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的手爪子狠狠一哆嗦，他扭过身子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桑芜，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东西没有整理，就不叨扰祭司大人了。”
桑芜面色冷清，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温凌，语气不温不火：“昨晚倒也确实没少叨扰。”
温凌的脸颊瞬间烧红了起来，他咬着嘴唇道歉：“对不起啊，昨晚我喝多了...如果您要是觉得有被冒犯到，我可以赔罪！”
“赔罪？”桑芜的目光在温凌身上无声地走了一圈，温凌的脸更红了。
他根本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给桑芜帮倒忙就不错了，拿什么赔罪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有些尴尬，温凌耳尖通红，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可怜无助。
“既然是赔罪，明日便过来为我清理祭典用的房间吧，”桑芜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温凌这才像是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一般，连忙拼命点头。
“没问题，打扫卫生的话我还是很在行的！”
温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桑芜微微颔首，随后轻轻推开门不再多言：“回去吧。”
温凌如蒙大赦，连忙弯腰鞠躬，随后快速跑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温凌看着桌子上的米酒，连忙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拿到了窗台下面。
喝酒简直太误事了！！
但一回想起昨晚那温暖又结实的怀抱，温凌竟然有一瞬间产生了贪恋的想法。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
桑芜是属于整个苗寨的，他不能把神明一样的他占为己有。
压下心底那一点点不可言说的情感，温凌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尤吉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惊奇：“你居然这么早就去祭司大人那里了，可真勤快。”
温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我！我就是去给祭司大人送点东西！”
尤吉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温凌：“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吓了我一跳。”
“我昨天没休息好，有点失眠了。”温凌睁着眼睛说瞎话。
昨天他喝了酒又被桑芜搂着睡，像只小猪仔一样，睡得死沉死沉。
“也难怪，毕竟刚回来有些不适应。”尤吉倒是一脸的理解：“你今天自己随便走走吧，我有事情要做恐怕不能陪你玩了。”
“你有什么活吗？我可以帮忙！”
尤吉看着温凌唇红齿白的小脸，随后摇了摇头：“算了吧，你干不了。”
温凌的眼底有些疑惑：“我干不了？为什么？”
“怎么说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确实可能会有点接受不了。”
温凌的面色更加茫然，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是自己接受不了的。
看着温凌满脸单纯，尤吉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很好奇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但是你最好别后悔。”
“我肯定不后悔！你放心吧！”
温凌说得信誓旦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突突突跳的厉害。
跟着尤吉的步伐走在村落的小路上，两人已经越走越远。
眼看着就要离开村庄，温凌忍不住有些疑惑地开口：“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尤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建筑：“那里就是了。”
顺着尤吉指着的地方一看，不远处有几个相邻的建筑挨在一起，风格有些诡异。
不知道为什么，温凌的心中涌起一股违和感。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应该过去，可自己已经信誓旦旦地说了要去帮忙，总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站在巨大的石门面前，温凌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子压抑的感觉。
尤吉面色如常地按了下石门的开关，巨大的石门‘轰轰轰’地响着，很快就打开了。
里面吹出来的风阴冷又带了些许腥味，温凌险些干呕出来。
看着温凌有些不太舒服的面色，尤吉开口道：“你要不还是站在门口等我吧，我也用不了很长时间就能出来。”
温凌也不知道从哪迸发出强烈的自尊心，他拍了拍胸脯：“没，没事！我一点都...不害怕！”
尤吉看着温凌打哆嗦的小腿，忽然有些想笑。
“你可千万要想好了，进去不要后悔。”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后悔的！”
