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潮似乎也没想到开门的是他,视线越过他,在房内搜索,却没有看见路夕的身影。
乔松年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他记得不久前还听说贺钧潮去了北京,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路夕呢?”贺钧潮没工夫跟他大眼瞪小眼,皱着眉问道。
乔松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浴室门就打开了。
路夕穿着短袖,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见两个人挤在门口,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pd,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钧潮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上面搭着一件沾了血迹的训练服。
他的瞳孔骤然收紧,厉声问道:“伤到哪里了?”
路夕没跟上他的节奏,明明昨天晚上他还被自己一手肘打的生气了,突然跑过来问他伤到哪里。
乔松年这才明白他误会了,忙解释道:“pd,受伤的不是路哥,是我们队友小艾。路哥离他近,就过去扶了一把。”
屋里的其他人听见声音,纷纷走过来,向贺钧潮打招呼,路夕在一边带着疑惑打量他。
贺钧潮看了他半晌,确定他没受伤后,才想起要对其他人说点什么:“这件事节目组正在处理,你们不要有心理压力,安心准备舞台就行。”
伍承焕问道:“可是pd,我们队少了一个人,要怎么办?”
“少倒不会少,可能要多一个。”贺钧潮说,“表演《223's》的队伍,里面不是有三个兄弟吗,他们因为家里出事退赛了。”
“what?!”大家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乔松年喃喃道:“我去,还真是个多事选秀啊。”
伍承焕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贺钧潮又看了眼路夕,说:“以后要注意舞台安全,保护好自己。别想太多了,专心练习吧。”
他交代完这句,就转头离开了。
乔松年挠了挠头道:“所以pd刚回来就来我们宿舍,就是为了跟我们说这些吗?”
“话说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知道,也许是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不太放心。”
伍承焕突然道:“你们知道要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吗,全是f班的。”
他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队伍本来就只有他和路夕是a班,其他人全是属于拖后腿的存在。
“我不是介意班级,只是他们对这首曲子完全不熟,这要怎么办。”伍承焕撑着额头道。
每个来偶名的练习生,谁都想努力的往上爬。但现在很明显,他们处于极度劣势的状态。
路夕拍了拍他道:“小伍,等那两个人来了以后,我们一人负责一个。你们也跟着一起练,还有四天时间,不管怎么样,都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向观众呈现最好的舞台。”
他言语之间,没有质疑贺钧潮的决定,或是排挤即将到来的两个人,而是从一开始就肯定了他们会是团队的一员。
伍承焕抬头看向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路夕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的某个点。
“怎么,没信心?你可是c位,教两个人还教不过来吗。”路夕对他扬起嘴角,眼底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处变不惊的态度,像有魔力一般,迅速让身边的人都安心下来。
伍承焕看着他的眼睛道:“路老师,就冲你这句话,我想这会是我毕生难忘的舞台。”
乔松年一伸手,笑道:“我们一定可以的,badguy们!”
然而,重拾勇气是一码事,现实又是一码事。
他们隔壁房间是选了同样曲目的练习生,其中孟欣佑跳的是女步,他们的进度明显要比这一队快了一倍。
离上台还剩两天的时候,宋希薇进行了一次简单的考核,让两支同样曲目的队伍一起跳。
孟欣佑的队伍配合默契,发挥的相当稳定。
为了追求视觉刺激,他们对女步没有做任何改动。
当孟欣佑对着导师组扭腰的时候,宋希薇默默地捂住了脸。
旁边看热闹的海灵问她:“你又害羞了?”
宋希薇小声道:“不,是辣眼睛。”
轮到路夕他们组,六个人上去连招呼都打不齐,动作练了很多次还是不一致。
宋希薇连连摇头,待他们跳完,不客气地点评道:“你们打算就这样上舞台?说实话,我觉得跳成这样,路夕你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众人都安静了,这是她第一次批评路夕。
她继续道:“你是他们当中跳的最好的,所以你们这个团看起来也最不齐。你应当有责任,把他们带到你的高度。”
大家的脸色都怪怪的,队友都想为路夕说话,却又不能顶撞导师,孟欣佑则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
出乎意料,路夕却没有做解释,而是鞠了一躬道:“谢谢宋老师,我知道了。”
宋希薇看着他弯腰九十度的样子,谦卑温和,仿佛几年前她自己初出茅庐的模样,一点没有曾经担任过顶流的架子。
她微感诧异,但同时心里也明白了,为什么贺钧潮会对这个前队友念念不忘。
路夕的这个举动,让她莫名想起前两天,她带着好奇心点进了和他相关的热搜。
他已经两年没有动态了,但粉丝反增不减。有个路人疑惑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下面回答说:因为他自己的世界鲜血淋漓,却依然从口袋里掏出糖来给我们。他是这个世上最值得被温柔以待的人。
宋希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对他点了点头:“好好努力吧,还剩两天不到了。”
当天晚上,六人队又是最晚才休息的。
凌晨两点半,大家都虚脱地瘫坐在地板上。
伍承焕擦了把汗,高兴地说:“不错啊小葵,进步很大,动作基本都没问题了。”
被他喊“小葵”的男生不好意思地笑道:“路老师教的好,你们都辛苦啦。”
“终于结束了,我只想回去洗个澡睡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乔松年仰望天花板喘气道。
伍承焕推搡了他几下,“你他妈吃鸡的时候通宵都没事,一跳舞就萎了?”
一群男孩叽叽喳喳地起身,路夕站起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乔松年扯着他衣摆撒娇:“路哥哥,别练了,太晚啦,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伍承焕忍着恶心把他拨开,说:“是啊,你都这样了还练什么练。”
路夕摆了摆手,道:“我习惯晚睡,你们先回去洗澡,到时候别和我抢浴室。”
大家叫了他半天未果,只得先回去了。
练习室重归安静,没有半点人声。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路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闭上眼睛。
经过之前一场事故,他对舞台的阴影不减反增,仿佛之前的治疗全都付诸东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即使在台下跳的再好,观众看不见,也等于白搭。
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想象这里是舞台,而不是练习室。
砰,模拟灯光开启。
耀眼的光芒将他包围,而身前,是属于他的一片红海。
随着音响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实。
他的手心也渐渐冒出冷汗,曾经受伤的腿部肌肉阵阵紧缩,呼吸愈发急促。
……还是做不到。
正在他努力想克服这种感觉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又到这么晚,不要命了?”
路夕皱着眉睁开眼,转身看见了贺钧潮,他正漫不经心地靠在门边。
他被对方打断,心情很不爽,况且上次大晚上还吃过他的亏。
正在路夕准备开口赶人的时候,贺钧潮低头看了眼手表,说:“三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也是凌晨三点。”
路夕一愣,他们第一次遇见,的确是三点钟,在天华练习室外的过道上。
那时候,是他劝贺钧潮不要练的太拼,现在情况完全反转了。
贺钧潮看着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最近每天都很晚睡,是在担心舞台?”
这个问题看似轻飘飘,但实则对路西来说,却像是一柄利刃。
在外人看起来,他是天生的舞者,“担心舞台”这个形容,似乎跟他完全搭不上。
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不是恶意就是八卦。
路夕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抿着嘴角,缓缓地点了下头。
贺钧潮朝他走过来,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路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扣住了手腕,往门外走去。
贺钧潮修长的指节贴在他的腕骨上,两种从未接触过的皮肤,像是夏夜里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骨朵。
谨慎地、羞涩地,探出头来,与仲夏的夜风轻轻地接了个吻。
——所谓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