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熊的眼泪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他咬着嘴唇想把眼泪憋回去。
碎片和茶水间带着一抹殷红,顾不上手被划破了口子,小弥仍蹲在地上捡着。
不能在哭了,不然的话主人会更生气的。
温凌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灰熊,连忙从椅子上蹦下来,小手握住他的。
“你手破了!快别捡了我去叫服务生。”温凌把人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是推开门叫住了不远处的服务生。
“您好,我需要一个创可贴,我们这边的茶具打碎了,可能得麻烦帮我们清理一下,谢谢。”
小家伙奶声奶气,可说起话来有条不紊。
小灰熊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刚刚握住他手的那只小手又小又软,白的过分。
就连靠近他是都带着一股子奶香的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处理起事情来也丝毫不胆怯。
好羡慕。
服务生快速进来把碎的茶盏拿走,将地面收拾干净。
温凌掏出创可贴,把小灰熊的手扯到自己面前,帮他包扎好:“这几天不要碰水哦,不然会好的慢的。”
茶水是每人一份的,小弥的被打碎了,桌面上空唠唠的,显得有些尴尬。
温凌把自己的茶盏推过去,朝他眨了眨眼睛:“喝我的这个吧。”
小弥局促地看着他,随后快速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没关系的,你喝我这个,我不渴。”温凌眯着眸子把茶推给他。
小弥看了看白星宇的脸色,见他虽然面色不虞但却没有开口阻拦,这才说了句谢谢随后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拿过来。
白星宇看着小弥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冷哼一声喝了口茶盏里的茶。
目光瞥向温凌时,小家伙正被晏时归一口口喂着茶水。
那种娇憨又漂亮的样子,几乎让白星宇的胸腔猛烈地撞击着。
或许是白星宇的目光太过于直白,一道阴冷凌厉的目光直直扫了过来。白星宇抬头,恰好对上了晏时归的眸子。
眸子中死气沉沉一片,看着白星宇时带着浓重的警告。
白星宇第一次发现,这个对外任何时候都温润有礼的男人,绝不是他表面的那副模样。
此刻的晏时归五官棱角分明,带着一股子野性。身上黑色的大褂让他极具压迫感,如同上位者正在审视什么不入流的蝼蚁。
收回目光,白星宇勾了勾嘴唇。
这就有意思了。
这里的一切都让小弥觉得格格不入,他只能低头小口小口抿着茶,生怕自己会再出现什么差错。
温凌的注意力分散在整个雅间内,在场的一共五个人,只有白星宇和晏时归养了兽人。
但是其余三个人的目光却在自己的身上流转了很多次。
他们或许在思考自己的定位。
毕竟晏时归对他的宠溺是丝毫不掩饰的。
他跟晏时归相处的这段时间非常清楚晏时归有严重的洁癖,自己的私人物品是不允许其他人公用的,但是他毫不顾忌的把自己的那盏茶喂给他,这点已经让很多人考虑了。
“我可不可以去外面的那个小凉亭玩一会,那里好漂亮。”
晏时归对于温凌的聪明挑了挑眉,随后开口道:“去吧,别乱跑,注意点安全。”
温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小灰熊旁边,俯下身子悄悄问道:“你要不要和我出去玩儿?”
小弥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暗淡了下来,他犹疑又害怕的看着白星宇,摇了摇脑袋:“我不去了,对不起。”
温凌看着小灰熊的表情就知道,他很害怕白星宇。
白星宇似乎非常讨厌这只小灰熊,从进来开始白星宇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哪怕小灰熊打翻了茶水,他也只是怒骂一声过后冷眼旁观。
“我可以带他出去玩吗?”温凌看着白星宇,语气脆生生的。
白星宇看着温凌正抓着小灰熊的手臂,于是扬了扬下巴:“可以。把他带出去吧。”
“谢谢你啦。”温凌道谢了一声,随后把小灰熊从椅子上拉起来,快速朝着外面跑去。
小灰熊也不反抗,任由温凌把他从雅间带了出来。
花园的小凉亭内,微风吹过脸庞,舒服极了。
温凌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大口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谢,谢谢你。”小弥低着头,圆圆的小熊耳微微抖动,似乎有些害羞。
温凌笑着挠了挠头:“这有什么值得谢的,举手之劳。我叫温凌,你叫什么?”
