母业,抢了鸢儿的未婚夫婿。我不过是心疼亲女处处受你欺压,向阎王求了情,特来教她不可被你所骗,她因此转变了性情,你就要请道士捉我,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歹毒至极。”八壹中文網
心中无鬼,何惧有鬼?怕只怕,冯氏心里装的鬼太多,吓都能把她吓死。
冯氏惊恐的看着魏鸢,本能的向后退去,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不是她,她早就化成枯骨,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魏鸢邪魅一笑,阴森森的说道:“好妹妹,你连姐姐都不认了,真让姐姐伤透了心。枉我这些年,就算身处地狱,也时常惦记着来看看你。”
“不、不可能。”冯氏惨白的面颊连连摇头后退。
老道士大喝一声说道:“孽障!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拿命来!”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丫鬟们吓得尖叫着四散而逃,唯恐主子们斗法殃及池鱼。
魏鸢险险躲过刺过来的利刃,锋利的双眼犹如开了锋的宝剑,猛然射向一旁的老道,恶狠狠的说道:“大胆妖道,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官家子女,其罪当诛!护院何在,还不把他拿下,等着给我陪葬吗!”
冯氏此举不但要把她近日所作所为定为冤鬼上身,意在洗去满身污名,还想借机弄死她以绝后患。她一死王掌柜的事也就随之不了了之,母亲的嫁妆就会再次落到她的手里。不愧是大皇子精心培养出来的暗棋,心机之深,手段之狠,皆让她不敢小瞧。
任凭魏鸢如何呼喊,原本随传随到的护卫,不见一人踪影。
魏鸢像是早就料到求救无门的境地,二话不说就向一旁陷入恐慌的冯氏扑去,口中还不忘喊道:“母亲救我!”
想弄死她,她说什么也要拖着冯氏一起死。
冯氏被她撞了一个踉跄,又看到长剑直冲面门而来,两眼一翻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魏鸢见此情景,用力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疼的冯氏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
“你、你个混账东西!”冯氏指着鼻子就骂。
魏鸢一把抓着她的手指,果断的把她推到前面,惶恐的说道:“这妖道要害我性命,母亲可不能不管。否则我生母的亡灵怕是要日日夜夜缠着您,与您分辨一下往日的对与错了。”
想要她死,那就要做好被她拉着同归于尽的准备。就看冯氏舍不舍得搭上她这条老命,先去黄泉探探路了。
老道士见雇主在前,本能的收敛剑锋,想要绕过冯氏剑指魏鸢:“妖孽,还不滚出来速速受死!”
魏鸢死死的抓着冯氏的胳膊,眼神怯懦,视线冰冷的说道:“臭妖道,别以为你穿着道袍就能罔顾世俗律法,你敢伤我母亲一根汗毛,就等着被碎尸万段吧!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说我母亲是妖孽,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魏鸢一顿胡搅蛮缠,直接把老道辱骂她的话,强行扣在冯氏的头上。冯氏的名声已经臭到烂大街了,只要她稍微用用手段,彻底铲除指日可待。
冯氏摇晃着身子,差点没直接气咽气了。
老道士厉声喝道:“休在这里胡乱攀扯,待贫道将你拿下,是人是鬼自能分辨明白!”
魏鸢冷冷一笑,毫不畏惧的说道:“敢在侍郎府行凶,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可惜你装神捉鬼就要到头了。我劝你自行服法,交代出幕后指使,以减轻罪孽,省得死后下拔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