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今晨依然见不到太阳星,乌黑云层比昨天还要厚重,刮入洛阳的秋风很急,把那些树梢上的叶片吹落了不知凡几;
乌云与狂风联合了起来,像是在密谋酝酿一场瓢泼大雨,要把人间浇透。
但雨还未下,许多树叶在风中打着璇儿飘进了北城沿河的一处庭院;
落在那被种在院子里的桃枝旁。
桃枝已经种下几天,依然毫无生气,枯枝般插着;
不过它倒没那么孤独,旁边还有一圈蔬菜陪着,这些蔬菜的叶子枯黄,卷的厉害;
也不知道本绿油油的它们经历了什么惨绝菜寰的事,才变成这个模样?
这时候,有一双布靴踩到了枯黄蔬菜的中央处,踩在了那面青石板上;
接着,鞋子的主人蹲下身,先是伸手轻轻抚了下桃枝,然后一双星目四下看了看,就有清朗声音响起:
“大风天总是会有好多落叶...你们都这么黄了啊,晚上回来该摘了洗洗,买点肉,做菜烧汤。”
那一圈蔬菜在风中抖着,好像在说:“别吃我别吃我!”
又好像在期待:“赶紧吃了我!老被雷劈!早就想被吃了呀!”
庭院内,许游不再看模样可怜的蔬菜们,重新起身,打水洗漱完毕,抬手一招,一把二胡凭空化出,再伸手一抹,一只竹编斗笠便忽然出现。
他背负好二胡,将斗笠戴好,准备出门。
许游觉得以后出门大概都需要戴着斗笠了。
因为如今有一段让他有些害怕的经历刻在了脑子里:
昨天虽然完成了本来目的,正暗自松了口气,但始料未及的是那些女子们的过分热情;
昨日他下了高台等乐会集落幕,本想跟王琉璃几人汇合一同回家,结果却被那些热情的贵小姐们团团围住。
有姑娘送花,有姑娘羞答答的笑,甚至还有姑娘动手捏了捏他的脸,捏完了便从嘴里发出娇柔的笑声;
贵小姐里三圈外三圈的,她们冒光的眼神似有着莫名的神通之力,别人不知道受不受的住;
但那一道道眼神格外让许大人心肝儿发抖,把他吓得不轻,在那连连作揖不敢怎么动弹;
而这些小姐们身上那上好的绸缎衣裙,那光灿灿的首饰,好似连成一个光圈,耀眼的金钱光芒让许游觉得极为刺目,甚至被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眼睛与内心受到双重折磨,煎熬的厉害,本期待蔡易能够救他出苦海,结果那位老者站在高台上抚须哈哈笑着,全无上前解围的意思。
刘老爷、周先生本想与他打招呼聊几句,看到他身旁厚厚的人墙,就极为自觉的告辞了。
许游被包围着,过了许久才找到机会脚底抹油,两条腿跑的像车轱辘般。
所以从乐会集场地仓惶逃跑之后,心有余悸下,考虑到后续行动有可能会受到的影响,许大人就决定,以后但凡出门,都得戴上斗笠;
这般才保险些,毕竟昨天的经历太不美妙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从昨夜开始,洛阳城就有新的传闻在百姓间传开,大抵是‘妙音许郎,十指生花’这样的说法;
因此,许大人也莫名有了‘许郎’这个别称。
而在逃离场地之前,他还听到了一些交谈。
——昨天乐会集落幕,有一个礼部官员乐呵呵道:“三位尊使,国师大人交代过,要让我等好好陪护,尊使们可在洛阳城多留几个月,等过了冬,再回鸟首国也不迟;
“我们洛阳城的冬天,大雪纷飞是一时美景,难得一见。”
然后逃窜的许游回头看了眼,就看到那三个鸟首国使者点头答应。
有一使者道:“董国师学识渊博,有大儒气度,我三人对其很是佩服敬重,既是国师的意思,也不好拂了美意。”
接下来的交谈许游便没听到了,他那时已经跑的老远,不过‘董国师’这个称呼被他记了下来;
他觉得,能够让这三个内心应该很是高傲的鸟首国使者敬重,所谓的‘董国师’定非寻常人。
‘王兄说不定知晓这位国师,昨夜倒是没想起来,一会见到了该问问。’
许游思索着走了两步,那空中有一只虚幻飞鸟极速飞来,转眼落到了庭院,飞鸟由虚化实,拍打着四只树叶翅膀,小嘴对着空处点了下。
一团小小的白色漩涡显露而出,从其中飘出了一封认真折叠的白纸。
许游看着飞鸟,嘴角忍不住勾起微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再将信件拿了去;
灵游雀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享受抚摸,等少年收回手,它翅膀扑腾着落在少年肩头。
歪头看着极为可爱的飞鸟,许游想到如今自己也算薄有家资,该大方一些;
于是从储物袋里取出半两重的黄金,放在手掌上置在肩膀前,灵游雀眼睛一亮,鸟嘴张开愉快啄着它心爱的食物。
看着黄金慢慢消失,许游虽说已经做了心理建设,但仍然是有些止不住的心疼;
但看着奇异鸟雀的眼神却是越发宠溺。
那鸟雀将半两黄金啄的点滴不剩,仿佛开心的很,扑腾起翅膀绕着许游不停飞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清脆悦耳。
戴着斗笠的少年看着绕自己转圈的灵游雀,眼中笑意越发多了些,蓦然视线有些恍惚,继而微微怅然。
——他想起那只在遗迹中,与此时灵游雀一般绕着自己飞行的小小的火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自己与它做过约定,要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若是无缘再见,自己便食言了...
会再见的吧?
庭院内,许游摇摇头将发散的思绪收回按下,把那张白纸打开,阅读起内容,只见第一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许游无奈笑了声,一行行认真看去:
‘哥哥,桃夭想你!好想的!你想不想我呀?
‘我跟你讲哦......’
仔细看完这一面,许游轻声道:“哥哥想的。”
沉默了会,将纸张翻面,便见到红鸢那娟秀的字迹,少年再次认真看去。
‘完美之意...东海之滨,雷泽,流波山...’
看完这一面,许游怔了怔,无声道:“雷霆汇聚之地,可成我无暇筑基...
“是个遥远的地方啊...”
他再次陷入了思索,灵游雀总欢快叫着。
隔壁庭院内,王琉璃走出厅堂大门,听了一阵鸟雀似愉悦的叫声,他嘴角撇了撇,有些不忿道:
“昨天惹了那么多贵小姐还不够,今天就连鸟都招惹,嘿诶,许兄啊许兄,我看错你了!
“当真狭窄了呀!怎么不学学我王某人?
“谁不知道我守身如玉从不沾花惹草,邻里街巷都是有口皆碑?”
他一张圆圆脸庞露出自信模样,抬起下巴停在一个精准角度,继续道:
“我如此英俊,又如此自爱,哼,许兄跟我比,到底还是差一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