“我,我叫小弥。”
“好可爱的名字!”温凌瞪大了眼睛毫不吝啬的夸奖着。
他没有问小弥为什么没有姓氏,只是单纯的赞美着。
小弥摇了摇头:“谢谢你安慰我。”
“我说的是实话哦,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可爱,和你人一样可爱!圆圆的小耳朵,你是熊类兽人吗?”
小弥被温凌夸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是灰熊兽人。”
“哇!小灰熊毛茸茸的最可爱啦!”温凌抱着小弥就蹭了蹭。
“我一点都不可爱,长的也不好看。”小弥笑的有些勉强,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温凌。
这是他第一次,被这样不抱有任何恶意地拥抱,他要好好珍惜。
温凌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想?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啊,眼睛也大,鼻子也嘴唇都秀气,看着好舒服的!”
回想起白星宇看着他时漠视又厌恶的表情,温凌瞬间就明白了。
“你不要听信别人贬低你的话,他们那是没有眼光!”
自卑深深刻在骨子里,小弥只是垂下头搅弄着手指:“可能是我太不讨人喜欢了吧...我胆子太小了,做事也笨手笨脚的。好不容易能被带出来,结果还把事情搞砸了,我真没用。”
说着说着,小弥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他抬手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温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记忆深处涌出来的恐惧让小弥将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温凌浅色眼瞳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晕,让原本恐惧又迷茫的情绪得到了安抚。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吧?
温凌没有催促,只是拉着他坐在了旁边的秋千上,等着他开口。
小弥坐在秋千上盯着自己的脚尖,酝酿了很久才缓缓轻吐。
“我是我妈妈生下的身体最不好的孩子,我爸爸好几次都想遗弃我,最后被我妈妈拦了下来。爸爸似乎从小就很讨厌我,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也不允许我跟他的姓氏。小弥这个名字是妈妈给我起的,因为她希望可以用她对我的爱来弥补爸爸的那份。”
“丛林里的生活对于兽人来讲是极其苛刻的,爸爸去打猎的时候不幸遇到了偷猎者,他们开枪打死了爸爸,把他的尸体卖给了附近的研究院,妈妈带着我逃命,最后因为我身体不好,在逃命的时候和他们跑散了。”
“我被他们抓起来,最开始是卖到了马戏团,他们想靠着我兽人的身份来博眼球吸引观众。可是我太笨了,根本没办法在球上站稳,她们就用鞭子日复一日地抽着我,直到我学会为止。”
“后来一个路过的男人高价把我从马戏团买了回去,他给我上药,为我治疗伤口不让身上留疤。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善良的人,可是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把我卖给一个小镇上身份显赫的家伙,想讨好他。毕竟兽人在这个世界,是极其珍贵的。”
“我那天晚上连夜逃走,离开了那个小镇。我不认识自己在那,只能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中途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她问我是不是饿了,愿不愿意去她家里吃个饭。我当时实在是饿的没有力气,就跟她走了。她在饭里下了药,她想要挖我的胆汁,看看是兽人的熊胆会不会更值钱。”
“我的鼻子灵敏,闻到了饭里的味道不对,趁着她去端菜的时候又一次逃了出去。结果在城镇的巷子里,被一群不认识的人用绳索捆起来,带到了拍卖会上。”
“最后,就是现在了。”
小弥说话时的语气很平淡,似乎他这奔波又凄惨的生活早已让他陷入麻木。
“我知道我现在的主人也很讨厌我,可是他没有打我,也没有要伤害我的身体,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他愿意给我一个栖身之所。”
温凌的眼泪顺着就滚落下来,无法想象,在这个过程中小弥究竟崩溃过多少次。
在苦难中一次次的选择相信,却一次次带来了近乎灭顶的伤害。
即便现在仍旧被讨厌被厌恶,却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更好的生活。
温凌下了秋千,他抬起小手轻轻推在小弥的后背上。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好朋友,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秋千被缓缓推高,小弥看见了以前从未看见的风景。
娇艳的荷花,戏水的鸳鸯,被微风吹起的柳枝...
身后推着自己的小手温软有力,清脆的嗓音明明还带着些许的稚嫩,却又无比的坚定。
第一次,小弥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晏时归出来时,就看着两只兽人正坐在秋千上,笑的开心极了。
他的小家伙眉眼像是精致又娇贵的波斯猫,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夺魄的美丽,阳光照在他浅色的发丝上,如同造物主最中意的宠儿。
喉结微微滚动,晏时归似乎发现了心底可怕又阴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