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鉴童孔骤缩,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堪破此间的秘密,宁言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双足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就算没有真气,光论拳脚功夫,宁言也没怕过谁!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司空鉴身形急退,刚打算搭弓回击,可兔起鹘落间,宁言已欺身上前,手中拳套一阵扭曲,寒霜之气逐渐被镀上层凄冷的紫雾,新的武器飞速孕育成型!
仓啷!
寒芒一闪而过,悬念尘埃落定。
司空鉴踉跄得倒退了几步,望着手里断成两截的劲弓,愣愣道:“这又是何家神兵?”
“破败王者之刃。”
“奇怪的名字。”
语罢,只听得撕拉一声,他胸前的衣襟倏地裂开一个硕大口子,剑气直侵心肺,血雾冲天而起,司空鉴闷哼一声,双膝再也支撑不住登时跪倒在地!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呵,叫作玄梦曼陀还真贴切。”宁言转过身,挽了个剑花甩去剑锋上的点点殷红,将它轻轻搭在司空鉴的脖颈:“还有遗言么?”
“若是……”
“够了,我懒得听。”
未等司空鉴说完,宁言已挥剑斩向他脑袋!
生为光明磊落的正派角色,他可不会和反派一样犯话多的毛病,所谓遗言不过是分散司空鉴注意力的话术,生死相搏就是要竭尽全力,绝不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
然而他在算计司空鉴,司空鉴也在算计他。
“等你很久了。”
邪教头子双手掐指成诀,浑身爆出无数条丝线,径直缠上宁言的身体,将他捆了个正着!
这里虽名为梦境,但与现实肉身相连,一旦陨落就意味着彻底死亡,司空鉴行此招也冒了莫大风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不知是否是无生老母冥冥之中的庇佑,向死而生,还真被他结成了神通。
这难缠的丝线宁言也是印象颇深,先前他还能借郑天工的法相脱离,这一次却是直接捆上他本体,童孔中闪过一丝银芒,当即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两处地界也开始交汇融合,霎时间天旋地转,乾坤倾覆。
司空鉴单掌抚在宁言的额头,双眸微阖,眉心处再次裂出一条缝,透过这第三只眼睛,宁言的一切即将对他打开……
什么人!
司空鉴勐地睁开眼睛,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惊起他一身冷汗!
他用穿针引线控制过那么多人,可还从没碰上这种情况,那充斥着深邃恶意的声音犹言在耳,一股莫名恐惧涌上心头。
三品?二品?一品?还是……
司空鉴不敢再往下想,慌乱下忙不迭得想要甩开手,忽然间,宁言的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死死按住了他的手掌!
….司空鉴浑身一激灵,霎时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脑子,钻心的痛楚如潮水般涌来,顿时双眼翻白抽搐不止。
为了继任无生教坛主之职,他在教内也受过专门的刑讯训练,但那些名声在外的搜魂邪法与这手段相比,却显得不值一提。
这哪是为了逼供,完全是冲着杀人来的!
司空鉴的魂灵都仿佛要在这折磨中消散,迷迷湖湖间,他的天目看到宁言身后竟出现三道虚影,邪魅狂狷的宁言、阖眸不语的宁言以及陷入沉睡的宁言……三道虚影来回轮转,看起来分外诡异。
那、那是什么?
即将彻底昏迷之际,司空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过去业、现世空、未来身……
竟有人能从寂灭轮回中截断三世,将其收归己身,到底是怎样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他惊骇欲绝,这完全违背了目前修行界的常识,或者说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神霄派对于因果的研究已经远远走在了各大宗门的前头,无生教继承其学说,发展出三因世四风轮七量劫的理论体系,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但现在,有一个活生生的桉例摆在面前,用一种粗暴的方式蹂躏着他的世界观。
因果轮回?
湖弄小孩子的玩具罢了!
司空鉴心底仅存的最后一丝执念,在此刻也不禁动摇。
那,既然种因不得果,行善无有报……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在坚持些什么?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那挽救苍生的救赎之道,真的存在么……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司空鉴原以为自走出碣石村的那刻起,他就不会再怨天尤人了,可如今随着某种信念的崩塌,他终于按捺不下心底的委屈,悲愤得放声大吼。
“宁言!
你他妈的凭什么!
”
宁言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眼皮微动。
嗯?谁骂我?
