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却恨不起来,甚至,在她得知靳华就是华玉时,内心还是很开心的。是了,她还爱着他,这种爱跨越时间,已经无形中渗入到她的骨髓里。她有多爱,就有多悲伤。须臾,两行清泪再次从眼尾溢出,划过肌肤,滴落在发丝,最后没入枕边。如此反复,直到哭得枕头再次被浸湿,眼睛酸涩再也没了泪水,她才起身。被巨大的悲伤包裹着,林念那清澈灵动的眸子,再也没有了光。她拿起桌几上思墨放下的面盆里的面巾,拧干,敷在红肿的眼睛上,静静思索着,悲伤退却,理智也慢慢回笼。无论她对他的这份感情是怎样的,她都必须阻止他的计划,若逼不得已,日后刀剑相向,她狠不小心杀他,那就死在他手里。这一刻,她才恍惚明白,之前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浮现自己被杀的画面,持剑之人到底是谁了。思墨再次敲门进来,看到小姐已经起身,她急忙接过小姐手里的面巾,开始伺候小姐梳头更衣。她给小姐梳了个当下最流行的云月间发髻,两边头发如白云盘旋般梳向头顶,形成弧度,垂于耳上,头顶再编成月牙形状,上面插着如星星般的细簪,远看仿佛是那月牙发出的亮光一般。思墨为小姐整理好发饰,微微一笑,问着,“小姐,这是奴婢新学的发饰,您看好看吗?”
林念望着铜镜的自己,发饰款式新颖,也很亮眼,确实让林念变得更加明艳,有了精神。她勾唇浅笑,掩去眸底悲伤,点头,“嗯,好看。”
“哦,对了,这个是刚刚红袖先生着人送来的字条。”
思墨从袖口拿出一张卷起的字条,递给小姐。林念接过,看着里面的内容,秀眉微蹙,一双鹿眸也染了疑色。京城谣言四起,皆传大皇子死于非命,回魂索命。信中的大皇子就是皇后之子,他死于非命,重回京城索命这一说,林念根本不信,这一看就是被人引导着传出的谣言。幕后操控者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所为。可是,大皇子并非二皇子所杀,他传出此谣言是何目的?董贵妃已经被关入冷宫,而且据说已然疯癫,他此举应该不会是为了处死一个疯癫之人吧?“小姐,可发生什么事了?”
思墨为小姐整理着衣领,见她愁眉不展,开口问着。“没什么大事,只是京城内,有人谣传大皇子并非夭折,而是死于非命。”
“此事,与二皇子可有关?”
林念摇头,“就是因为无关,我才好奇,这背后之人,如此做是何目的。”
思墨也跟着思忖着,她记得闲暇时与小姐下棋,听小姐说过,以局引局法,就是故意掉入敌人局中,从中剖析出对方设局的目的,从而反杀,一招破敌。“小姐,那不如就别想了,直接入局,看对方后面打算怎么做,再做局破局,不就好了。”
林念垂眸,顿了片刻,深知思墨所说出处乃是她教的棋局。“如此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太过被动,而且,朝堂上的阴谋诡计,不比棋局,朝堂之上会更瞬息万变,难以把控。”
思墨较之小姐,更不懂权谋了,她只垂首,哦了一声,便没再打扰小姐思忖。如今京城传言,沸沸扬扬,估计再不过半日,就会传入皇上耳朵里。皇上最在乎皇家颜面,堂堂皇后之子,刚出生便被害死,此事定会惹得圣上震怒,并勒令刑部彻查此事。此事时隔近二十年,依照往常查案过程定十分艰难,可这是靳华传出谣言的初步目的,他肯定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或者线索,刑部应该想侦破也不难。侦破了,然后呢?她努力回想,会和此事有关联的事都有哪些。对了,四皇子溺水案!如果靳华如此做,就是为了引出这个案件呢!此案件一旦查出,必定板上钉钉,二皇子逃脱不了干系!那就是说,靳华,他知晓二皇子害死的四皇子?不行!现在必须阻止此谣言进一步扩大。只要此事闹不到皇宫,事态控制的主动权就不会在靳华那儿,如此,他想引出四皇子溺水案,也定不容易。“思墨,你传信给红袖先生,就说要极力压制谣言,若压制不了,就造谣……二皇子喜好男风,风华公子不堪受辱奔向十一皇子阵营。”
林念眼底划过一丝狡猾。要想压制住一个谣言,最好最有力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更大的谣言,转移大家视线。虽然她出的这个谣言,确实很损,但却能让靳华重拾风华的名号,示于人前。他想躲在暗处,操控一切,她偏不让他如愿,而且此传言一出,他就算不是站在十一皇子身边,也便是了。只是,二皇子怕是要受些名誉损失了。“这……是。”
思墨咋舌,此谣言确实够损的。“哎,等等,你记得去二皇子府传信,就说此谣言是我放的,为了引靳华现身,让二皇子多多忍耐。”
林念拦住刚走几步的思墨,吩咐着。思墨点头,疾步出门。林念存了私心,她并不打算告知二皇子靳华在哪。另一边华宅,靳华兀自坐在廊下,饮着青梅酒,这是他埋在那个院子里的酒,是他为林念准备的。“爷,林念姑娘发现了您的位置,要不要重新换个藏身之所?”
来福走到爷身旁,蹲下身子为爷斟酒,担忧问着。靳华再次一饮而尽,酒香甘洌,清爽,饮之沁人心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底的难过减少些许。他双颊透着微红,已经有些醉了。摇头,晃着酒杯,示意来福继续倒酒,“她不会透露的,无需换。”
透过她的眼神,他就知道,无论自己是靳华还是华玉,无论她对自己有多恨,她都不会如此做。暗道门响,来福去开门,若木急匆匆跑来,顾不上行礼,禀报着:“小侯爷,外面传言,传言……您喜好男色,还喜好在下面,还说您和二皇子有染……”“什么?我们爷可是堂堂正正的爷们儿,向来只在上面!”
来福刚说完,一滞。欸,这话怎么说出来有点怪怪的?“爷,我,我的意思是说,您可是喜好……”女的二字还未说出口,就看到爷那阴冷似吃人的目光,顿时识趣地闭了嘴。“我命你散播的,关于大皇子死于非命的谣言呢?”
靳华酒劲算是彻底醒了,脸上虽泛着微红,但墨色晕染的眸子,已经没了迷离之色。“被这个谣言直接掩盖了下去,而且,现在还有传言说您觉得二皇子不行,转而投靠了十一皇子,与他缠绵,还说他,说他……”听到这儿,靳华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眸底反而还荡漾起几丝笑意。“说什么?”
他放下酒杯,站起来,踱了几步,不急不缓地问着。若木偷偷瞥向小侯爷,见他脸色并无怒色,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说您喜欢年纪小,火力旺的,风华公子年纪太大,满足不了您……”天知道若木说出这些话,有多么胆战心惊。他以为小侯爷会大发雷霆,可对方只是一笑而过。“如此传言,确实精彩,难怪会压过我们的。嗯……这些谣言不用管它,让谣言在京城飞一会儿,也无妨。”
“那我们散播的谣言呢?要不了了之吗?”
若木问。靳华摇头,“谣言这一步是行不通了,至于再采用什么法子我自有对策,你先下去吧。”
无论官员还是平头百姓,最喜欢的还是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