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太熟悉,他没问过黎羽霏的家庭情况,不过眼前的男生相貌固然出众,却和羽霏无半点相似之处,与她的父母长得也不像几乎可以肯定二人不是兄妹。
可是他又和羽霏的家人一起过来,无论是他的称呼还是态度,都透出跟黎羽霏关系匪浅,难道会是男朋友?
另一边,看着眼前的男人,蔡佳慧有些慌乱,因为他过于强大气场,也因为他俊美无俦的面容,虽然好友正在抢救,这样有点不地道,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心跳很慌。
深吸一口气,蔡佳慧说:“今天是我提议出去吃饭的,羽霏是为了替我追回被偷走的包……”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这也是另外几人第一次得知黎羽霏受伤的结果,就连一直保持通话的楚淮也没有想到她是被小偷用刀捅伤的。
司徒漾眸光冰冷而沉痛。
作为母亲,乔暮夕哪听得了这些,她躲在丈夫怀里,失声痛哭。
“……小偷跑得太快,我们追不上,那里有很多巷子,找了好久才找到已经受伤的羽霏。”
说着说着,蔡佳慧“噗通”跪了下来,“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说出去吃饭,如果我不追那个被偷走的包,如果我早点找到羽霏,我甚至不记得应该及时打电话给您和叔叔……”
自责、悔恨的声音回荡,乔暮夕连忙上前扶起她,“快起来,孩子,怎么能怪你呢?这样的局面谁都不想的,而且追小偷是羽霏自愿去的,若是她知道朋友这么自责,一定会跟伤心的!”
蔡佳慧哭着叫“阿姨”,她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做错事情的自己,等羽霏的家人来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样或许她的心里还能好过一点点。
然而并没有,他们一句责备的话没有讲,还反过来安慰她。
记得第一次见到黎母,那个漂亮阿姨和羽霏有几分神似,只是眉眼间多了说不出的韵味,那时候她暗自感叹,好美的阿姨啊!
今日一见,黎母却被悲伤笼罩,始作俑者就是蔡佳慧,怎能让她不恨自己?
无心去看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听完事情的经过,司徒漾又一言不发,看向紧闭的门,目光与那个少年有短暂的交汇,来时路上听乔暮夕说了,是羽霏的学长打电话通知他们的。
学长?又是在同意书上签字,又是如此担心的样子,会只是学长吗?而且停刚才女生提到,是她们三个女孩子到外面吃饭,很明显这个叫楚淮的并不在场,而是接到消息够赶来的。
为什么他一个外人,比身为父母的黎杰跟乔暮夕还先到?
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司徒漾却不愿多想,现在,没有任何事比黎羽霏平安离开手术室更重要。
乔暮夕跟丈夫商量了一下,虽然不想颜夜雪担心,但还是告诉她一声比较适合。
于是,乔暮夕拨通了颜夜雪的电话。
此时颜夜雪正在处理文件,手机突然振动,她按下免提,“阿姨。”
乔暮夕:“小雪,和你说件事情,你别太着急。羽霏她抓小偷,被对方刺伤了,正在进行手术,相信不会有事的,你别……”
话刚说到一半,颜曜手里的酒杯突然摔到地上,碎了。
因为是免提,乔暮夕自然也听到了,她并不知道颜夜雪身边还有人,以为她太担心手滑打破了东西,忙安慰道:“医生在全力抢救,她一定会平安的。”
也不知道这话是说服自己,还是劝说颜夜雪。
颜夜雪看了眼弟弟,颜曜那双蓝眸看似平静,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越是安静,说明越处在爆发的边缘。
“我知道了阿姨,”颜夜雪说,“我尽快飞过去。”
“小雪,就算你现在出发,到这里也需要时间,”乔暮夕冷静地分析,“我答应你,一有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小霏已经这样了,我和你叔叔不希望你因为着急再发生什么事。”
颜夜雪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好,等您电话。”
结束通话,颜夜雪看向弟弟,颜曜的眼神冷若冰霜,他翘着二郎腿,看似闲适,却因为用力握着沙发扶手而指骨泛白。
“和我一起等消息吧。”颜夜雪语气淡淡的,没说多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颜曜眨眨眼睛,算是回应。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黎杰夫妇坐在椅子上;
蔡佳慧走来走去,暗自祈祷。
徐籽诗时不时看向手术室,神情凝重。
司徒漾和楚淮,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像两个门神似的。
半小时后,那扇门终于打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
众人迅速围了上去,司徒漾最先开口:“医生,她怎么样了?”
刘医生长舒了一口气,“手术很成功,伤者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因为麻药的作用,明天才能苏醒。未来只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感染,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司徒漾说:“谢谢医生。”
他的身上有种从容不迫的气质,给人高冷不太容易接近的感觉,可是只有司徒漾明白,自己的心在此之前有多么不安。
众人纷纷向刘医生道谢,医生点头致意,先行离开。
不一会儿,黎羽霏被推了出来,她的双眸紧闭,面容苍白如纸,呼吸很轻,胸口连起伏都没有。
她被推进加护病房,乔暮夕立刻给颜夜雪打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颜夜雪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等小霏醒了我再联系她,有空也会过去看她。”
“听到了?”颜夜雪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看着弟弟,竟然有心情打趣:“放心了?”
颜曜也不否认,蓝眸迸发出一股奇异的温柔,“什么时候去看她?”
“想一起去?”