呜呜呜，现在就已经后悔了怎么办啊？！
温凌硬着头皮跟着尤吉进了里面。
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的窗户，只有墙壁上的篝火在燃着亮度。
这个建筑温凌没有见过，形状很奇怪。
里面的路潮湿又阴森，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恍惚间，温凌似乎听见了‘嘶嘶’的声音，隐隐戳出，并不明显。
尤吉又打开了一道石门。
等里面这扇巨大的石门被打开时，原本微弱的‘嘶嘶’声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皮肤上已经有了细小的鸡皮疙瘩，温凌开始抗拒往里面走。
尤吉看出了温凌的胆怯，于是小声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进去。”
背着竹编筐，尤吉步伐稳健麻利地走了进去。
温凌站在原地，阴冷的风吹在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
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会有在这种地方？
里面发出的声音又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脑子里盘旋，温凌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被好奇心驱使走了进去。
进到石门里面，更加潮湿的阴凉气息打在皮肤上。
不再是原本狭窄的路，整个屋子里只有中间是一个石桥，石桥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大坑。
温凌颤颤巍巍地走上桥，他侧过头向下一看，差点没腿软的直接掉下去。
无数条蛇密密麻麻地盘旋涌动在下面，他们身上的花纹颜色各异，不用看都知道有毒。
尤吉背着的竹编筐里，是大把大把还在动的虫子，他直接伸手将虫子抓起来扔进蛇窟中，看着那些色彩斑斓的蛇涌动着去争抢。
“诶？你怎么进来了？小心点别掉下去！”
看着突然进来的温凌，尤吉连忙提醒他。
温凌的面色惨白，他强忍住要吐的冲动，嗓音中带着颤抖：“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些蛇都是用蛊虫饲养出来的，毒性比寻常蛇类凶猛百倍。每年都会有误入寨子的人想要把我们的秘密泄露给外界，想让外界的人大肆涌进来研究我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凌要是再听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温凌看着尤吉，只觉得陌生。
“怪不得你们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丝毫不惊讶，偏偏我回来的时候才显得惊讶。原来从一开始你把我送走那天，就觉得我一定会死在这里。”温凌看着地下那无数条盘复在一起的蛇，忽然想起了外面的那些新文。
“原来那些人不是失踪了，是早就死在了这里。”
尤吉有些慌张地解释：“这些人他们想要把我们的存在泄露出去，如果被发现...”
“那我呢？我从头到尾也没想过把你们的秘密泄露出去，你送我走那天也知道我会死吗？”
尤吉更加着急了：“不是的，你和他们...”
温凌不想听尤吉的解释，他回想起之前帮尤吉割草，学编蚂蚱的那些回忆，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出蛇窟，任由尤吉怎么叫他都不肯理会。
............
温凌走丢了，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飘着雾气的树林，有些找不到方向。
他明明是顺着来时的路走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过身想要往回走，刚扭过头温凌的瞳孔就瞬间缩小。
身后哪里有路？白蒙蒙的雾气早就将路截断了。
没办法，温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雾气越来越大，温凌几乎要看不清前面的路。
恍惚间，他忽然看见了一抹人影。
他用力挥挥手：“有人吗！！”
那人影应声回头，温凌看着那人的脸，直接怔愣在原地。
妇人刻薄的五官上还带着怒意：“为什么就拿这点钱给我们？你想让你弟弟去死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去死吧你！”
男人也是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到最后你弟弟病成这样你都见死不救，白眼狼！”
“哥...救救我，我不想死...”
无数道声音将温凌包裹起来，温凌痛苦地抱住头。
“不是我，我没有...”
他的反驳微乎其微，很快就被淹没。
“去死！！！”
尖锐的怒骂和曾经的过往都在面前一闪而过，温凌抹着眼泪，心中痛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明明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为什么没人救救我呢？...”
恍惚间，他落入了一个清冷又有些熟悉的怀抱。
温凌抓着他的衣裳，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桑芜浅色的眸子中泛着涟漪，他看着温凌满脸的泪水，用指尖轻轻抹去。
“你的命格，太苦。”
温凌已经毫无意识，他双眼空洞不停地流着泪，口中念叨着：“救救我...”
这世界真的有神明吗？如果有，为什么又要置深陷苦难的自己视若无睹？
桑芜轻轻吻住温凌的额头：“神明接受你的愿望。”
或许，神也会用于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