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十月三十一日,清晨,盖州城。
从昨晚开始,盖州城内外就是竖起了连绵不绝的火把,在严亦飞的紧急转移命令下。盖州城周边的百姓们都是扶老携幼,挑着米谷,推着车辆,赶着猪羊,连夜撤往了盖州城。
所有人都知道后金大军将要来临,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这次建奴是来复仇的,既然复仇就是要来杀人的,因此为他们的安全着想,所有人必需全部撤往盖州城内。
对严亦飞的命令,大部分的盖州周边百姓都是遵照无疑,他们在石城军军士的组织之下撤退的有条不紊,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很多村子便全部转移完毕。
此时在盖州城外十几里的下店屯内,因为在攻占盖州时表现出色而被临时任命为辅兵队长的丁来富手上拿着火把,身旁跟着一群同村的好兄弟。
丁来富试了几次,想要将手中的火把扔到前面的房屋上,却是一直狠不下这个心。
下店屯,这可是自己无数辈的祖先与自己这代人的心血啊,这村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是自己村里人的祖辈们亲手建成,如今却要一把火烧了,真是不舍啊。
良久,丁来富的眼中转而露出坚定的神情,他猛地将手中的火把扔到身前的草房上,然后厉声对身边的壮丁们喝道:“烧了,全部烧了,不能给鞑子留下一草一木!”
听了丁来富的喝令,屯内的壮丁们四下纵火,看着屯内火光冲天,之前二十几年在这里生活的历历往事直涌心头,丁来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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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已经走在前往盖州城道路上的下店屯的老弱妇孺们,他们也都回过头来,看到屯内腾起的阵阵烟火,也都是纷纷流下了眼泪。
时间到了寅时,下店屯附近的西河口屯同样是火光四起,堡内的军民物资也全部转移完毕。
这西河口屯的百姓们。同样舍不得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家园,但是这些纯朴的百姓也都知道,把这些房屋留给建奴一样也是保不住,反而会成为他们攻城器具的原材料。
况且那位勇武的严大人也答应他们,在建奴退走后,会免费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而且会让他们的新家园变得更好。
对于严亦飞的命令,下店屯与西河口屯都是凛然遵行,但是在盖州城东七、八里的巴岭村内,却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巴岭村的村民们,他们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园,更舍不得一把火全烧了,一个晚上过去,他们只撤离了一小半人,而剩余的人,这在村里的大地主马玉虎的带领下,拒绝撤离并且烧掉自家的房屋。
在他们看来,为谁纳粮不是纳粮,这建奴的稅粮虽然更重,但最起码也还是能给他们剩下点活命的粮食,而石城军虽然勇武,但是面对建奴大军十有八、九会被打败,如今还不如就这么挺着,等着鞑子重新占领这里,这样至少还能保住自家房子不是。
在这种思想之下,地主马玉虎的子侄领着一些被他蛊惑的庄丁,手持着锄头、耙子等农具,与前来转移百姓的一队石城军军士对峙着。
临近到了中午,赵宝福领着两个旗队的军士赶到,他也不与这些固执的百姓对话,只是大声喝令道:“署辽东都司都指挥使,东江镇副将严大人有令,所有巴岭村的村民,必须立即尽数撤往盖州城,巴岭村全部烧毁,敢有违抗者,以降奴资敌论处,就地正法!”