颜曜没说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颜夜雪神色一冷,“等等吧,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那些人伤害到她。”
她没明说,颜曜完全懂了,那些人是谁,何为伤害,他都懂,这就是姐姐之前说过的“弱点”。
颜曜默不作声,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后离开,偌大的病房,因为几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温馨了许多。
医院是不让太多家属陪护的,但是不确定司徒漾用了什么办法,院方默许了他们留下。
黎羽霏安静地躺在那里,羽扇般的睫毛在脸庞投下阴影。
黎杰夫妇一左一右坐在病房两旁的椅子上,他们都握着女儿的微凉的手,怎么总也捂不暖呢?
司徒漾靠着窗户,目光落在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容,她的背后是如墨的夜空。
楚淮则是站在他的对面,背靠雪白的墙壁,薄唇抿在一起。
蔡佳慧和徐籽诗坐在沙发上,后背挺得很直,有些紧张和拘谨。
他们来到病房已经半个小时了,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作为当事人之一,蔡佳慧报了警,因为情况特殊,两名警官亲自到医院来做笔录。
蔡佳慧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有些紧张,他的双手搅在一起,如实回答问题。
询问完情况,一名眼神睿智的警察总结道:“所以你和这位同学都没有留意到那名小偷的脸,只有昏迷中的黎羽霏同学可能看到他的长相?”
蔡佳慧点头,“我想是的,因为我记得那个男人并没有戴口罩。”
两名警官互看了一眼,然后对家属黎杰说:“关于案件的一些细节,等病人醒了我们需要了解,请您放心,这次恶性事件,我们一定会尽快侦破。”
警官走了以后,时间已经很晚了,黎杰对楚淮三人说:“谢谢你们陪着小霏,医生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别熬坏了身体,等她醒了,你们也有空的时候再过来。”
蔡佳慧摇头,恳求地看着黎父,“请您让我留下来吧,不然我……”回去也睡不着的。
乔暮夕看着女孩儿,她自然明白蔡佳慧的内疚,“孩子,回去吧,你们要是生病了,小霏会难过的。”
蔡佳慧鼻尖红红的,徐籽诗拉了拉她的衣角,觉得也许应该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会比较好。
楚淮站直身体,“我留下来。”
司徒漾终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太晚了,两个女孩子不安全,你们同校,可以送她们回去。不然我去送?”
楚淮不喜欢这个人,莫名其妙的敌意,他刚得知对方叫“阿漾”,是羽霏父母非常信任的人。
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和季父黎母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那我明天再来看羽霏。”
然后看了眼另外两个女孩子,后者磨磨蹭蹭站了起来,同黎杰和乔暮夕告别后,随着楚淮一同离开。
他们走后,病房安静也冷清下来。
司徒漾走到黎杰身边,说:“您和阿姨也回去吧,今晚我来照顾羽霏。”
乔暮夕不同意,她要陪着女儿,寸步不离才能放心,生怕这一走,再次听到不好的消息。
“医生说未来小霏还需要时间恢复,她需要我们的照顾,您也保重自己的身体。”
夫妻两个相视一眼,黎杰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今晚辛苦你了。”
司徒漾微笑,“不麻烦。”
他想送两人到电梯,被乔暮夕拒绝,眼下最重要的是看好他们的宝贝女儿。
两人走后,司徒漾坐到椅子上,执起黎羽霏手,放在唇边,轻吻。
宛若叹息的声音在病房响起:“你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能把自己弄伤,所以我很怕你再出什么意外。想着盼着,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一定能护你平安,想不到你竟然命悬一线。”
他把黎羽霏的掌心贴到自己的脸庞,凉凉的温度让司徒漾的心渐渐回暖,“那一刻你一定很痛吧?流了那么多的血,你得有多害怕?”
司徒漾感觉自己的心都疼得颤抖了,脑海浮现她受伤时的场景,歹徒要多么穷凶极恶才能对她下得去狠手?
温热的泪无声滑落,差一点他就失去了放在心尖上女孩子,这种彻骨的痛他无法经历第二次。
这次事件差点要了黎羽霏的命,也差点要了他的命。司徒漾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手术失败,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也许,他是有答案的。
他的眼睛因为眼泪而明亮,却又狠厉,小霏还没苏醒,大家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但是司徒漾可没忘,那个人还逍遥法外。
……
夜空下,楚淮现身在出事的巷子口。
他把蔡佳慧两人安全送回学校,路上问了黎羽霏受伤的位置,然后独自前来。
小吃街不到后半夜都不会散,此时还很热闹。
楚淮走到巷子深处,拿出手机,打开手电,地面上的一大滩血讲述着先前发生的惨烈,空气中依稀有血腥的味道,也许是他的错觉。
手电四处照了一圈,现场有很多脚印,最先达到的蔡佳慧在慌乱中肯定会破坏现场,加上医生前来急救,原本就不确定歹徒有没有留下痕迹,这么一来,更难找到线索了。
他相信警方应该已经来调查过了,楚淮不敢自信能比那些专业人士采取的专业手段得到更多的线索,但他还是来了,来找虐。
楚淮走到血迹前,半蹲下来,暗红色的血瑰丽而妖冶,他的眼底满是沉痛。有人说,感同身受不等于切身之痛,再由衷的悲悯,也只是旁观者偶尔闲下来的感慨而已。
可是,若真的关心、珍惜一个人,会痛着她的痛,悲伤着她的心伤,甚至会加倍于她所承受的痛苦。
就拿黎羽霏接受手术来说,被麻醉的她当时感受不到疼痛,相反,是等候在外面的人承受着莫大的煎熬。
当然,等她苏醒,伤口会很痛,但如果那时候手术失败,她再也感觉不到痛,只有活着的人,在漫长的时间里悲痛与缅怀。
楚淮眼神冰冷地看着地面,薄唇都快抿成了一条线。
羽霏,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我发誓,以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