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缓缓抱住了妇人。
“老头子,快出来!咱们儿子找到了!”
中年男人从卧室内走出来,他头发也有些花白,面色似乎常年都带着愁容。
“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我儿子,我儿子找到了?!”
温凌坐在沙发上仍旧有些断片,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面前的一幕。
四十多岁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绷不住掉了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如果您存疑的话我可以为您预约明天的亲子鉴定,用结果来证明或许更有保障一些。”
顾墨尧看着温凌和温父温母,开口道。
“不用了,这孩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家的,和他妈妈年轻的时候实在太像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温父搂住温凌,宽厚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摸着他的头顶:“我的孩子,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温凌点了点头,咬着嘴唇小声道:“挺好的...”
顾墨尧叹了口气,似是对温凌过于懂事的无奈:“据我所知,他大学期间一直在给养父母家的弟弟支付医疗费用,之前有一次他的养父母闹到了公司楼下,被保安给赶走了,当时言语极其难听。”
温父一听顿时心痛的无以复加:“苦了你了,我的儿。”
温母坐在一旁不住掉泪,嘴里念叨着:“回来就行,以后爸爸妈妈给你撑腰,我看谁敢欺负我儿子!”
“我当年,是怎么走丢的啊?”温凌看着两口子掉泪,自己也忍不住抹眼睛。
温母拉着温凌的手一时间陷入回忆。
“那年你三岁,我和你爸爸带你去商场买衣服,你吃冰淇淋弄的满身都是,我就让你爸爸去买包纸巾给你擦一擦。谁知道我低下头系个鞋带的功夫你就不见了,我看见那个人贩子抱起你就跑,我在后面没命的追。那人贩子出了商场就骑着摩托车跑没了踪影,我和你爸爸报警,可那个年代监控都还没全面普及,抓人都抓不到。”
“后来新闻上报到在远南大街的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我跟你爸一看电视差点昏过去,那个摩托车的车牌号就是带走你的人贩子的。我跟你爸去医院找的时候,小护士说你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被什么人给领走了。从那过后就彻底断了消息,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放弃过寻找。”
温母说着说着眼泪就又一次落了下来,她捂着脸痛哭:“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把你弄丢了。”
温凌强忍哽咽抱住了温母:“不怪你,妈妈。”
“当年我被送到福利院,因为车祸碰撞脑袋里有血块,我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所以就一直留在福利院里。后面被人领养后,一家子就离开了a市回了c市,我也是最近两年才在a市工作的。”
温母深吐一口气,似乎多年间压着自己的大石头彻底落下。
“我跟你爸这么多年都没敢搬过家,就怕你万一还记得的话找不到回家的路。”
“今天儿子回来了,得给儿子做点好吃的。”温父撸了撸袖子,原本已经有些颓废苍老的脸竟然迸发出光泽来。
温母忍不住笑着打趣:“你呀,这么多年没做过拿手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吃了。”
“以前你爱吃的菜我们再也没敢做过,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想到你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温凌笑着擦了擦眼泪安慰着温父温母:“好啦,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顾墨尧只是看着面前温馨的场面,像是旁观者。
“既然已经找到了,我就不多打扰你们团聚了,我改天再来探望你们。”顾墨尧站起身子,开口道。
“小伙子你帮我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你留下吃顿饭,咱们俩喝几杯。”
顾墨尧回答的滴水不漏:“本来就是我举手之劳,能帮助您找到儿子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今天公司有事不能脱身,等再过两天我来看您。”
温父认可地看着顾墨尧:“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本事,前途不可限量。”
“我送你!”温凌穿上鞋子,跟着顾墨尧下了楼。
“谢谢你...”温凌又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你的话或许我这辈子都会留有遗憾。”
顾墨尧摸了摸温凌的脑袋,柔软的发丝和他想象的一样,手感极佳,像只猫儿。
“要感谢我的话,就欠我个人情吧。”
“以后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事,你尽管提!”温凌认真地许诺着。
顾墨尧忽然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是吗?那我可却之不恭了。”
送走了顾墨尧,温凌忽然发现温父温母已经下来了。
拉着儿子的手,温父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笑容:“走,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
似乎在温父的眼里,自己仍旧停留在三岁那年,他依然是个孩子。
“这次我可不会走丢了,爸。”温凌笑嘻嘻地看着温父。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买了菜回家,厨房内热火朝天。
温凌想要帮忙打下手,却被温父推了出去:“去去去,小孩子拿什么菜刀,多危险啊!再给你手割破了。”
“爸,我都21了,不会的。”温凌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不会的!万一割坏了呢!这菜刀锋利的很!你好好坐沙发上看电视吃点零食,我跟你妈很快就做好。”温父满脸严肃,义正严词地把温凌按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温凌的鼻尖酸的要命。
他的养父母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永远不会在乎自己的手指有没有割破,会不会被烫伤。
每次弟弟从医院回来,养父母围着弟弟恨不得把他当成祖宗。
他们会用冷漠的表情和命令的语气指着自己:“都几点了还不做饭?你弟弟胃不好你不知道啊?”
