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死死按住挣扎不得,那人笑意吟吟的嗓音和流连在自己发尾的指尖都彰显着胜利者的姿态。
意识开始产生剧烈的晕眩,温凌死死扣着掌心整个人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木讷起来。
“是你...为什么...?”
温凌的嗓音轻哑,眼泪顺着眼角低落在地上,洇湿了一小片痕迹。
解药被缓缓推入口中,那痛入骨髓的感觉终于一点点如潮水般褪去。
额角的冷汗在夜晚的风中化为刺骨的冷意,温凌蜷缩着手指,整个人仿若陷入沼泽。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呢?这一切早就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蛛丝马迹可以追寻,可他却从未怀疑过。
“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戎月谨的话像是被下了蛊一般,温凌不可遏制地失去意识昏迷在地上。
戎月谨把人抱起来送上马车,他依旧笑意吟吟,面对下属时也依旧温煦。
可那口中吐出的话,却无异于是观音面的罗刹。
“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埋进花园里,一个不留。”
下属跪在地上:“是主子。大殿外已经被我们的人围起来了,可是暴君的养的死士和影卫实在凶猛,我们根本攻不进去。”
戎月谨眯了眯眸子,语气淡然:“是么,那便围着吧,耗到他们弹尽粮绝为止。毕竟我们的人可以耗着,戎余辜的毒可是拖不得的。”
似是想到而来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戎月谨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随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直到手心溅满温热刺目的血,才终于堪堪停了下来。
“主子,外面深更露重,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戎月谨没再说话,转身也进了马车中。
看着蜷缩起来昏睡的温凌,戎月谨的指尖轻轻摩挲他秀气的眉。
他如今的身体也已经残破不堪,这是他为了这皇位和争夺温凌所付出的代价。
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他技不如人两次险些死在了戎余辜的手里。现在戎余辜一时疏忽被他反咬一口性命垂危,他们两个人也不过是你来我往罢了。
............
温凌醒过来时整个人仍然有些木讷,他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房梁,浑身的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容月就是九王爷戎月谨,明明连名字都仅仅只有一字之差,还知道他身中罗刹门奇毒,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呢?
戎月谨和他碰面的次数实在太少了,除了第一次在御花园见过后这个人就退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戎余辜中箭了现在还在昏迷生死不明,戎月谨也起兵造反直逼皇宫,一如当年戎余辜的做派。
“醒了?过来吃点东西。”戎月谨朝着温凌勾了勾手。
温凌勉强扭过脑袋看了一眼他,随后又一声不吭地别过脑袋。
见状,戎月谨也不恼,他走到床边看着面色羸弱苍白的温凌,嗓音轻启:“怎么,担心戎余辜?”
温凌没有说话。
他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还被抓到这来什么都阻止不了。
“你最好还是吃点东西,毕竟戎余辜的死已成定局,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他托着温凌的后背把人扶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家伙,应该不需要我再多言了,对吗?”
温凌咬了咬嘴唇,痛意让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清明。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笃定戎余辜会死?”
戎月谨慢条斯理地把汤药递给温凌,语气不咸不淡:“因为那箭是我射的,箭尖上涂了绝命。”
温凌捏着指尖看着戎月谨,皇权的争夺和兄弟反目,在皇家是再不过正常的事情。
可是他确实也没想到,戎月谨居然狠到用上了绝命。
绝命一旦毒发,七天内会无限接近死亡。
每每在命悬一线之际被毒生生吊住,如此反复折磨七日,才会彻底死去。
这个期间,中毒者会无数次逼近死亡被濒死的恐惧所凌迟,可每次都无法彻底死去,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逼近死亡的折磨远远没有结束,无休无止。
“怎么,你也觉得我心狠?”
