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弥的手很凉，他死死抓着温凌的手，像是揪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额头上厚重的纱布以及因为伤口恶化引起高烧而病态苍白的脸颊都让小弥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的眼角含着泪，一向羞涩内敛的面庞此刻全是痛苦。
“我想离开...”
温凌回握住小弥的手，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会带你离开。”
他明白的，现在的白星宇对于小弥来说，完全就是痛苦的根源。
反复被抛弃已经成了小弥心中无法消解的一根刺，白星宇什么都知道，可他却还是狠狠推开了小弥，辜负了他心中最后的那一团微末的火种。
破镜很难重圆的。
“你先好好养病，等你退烧了我就会带你离开，现在你的身体太差了，没有办法再奔波的。”温凌轻轻摸了摸小弥的脸颊，安抚着他：“如果不想和他说话的话，就闭上眼睛睡觉吧。”
小弥的手死死抓着温凌，眼睛眨了眨，最后还是沉重地闭上昏睡了过去。
他太累了。
在森林里带着一身的伤撑了一天一夜，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
确认小弥彻底睡着，温凌才轻轻捏住了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病房门从里面被推开，白星宇看着走出来的温凌，连忙站起身子语气有些担忧：“他醒了吗？”
温凌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星宇：“没有，还在睡。你让他好好休息吧，别在这打扰他了。如果你早一点意识到他的重要性，他也根本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连这一身上都是为了你打架才受的，你还在他背后捅了他一刀。现在在这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真有很难看。”
无论看见白星宇多少次，温凌心中的那股怒气都无法消解。
他一个旁观者尚且这么生气，那小弥自己呢？他又该受了多少委屈？
白星宇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无力地低下头，整个人颓废又狼狈。
“你最好回去换件衣服，好好收拾一下。”晏时归揽着温凌的肩膀，黑沉的眸子没有半分情绪泄露，只是淡淡地看着白星宇。
白星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泥浆粘的一缕一缕的，身上也全都是泥浆，脸上灰扑扑一片，眼底的血丝和下巴上的胡渣衬的他像极了窝囊的流浪汉。
太难看了。
晏时归几乎很少会穿正装，他永远都是一席低调的大褂，矜贵又沉稳。
即便是现在，也依旧冷静的可怕。
他输得太彻底了。
面对感情不够果断，生意场上也依旧不如晏时归的城府。
对外八面玲珑，圆滑的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诟病，触及到利益和自己的所有物时又比任何一个人出手都要狠。
可怕的令人发指。
“回去吧。”晏时归牵着温凌的手，低声开口。
温凌点了点头，握住晏时归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回家吧。”
两人越过跌坐在椅子上的白星宇，就这么离开了。
看着两人手牵手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的小弥，白星宇低头苦笑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他可真是...混账。
即便再觉得晏时归虚伪，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将温凌养的极好。
温凌对他的信任是绝对的，是无条件的偏向和依赖。
可他呢？他怎么养的？
温凌说得没错，小弥为了维护自己不惜和熊阳扭打在一起落了一身伤，可是他依旧为了那点所为的自尊心狠狠地重伤了他。
现在站在这忏悔的模样实在是...太恶心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缓缓推开病房的门，白星宇坐在小弥的床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假的，你一点也不平庸，坚韧又勇敢。任何人和你相处应该都会变得情绪平和吧？我的出生到现在为止太顺遂了，没有任何东西是我得不到的，所以面对温凌的时候，我激起了强烈的征服欲。为了得到温凌我甚至不惜三番五次地伤害你，对不起。”
“其实你一点也不木讷，细心又温柔。知道我所有的喜好，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情绪。那天和温凌说的话是假的，我很喜欢你，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不过现在说这些应该已经晚了，明明知道你需要我...却还是故意说那种恶心的话。”
“你现在应该不想再看见我了吧？”白星宇攥着小弥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他站起身子，虔诚又珍重，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小弥的额头：“好好睡觉吧，在你想看见我之前，我都不会出现在你身边恶心你了，我会好好为自己的言行赎罪，直到你肯原谅我为止。”
“晚安。”白星宇低低开口，随后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他没有看见，在他走后，小弥眼角渗出的泪水一路滑至鬓角，消失在发丝里。
为什么呢...在他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又说出这种话。
小弥攥紧了手，随后又缓缓放松下来。
算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被抛弃的痛苦了，就这样结束吧。
他会离开白星宇身边，成为真正普通又平庸的存在。
............