随着张宝福的喝令,“哗”的一声,一个旗队的石城军鸟铳兵举起他们的火铳,乌黑的铳口只是对着那几个带头的马家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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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石城军军士们,巴岭村的村民都是吓得魂不附体,这些军爷,前几日刚杀了将近一千的鞑子兵,那些被杀死鞑子的脑袋,就堆放在盖州城外面的官道边。
听村里前往盖州做生意的村里小贩说,那些个鞑子的脑袋一个个张牙裂口,堆的老高,其中还有几个总来巴岭村内抢粮食、侮辱妇女的鞑子兵的脑袋也在里面,那小贩也是听人说,这个鞑子的人头堆,叫做“京观”。
村内百姓都在传扬他们是天兵下凡,面对眼前的情景他们都知道,如果敢不听从他们的命令,他们手中的鸟铳可不是开玩笑的,凭自己堡内的那些庄丁,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这时庄内的参加盖州攻城的一名壮丁站了出来,他对众人道:“大伙还是走吧,鞑子兵就快来了,严大人也是咱辽东人,他不会害大伙的,而且他也答应战后要给我们免费重建家园了,我们巴岭村今天虽然烧毁了,但只要大家人还在,那就有重建的那一天。”
见如此情形,吓得那村中大地主马玉虎也不得不亲自出来,他本想对张宝福以及他的手下施以贿赂,让他们可以把村民都带到盖州去,但是把房子留下。
可谁成想张宝福他们根本是油盐不进,对马玉虎送来的一托盘银子连看都不看,也不能怪马玉虎无知,他这一招放在别部明军身上多半就管用了,但是他此时面对的是石城军。
这石城军待遇在明末各军中算是极好的,马玉虎拿出的这些银子在他们这里根本构不成诱惑,再加上石城军军纪森严,像收受贿赂违抗军令这种事情,责罚下来一定是本人斩首示众,全家人没收土地、房屋以及一切财产之后流放荒岛,这其实也和判他们死刑没什么太大区别。
一边是区区一点散碎银子,另一边是全家人的身家性命,这中间巨大的差距,放哪个石城军士兵在这里,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马玉虎见这些当兵的是软硬不吃,气的是头脑发晕,但是此时鸟铳兵们那黑洞洞的铳口就对着他,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也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石城军撤离的要求。
午后,巴岭村的村民也是全部撤离出了村子,很快的,庄内也是火光四起、一时间烟尘盖天,再往远看,下店屯、西河口屯、胡家屯等地从数个方向尽皆燃起大火,三堡焚烧的火光烟雾,数里外皆可以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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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三年十月三十一日,下午。
后金大军还没有来到,据特勤队员和哨骑们的刺探回报,这些后金兵走的并不算快,预计他们应该会在明日的上午到达盖州城下,趁这个机会,盖州城内的军民争分夺秒的赶制守城器械,并在城外的东西两面挖掘了无数的壕沟土坑,直把那里变得比月球表面还粗糙,用以加强盖州城的防守能力。
此时盖州城外,便有大群的石城军军士和盖州附近的青壮忙个不停,他们将城外沿城的壕沟挖深挖阔,壕沟外侧,某些重要的地方,还布置上拒马蒺藜等物。
盖州城外东西两面的平地上,己经挖掘了无数个坑坑洼洼的土坑,深浅不一,不过有个原则,越是离近城墙,那坑就挖得越深,而且土坑杂错,让其中空地成为扭曲的之字形,如此根本不要想好好走人,就更别提大军进攻了。
挖出来的泥土,在一些空地上就地砌成粗粗的小墙,那小墙高不到三尺,从城墙上俯攻下面,则墙后不能藏身,但却能有
效地延阻后金兵盾车的推进。
从三十一日清晨开始,盖州城外就密密麻麻的满是忙碌的人群,其中不但有男丁,也有壮妇,他们在石城军军官的指挥下,只是挥锄奋战。
一队队新编成的辅兵男子们,也从城内急急出来,加入了城下的劳动大军。
在严亦飞攻占盖州前,盖州城内有百姓两千五百余户,人口将近一万四千人,可怜在破城时建奴的城南大屠杀中,共有四千余人死于后金兵的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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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晚起,盖州周边的百姓全部移来盖州城内,盖州周边共有户两千九百余户,人口一万五千余人,因此此时城内共有两万五千余人,其中壮丁五千五百余人。
这些新迁来的城外百姓,加上城内原有的居民,这些人立时将原本不过周六里多的盖州小城挤得如罐头里的沙丁鱼,再也塞不进去任何的人。
严亦飞将城内可用的男子都组织起来,共得民壮辅兵近七千人,当然其中还杂着一部分的老弱男子。
无论是原本城内的居民,还是新来的百姓,一样被紧急组织起来,这些临时辅兵们就由他们各屯堡内的里长带领,共同协助石城军的守城作战。
人多力量大,加上组织得力,只是短短一日时间,盖州城外的壕沟土坑挖掘,已经颇见规模。
严亦飞在城外巡视一圈后,略略放下了心,他进了城内,来到城墙上。此时城墙上便由他的三个千总的战兵防守。
其中卢庆瑜率部防守北门及两端的城墙,杨荣杰率部防守盖州的东西两面城墙,李泽坤则率部巡弋城内各处,遇有某处遇急时,随时领军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