甩了甩脑袋,温凌将那段阴霾的回忆甩出脑袋。
都不重要了...他们把自己从福利院带出来,一路走到现在,没有谁欠谁,早都该还清了。
“儿砸!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厨房内雄厚的嗓音将温凌的思绪打乱,温凌连忙应了一声。
坐在餐桌前,温凌看着满桌子的菜,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我们三个人吃这些会不会太多了?”
“多什么多!我亏欠我儿子这么多年,吃顿饭怎么了?!”温父怒目圆睁,夹块排骨放进温凌的碗里:“吃!瞧瞧你瘦的。”
温母忍不住踢了温父一脚:“一会再吓到儿子,你正常点。”
排骨软烂入味,是最家常的味道。
可温凌吃着吃着,就掉了眼泪。
“诶呦呦,好好的怎么还哭了呢?是不是做的你吃不惯啊?”温母慌慌张张抽出纸巾给温凌擦眼泪。
温凌摇了摇头:“只是...很久没有吃到别人做的排骨了。”
原来真正爱你的人,从不舍的让你一味付出。
............
桑芜看着墙上的挂画有些出神,浅色的眸子中情绪浮浮沉沉,让人看不清在想什么。
“我说,你就这么放他走了?”男人一身红色的装束,整个人轻佻又肆意,他口中叼了一小节桃枝,看起来风流极了。
桑芜微微转了转眼珠,面无表情地睨了倚在门口宛如没骨头的男人一眼。
“你们的姻缘命格已经变了,你放他走,那便是笼中鸟儿脱离桎梏,他不会再回来了。”男人手中把玩着玉牌,语气笃定。
“不,他会回来。”桑芜淡淡驳了男人的话。
男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桑芜,你现在居然也开始选择相信他们了吗?人是最善变的,他们前一秒可以对你许诺,下一秒就可以背信弃义。你与其放他离开,倒不如种只蛊在他身上。”
口中的桃枝被扔在地上,男人的语气幽幽:“心会骗人,可蛊却不会。你与其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为何不将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
“桑芜,你太被动了。”
桑芜看着画中少年漂亮的笑靥,他手中捧着花捧,像是一尘不染的白丁香。
“他不会逃的。”桑芜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男人轻笑:“姻缘树上挂着的姻缘令数不胜数,碎裂截断的更比比皆是。亘古的时间里,任何感情都抵不过变数。桑芜,这是事实,你无可争辩。”
“宴玉,不要拿那些凡人来和我比较。”桑芜转过身看着男人依旧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
宴玉走上前和桑芜对视:“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桑芜表情依旧不悲不怒,看着宴玉时平淡又冷漠。
“就赌你的那个小家伙会不会如约归来,若是他失约,你便输了。”
“赌注呢?”
宴玉托着下巴想了想:“若是我输了,你和这小家伙阳寿之内的姻缘,我保你们绝不分开。反之,若是你输了,你便将涅羽蛊借我玩玩。”
桑芜颔首应允:“好。”
画像上的少年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桑芜轻轻抬起手抚摸着画像上的脸颊。
“阿凌,不要背叛我。”
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