温凌坐在车子上，难得有些沉默寡言。
晏时归敏锐地察觉到温凌的兴致不高，大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问道：“怎么了？”
温凌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攥紧了晏时归的袖口，抬起眸子看着他：“只是觉得庆幸，多亏当时遇到的人是你。”
晏时归忽然轻笑了一声，他微微俯下身子，和温凌挨的极近。
“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你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样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真实的我。”晏时归的手指在温凌的小猫耳上轻轻摩挲着，他的语气不快不缓，慢条斯理地淡淡道。
“说白了，能喜欢上你包括你坐在我身边得到宠爱，都完全是你自己本身的能力。如果你表现得和那头熊一样，现在或许还在偏院里待着。对我来说，即便是一千万买回来的宠物，也仅仅是拥有观赏性的宠物而已，想起来就会从偏院带出来打发一下时间，遗忘了就扔在偏院。”
这话说得异常直白，温凌的心不可遏制地被刺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才是真正的晏时归。
只有这样的作风，才是晏时归会做出来的。
对于他来说宠物就是宠物，时用来打发时间无聊消遣的产物，高兴了就逗一逗，不高兴了就扔在一边。
所以自己能坐在这，对着晏时归撒娇耍小脾气，也恰恰证明了——他早就已经从宠物的身份中剥离了出来，对于晏时归来说，他早就已经不是‘宠物’了。
在这一点上，晏时归永远都分的异常清明。
“你当时以为自己是宠物，我确实觉得挺好笑的。”晏时归弯着嘴唇，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宠物可没有资格在我的面前耍脾气，我的耐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当你说你是宠物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意识到，真正的宠物时什么样的待遇。”
“对我来说，宠物和爱人永远都会区分开来，我可不喜欢对待事物和稀泥一样处理。既然是爱人，那就是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存在，怎么可能和宠物相提并论。”晏时归的发言即便没有提到某人的名字，温凌却还是一下就听出了影射。
他捧住晏时归的脸颊用力吻了一口：“是是是，主人对我最最最好啦！！”
晏时归轻轻勾起温凌的下巴，重新掌握主动权吻住了温凌的嘴唇。
“或许我应该和你说的再清楚一些，我从来都不是好人，我不会允许我的所有物跟其他人共享，更不会允许我的爱人产生背叛。一旦被我发现，我会不择手段，让你付出代价。”
晏时归的眸子黑沉一片，他死死盯着温凌，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
温凌耳朵上的毛已经炸了起来，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危险。
这是身为兽人本能的直觉，可是他却还是伸出小舌尖轻轻舔了舔晏时归的嘴唇：“放心吧，我是不会背叛你哒！毕竟我也和你一样，是个大坏蛋！！”
晏时归没忍住，鼻腔哼出一声笑意来：“我的小猫儿，真是太有意思了。”
还好司机上车的时候就保持良好习惯升上了挡板，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温凌看着晏时归的眼睛，回想起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目光。
晏时归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他似乎对晏时归的身世一丁点都不了解。
温凌没想到，他得知晏时归身世的时候会来的这么快，快到几乎让他猝不及防。
............
小弥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期间温凌每天都会过来看他。
“听说熊阳被送走了，送走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应该是被家族当做遗弃品处理了。”
小弥的眸子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对了，那件事，准备的差不多了。”
小弥的目光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看着温凌，抬起手，握住了他的。
白星宇赶过来看小弥时，病房里早已空无一人，窗帘微微飘动，病床上遗留了一张纸条。
清秀的字体坚定又温润，一如他本人那般。
【我要去成为风了，晚安。】
白星宇跪在病床前，死死捏住了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