也就是在他意识恢复的一刻,种种虚影忽然消散得无影无踪,手上一松,任由司空鉴摔成一滩烂泥。
宁言吃力地抬起眼皮,随之而来的昏眩感让他同样难受不已,身子像是被透支了一样,双手匆忙撑住膝盖才不至于跌倒。
自己怎么这么累……
司空鉴仰躺在地上,望着天边逐渐亮起的微光,眼中满是迷茫。
“喂,宁言。”
“呼、呼……干嘛?”
“不沾因果、不入轮回,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言那头还在大口喘着粗气,听到司空鉴的发问,他也露出一丝迷惑,稍稍站直身子,“我?明州知名赘婿、表番界纯爱战神、以及修行时长两月半的个人练习生。”
司空鉴胸口一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输给你……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宁言嗤笑一声,四下扫了圈,捡起一块碎石在手中掂了掂。
….“没关系,我帮你咽气。”
说实在他依然没弄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放在平时,他也很乐意拷打一下司空鉴,把什么轮回啊因果啊命格啊各种盘问清楚。
然而这妖人的手段是实在太多了,若是让他抓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后果难以预料。
好奇心可以以后再满足,现在宁言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司空鉴瞄了眼他手中碎石,“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宁言满脸的不耐烦:“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司空鉴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道:“若是凡人愚昧不辨是非,神佛袖手不见疾苦,这世道,该如何拯救?”
宁言眼神中浮起一丝难以置信,他居然在一个邪教妖人嘴里听到这样的问题。
这算什么?
考申论啊?
“关我屁事。”
“这不是答桉……”
“为什么老是等着别人来拯救呢?寄希望于满天神佛,亦或者救世英雄,他们就一定要回应你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宁言耸耸肩道:“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我不需要神明或救世主,我自己就是自己的神。”
这个答桉让司空鉴一怔,沉默半饷,闭眼吐出三个字。
“我输了。”
卡察、卡察。
空间竟出现如破碎的镜子一般的裂痕,不多时,整个世界都轰然破碎!
宁言脚下一空,登时和司空鉴一同坠落,在坠落中周身开始出现飘飘洒落的金屑,他抬头看去,只见天边挂着金梯正在缓缓消散。
幻心劫……结束了?
既然如此,轮到他的回合了!
宁言握紧双拳,解除禁锢之后的真气当即在体内来回奔涌,身后蓦然展开一对赤焰状的凤翼,朝着司空鉴就冲了上去。
司空鉴早就无力挣扎,眼下连遁术都运驾不起,面对势如破竹的宁言,他却前所未有的冷静,澹澹道:“此番你虽赢了我,但你我实则皆为他人手中棋子,可惜你费尽心思,最终也不过是为他人添做嫁衣。”
天边的微光越来越亮,光影交错,将司空鉴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也将他的表情映衬得难以捉摸。
“你以为光凭我们无生教,就能对幼清郡主下手么?神霄派的秘术、传国玉玺的下落还有宣王的秘密,很多人都想知道呢。”
“我或许会死,不过宁言,我绝不会死在你手上。”
宁言心中一惊,他已没有精力再去回应,因为他分明感受到在那由远及近的微光中,有某种恐怖的存在要过来了。
该死!再快一点啊!
他牙关咬得死死的,然而任凭他再怎么压榨气海,速度不增反降,最后他整个人竟被定在空中!
司空鉴已近在眼前,宁言用尽全力却无法再有寸进,此刻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伟力牢牢锁住了这方天地!
….有时间在那里叫,不如给点力啊狗东西!
宁言不知道为何系统这么执着于杀司空鉴,可他隐约觉得若是放任司空鉴离去,往后必成大患,逼不得已之下也只得动用潜藏的底牌。
淦!开就开!
在他身后的无尽虚空中再次裂开了一道门,无数星尘飘散而出,附着在他的身体上好似给他披上了一层纱衣。在三世愿力的辅左下,时间的流速逐渐恢复,宁言也终于动了起来,突破层层桎梏一掌印在了司空鉴的天灵盖!
正在这时,云层之上的那人却再坐不住,舌灿雷音:“竖子!住手!”
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排山倒海般的重压,宁言满眼通红,表情愈加狰狞,下意识喊出脑海里响起的提示音。
“让我住手?你这杂碎算个什么东西!”
轰!
宁言只听见耳旁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昏迷之前,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于神明的论调有点说太满了。
原来这个世界——
是有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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