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轩南城,小乡村。
一股血腥味久久不散,四周村镇的百姓有胆大之辈一早就匆匆过来,一探究竟。
此刻乡村周围有些不少百姓,还有几个官差装扮的人维持秩序。
人虽多,却无几人敢进村中;
只因那村中一幕太过血腥恐怖,再怎么胆大的百姓见到了也得遍体生寒。
今天一早有人到了村里,看见了一具具无头尸体,看见了一路鲜血淋漓;
更远远看见了...人头堆积之地。
这人吓得匆忙离去,到了附近官兵驻守之地报信。
百姓大都早起,不止这一人来此,于是一村死尽的消息便如同乘风一般,极速传播在四方之地;
传播到了芒轩城中。
洛青风骑白马一路奔行,终于是来了此地,靠近了乡村外围,她翻身下马,将白马随意拴在一旁树上。
看着看着四周人影,听着那害怕惊诧的讨论声,闻着空气中浓郁血腥之气,她目中露出几分悲哀。
不消进村,洛青风已是心中有了答案,自己那两个如姐姐一般的侍女,这次回家探亲...
应该死了。
虽然心里几乎笃定,洛青风仍旧快速冲入了村子。
一众围观之人见这青衣身影竟是毫不害怕,径直进了死气沉沉的村庄,纷纷有些讶异。
洛青风在村中土路中跑着,却见一具具尸体若枯萎的树干倒在一旁,那土路间染着猩红,刺鼻血腥味比之外面何止浓郁了几倍;
然而她一点都不在意。
丹凤眼将一具具尸体扫过,终于,在转过一条土路之时,洛青风停了下来。
她怔怔看着眼前沾满了鲜血淤泥的两具尸体,她眼神恍惚,头晕目眩。
“桃红姐...小兰姐...你们...你们...”
洛青风走上前,声音发颤,“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蹲下身子,丝毫不顾及那尸体上的血污泥渍,伸手抚摸着已经冰冷了的两具无头尸体......
“青风,我刚买了橘子,大的给你,你十七岁,还在长身体呢。”
“青风啊,我比你大五岁,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小兰姐一定帮你出气。”
“咱们这风月楼,自从青风来了后,似乎生意格外好了些,不过青风呀,你年纪小,姐姐得陪着你,免得你被人骗了去。”
“我们回家探亲,几天就回来,给你带家乡的花,青风,你是不知道,那村里的花可好看呢!”
“走咯,等姐姐们回来,哈哈!”
两个对她像对待妹妹一样的人,此刻早已经冷冷冰冰,尸首分离。
洛青风眼神更为恍惚,她深深吸了口气,兜帽下的面容有些呆滞;
这呆滞渐渐变为愤怒,她咬着银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
“谁干的...谁干的?!
“我一定要找到你!将你挫骨扬灰!”
洛青风一身青色裙摆已是染了泥尘,青色绣花鞋亦沾了红色血泥。
她站起身,丹凤眼除了悲凉,更有滔滔怒火。
“残魂?”洛青风微微蹙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棵茂密槐树。
槐树周围阴影之处,那里有几十道虚幻魂影飘飘荡荡,无枝可依;
魂影虚淡,似一场疾风便可将他们烟消云散。
洛青风走上前,怔怔看着其中两道残魂,那是她来此近一年的时间,最为熟悉的两道身影。
静立了许久,洛青风眼角滑落了两滴泪珠。
啪。
泪珠摔在了泥土上,溅成了破碎尘埃,便如这些残魂一般。
身已死,魂难归,若微尘,似蜉蝣。
“天地不是有轮回么...为什么残魂在此地飘荡?”
洛青风喃喃道:“是了...孤魂野鬼无人渡...又如何入的了九幽地府...”
她静立了许久,忽然对着残魂庄重作揖;
道揖。
“青风不知超度法,却知杀人术。”洛青风这般说着,回身走到了村落中央,在一众死人头颅中找到了两颗女子头颅。
她本喜净,平日里最不喜污秽之物。
而此刻;
青衣已成泥色,绣花鞋不见原本模样,她捧着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手掌上全是血色污泥;
然而她依然毫不在意。
将头颅郑重摆放在那两具尸体断颈之处,洛青风双手虚握,弯身三拜。
那土路之侧,盛开着许多鲜花,便如这死去的侍女之言,确实很美。
看了会那朵朵鲜花,洛青风转身而走。
一袭青衣虽染了泥尘,但她仍然那般绝美。
洛青风径直走出村外,对着一众诧异的目光视若无睹。
重新骑上白马,她目中有了一丝清明,内心思绪极速转动。
‘此地似有阵势,那人未必走远,杀了如此多人,他身上定有血腥味;
‘人头...血迹...难道他在练什么术法?说不定他还会在周围继续杀戮...
‘应该是了,你杀谁本与我无关;
‘可是...可是!
‘你敢杀对我那般好的两个人,你该死!’
思绪转动间,她骑着白马娇喝道:
“驾!”
洛青风已经准备暂时不回芒轩城,就在这附近村落四处走动,等着那人冒出头来,好为那死去的两人报仇雪恨。
白马四蹄在泥土上奔跑而过,行了一阵,洛青风远远看到了前方有一人在慢慢行走。
此人约莫青年,身材偏瘦,面容柔和俊秀,一头长发随意扎着,穿月白色麻布衣服,踩着一双麻草鞋;
这青年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双目极为清明,眼神之中似还含着悲悯之意;
这般样貌虽说特别,洛青风却没有多去注意,只是她的目光依旧被青年吸引;
准确的说,是被青年肩头一个古怪生灵吸引。
却见。
一只手掌大小,浑身长着青色毛发,有着一双大眼,面若山虎,尾巴似牛的小兽趴在了青年肩头;
小兽似乎张嘴呵欠,四只平缓的牙齿看着极为可爱。
看了几眼,洛青风收回目光,与这青年交错而过。
青年亦没注意她,只是目视前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缓步走着。
“主人,我们究竟去哪呀?”忽然,那小兽竟张嘴口吐人言,其声若重叠之音,显得颇为幽邃。
青年摇了摇头,慢慢道:“我也不知,不过这大荒五洲几乎辽阔无垠,此东土洲亦是大无边际;
“走到哪,便算哪。”
青年的声音很是温润,如春风一般,再走了一会,他似疑惑道:“谛听,你是我的坐骑,为何不下来走走?”
“主人哟!我可是瑞兽,祥瑞之兽,有身份的!”
叫做谛听的青毛小兽咧嘴笑了笑,“这重要吗?反正也没目的地,坐骑不坐骑的,又没多大用,还不如让我养精蓄锐呢!”
“这样啊。”青年轻声道:“前方似有残魂之念,与我在一路之上。”
“要去超度?”谛听点头道:“主人,我听到了有人族之灵死去;
“十个,呀,十八个,二十九个,一直在加,不算少呢!”
它转头看向了芒轩城东南方,笑着道:“在那里。”
青年麻草鞋踩在泥土上。
“与我无缘,与我无关。”
他这般说了句,行走方向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