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这粗鄙的言语,立刻引得采依满脸嫌弃。
望月却浑然不以为意,就只一眨不眨地看在李观棋脸上。
李观棋并没有立刻回答,其实从离开府衙的时候,他就在暗中留意采依的脸色。
毫无疑问,采依是认识那块牌子的。
“不如,你来给她解惑?”想着,李观棋淡笑着和采依说道。
采依眼皮子一抽,没好气道:“不就是监隶司的密使腰牌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望月也好,李观棋也罢,心头同时一个咯噔,唯一的区别是,望月脸上还有一份惊愕。
监隶司不止监察百官,还监察万民,乃陛下直属的特权部门。
除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大员之外,监隶司都有先斩后奏之权。
说他们权倾朝野或许不怎么恰当,但绝对是任何一方势力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
没人知道监隶司具体有多少密探,只隐约听说,其内部划分为四大部门。
分别以“纵横捭阖”四字命名。
而阖字令担负的便是巡视民情之责,同时还负责调查魔门奸细。八壹中文網
换句话说,指认拥有阖字令的密探是魔门贼子,等于是在拆监隶司的招牌。
敢做出这种事,如果不是有十足确凿的证据,那就是在找死!
区区一个钦原府尹,真要和监隶司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寻常密探和密使是两个概念。
如果说都统是“帅”,那么密使就是“车”,密探最多相当于“卒”而已。
让李观棋心生震撼的是,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就拿到了密使腰牌!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自己压根儿就不是监隶司的人。
一旦让监隶司知道,自己居然扛着他们的大旗四处招摇撞骗,麻烦只怕比被诬陷为魔门奸细还大。
想到这儿,他的手心不自禁地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唐光啊唐光,你这到底是报恩呢,还是害我呢!”
心头郁闷,他不禁别过脸,苦笑了笑。
因为他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存在的麻烦。
毕竟这块腰牌是从唐光那里得到的,如果唐家人或者监隶司顺藤摸瓜,查出牌子由来,那是不是唐光的命案,也得被算在他头上?
除此之外,朱啼之卵的事儿,只怕也再说不清了。
这还没到京城,他就感受到了京城内四处蛰伏的危机,心里更不住打鼓。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一趟的!”
是的,李观棋后悔了,开始担心进了京城,再也没命出来。
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自然是离得京城越远越好!
“可万一消息已经传回监隶司耳中,现在调头,岂不更显得心中有鬼?”
想到这儿,他心头的后悔就越来越重,甚至有种扇自己一个大耳瓜子的冲动。
“李观棋啊李观棋,你说你斗那口气干嘛?还八抬大轿,说不定马上就进棺材了!”
越想他就越郁闷,要不是还有两位美女看着,只怕就已经哀叹出声了。
“小二,再来两坛花雕!”
心里堵得慌,他扬手一招,和小二一通吩咐。
未多时,酒菜上桌,李观棋都没去动那盘牛肉一下,率先拍开酒坛泥封,咕噜咕噜灌了一口,脸也在随后泛起了潮红。
他抹抹嘴角,爽朗道:“酒香浑厚,是坛好酒!”
李观棋对着掌柜的竖了根大拇指,把人掌柜搞得一脸懵。
“慢点喝,别呛着!”望月担忧道。
“茶该细品,酒就该豪饮。来,你们也别客气,干!”李观棋抱着坛子和人家的酒碗碰了一下,那架势,完全把这顿当成最后一顿在喝。
采依却不知他心头苦闷,还以为他依旧在显摆身份呢,眼底的嫌弃愈发浓郁。
倒是望月挺配合,陪他喝了半坛。
她正在兴头上,李观棋却醉了过去,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最后,他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房的都不知道,只感觉一阵寒风袭身,蓦然一个激灵睁眼,外面却已经是漆黑一片。
喉咙的干涩让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揉着昏沉的脑门儿撑起,刚想去桌边倒杯水解解渴,角落的那条黑影却让他起床的动作一滞,心头暗凛。
“这又是什么人,何时来的?”
因为酒精的作用,让他的感知变得相当迟滞。
若不是亲眼所见,甚至都发现不了,当然对方的隐匿功夫也相当不错!
“别紧张,我若要对你不利,现在你已脑袋搬家了!”
对方显然看到了他那把突然抓在手上的扇子,漠声说道。
“所以,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李观棋并未出手,但也没放松防备。
“传个口信。”
“替谁传?”李观棋闷声问道。
“一个可以可以轻松了结你,也能轻松救下你的人!”
“也就是说,看我怎么选了是吧?”李观棋眼神微眯,沉声说道。
“不错!”
“好吧,什么口信?”李观棋深吸口气,目光倒稍微柔和了一些。
“明日子时,京城青鱼巷,十里茶馆。希望你还能活着出来!”
来人扔下一句,身影一晃,顺那扇洞开的窗户跃出,只两个闪身便没了踪迹。
“好精妙的身法!”杵在窗口,李观棋目光恢复清明,眯眼喃喃。
呼啦啦,又是一阵寒风过境,惊得窗户嘎嘎嘶鸣。
那一弯明月却蒙着一层厚厚的黑纱,被星辰取笑,恼怒之下将它们也一起拽进了云深。
顺手掩上窗户,李观棋缓步转回桌边,就着那一壶早已凉掉的茶水灌了两口。
清冷顺着舌尖划过喉头,最后融入腹部,然后如潮晕开。
迷糊的意识也被这么一激而变得越来越清醒,就坐在凳子上,待足了整宿。
又是一日天明,阳光捅穿了窗纸,印在地板上,也打在李观棋的身躯。
笼罩全身的冰冷被这么一烤,终于开始消退。
咚咚,敲门声起,李观棋机械地转过脑袋,起身一振衣摆,缓步转到门边。
“你有空吗?”望月俏生生地站在门外,仰脸道。
“怎么了?”李观棋随口问道。
“之前的战斗把我最喜欢的那套衣服毁了,你得陪我再去买一套。”
“好。”李观棋点头。
望月反倒愣了愣,编好的劝说理由还没说完呢,却不料他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