温凌没有说话,他知道戎月谨的心脏和腹部那三道致命伤有多严重,若不是他用了禁术,恐怕早就死了许多回。
上次戎余辜当着他的面把戎月谨的肚子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那个伤也是致命伤。
似乎知道温凌心中所想,戎月谨撩起衣服,将腹部展露在温凌面前。
原本平滑的腹部此刻纵横交错尽是可怖的疤痕,右侧的肋骨处有一道手掌那么大的伤口,而左下方腹部的疤痕更是一只蔓延到了后腰,几乎将他腰斩贯穿。
即便是看着,温凌都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疼痛。
“我与他注定兵戎相向,他是天煞孤星,根本就不配坐在那把金銮椅上。这朝廷之中他杀了多少人?有多少人仅仅因为忤逆了他就被一剑封喉,这样的人,做不成君主。”八壹中文網
温凌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涌起一股巨大的怒气。
“你与他兵戎相向我是能理解的,自古为皇权反目的手足兄弟比比皆是。可天煞孤星又是谁人封的?难道就因为他降生的那日三皇子去世了,就要平白被扣上这顶帽子吗?宫中人人都能踩他一脚,人人都想他死,那这些宫人是不是也是天煞孤星?”
“你敢说这一路走来你杀的人比他少吗?他身为君主若是人人都可忤逆他,那他和当年那个人尽可欺的‘天煞孤星’又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你们就是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想把他踩死,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未免太道貌岸然了些。”
戎月谨眉头蹙紧,似乎没想到一向性格温软的温凌如今会突然露出又凶又奶的小虎牙来为戎余辜说话。
“你很在意他?”他捏着温凌的下巴,语气中夹杂着怒气和妒意。
“为何要在意他?当初是本王把你从难民窟带出来的,若不是本王,你又怎么会有今天?”
温凌忍着骨缝里的痛意,狠狠拍开他的手:“你用一个馒头把我从那里带出来,不也是为了把我当做一颗送入皇宫的棋子吗?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能让我活着走出皇宫。那日御花园中的话我听得真切,你喂我毒控制我为你做事,都只是各取所需。”
“难道我还要因为每个月十五疼的生不如死甚至被当做死棋送进皇宫而感谢你吗?”
戎月谨被温凌一番话说下来堵的哑口无言。
他松开手盯着温凌:“我手上染的血从不比戎余辜少,即便不把你送进去,也会是别人。只不过因为是你,我心软了。”
温凌摇了摇头:“你的心软只是在感动你自己,王爷。你口口声声说戎余辜残暴不仁,可你又有多仁慈呢?当初你篡改我的记忆,那两个无辜的伙夫和大娘,不也被你灭口了吗?”
“戎余辜从来没给我喂过药,识破了我的身份也没有逼我。可我还是会被每月十五的毒痛的生不如死,这也是你的心软吗?”
“若是不用毒控制住你,你便会毫不犹豫地奔向戎余辜。”戎月谨的语气冷淡中夹着阴郁,他早就笃定了一切,所以心中不甘。
皇位是他的,温凌也要是他的。
从一开始就是他先遇见了温凌,那么理所应当的,温凌也应该是他的才对。
戎余辜注定要一无所有。
温凌没再说话,戎月谨和戎余辜其实是一路人,他们都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可戎余辜舍不得让他疼,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剖开给自己看了。
这样的戎余辜,他不想放弃。
“你还是没想通,在你想通之前,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
戎月谨面色冷漠,扔下话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房门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恶棍大叔,你在吗?】
温凌躺在床上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位面里和恶棍大叔说话了。
脑袋里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电流声。
【我,在...怎么了凌凌?】
恶棍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连接状态并不好,隐约间还能听见喘息声。
【恶棍大叔你是信号不好吗?】
【我...嗯...我没事。】
温凌越听越奇怪,正想再问些什么,终端联系忽然就被掐断了,无论温凌再怎么呼喊都没了回应。
............
温凌被关在房间里五天,距离戎余辜中毒正正好好过去七天。
七天,绝命毒发,他现在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
戎月谨推开房门,他把躺在床上的温凌轻轻拉起来,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快意。
“宫中眼线传来消息,戎余辜已经驾崩了。”
温凌的指尖冰凉一片,怎么会呢...戎余辜怎么会死呢?
“不可能!!我不信!!”温凌用力推拒着,却被戎月谨抱了起来。
“你既然不信,那本王便带着你亲眼看看,看看这江山是如何落入本王手中。”他看着温凌苍白的面容下已经摇摇欲坠的信念,笑意恶劣又肆意。
“江山是我的,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