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陆恩熙出院已经一周。
这一周,她和何居正一起,阅遍了各大竞争单位的文件,综合评估企业经营的合法性。
参与竞争的企业都有强大的律师团队,账目和合同做的滴水不漏,不经过仔细比对甄别,根本不可能发现错漏。
经过层层筛选,先后剔除了四个参与单位。
何居正和市委的项目办公室开了五六次会议,最后,一份进入决赛的名单呈现在他手中。
包括km、唐氏医疗、润海医疗和港城一家大型上市公司。
四个企业有口皆碑,尤其是唐氏医疗,凭借五十余年的医疗行业经验,获得极高的期许,但医疗事故的污点还是深深烙在了资料中,是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
何居正放下文件,双手在办公桌上交织,“你和唐贺谈过了吗?他怎么说?”
他一问,陆恩熙的心思被带回到那天晚上,路灯下,颀长挺拔的背影立在路边,虽高大,却独寂,似乎被某个时空给遗忘了。
轻咳一声,陆恩熙让自己回归理智,“谈过,他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不打算上诉,也不想追走患者的责任,说白了就是认赔,过程我听他说了,确实不是医院的错,患者的家庭有些复杂,唐贺动了恻隐之心,或许在大部分人看来,他他太感情用事,仔细想想……实在亏大了。”
那时,唐氏医疗便有了参与竞争的计划,各部分都在积极筹备,所以出事之后,他们才特意惊动唐贺,让他亲自代理官司,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采取了最不利于医院的方法。
何居正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也只能按章程办事了。”
陆恩熙想了想,尝试着提议,“或许,我们可以做个说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至少还原事情的真相。”
何居正微笑道,“没有证据的陈情,谁信?这会让他们认为咱们利用身份的便利,替有污点的企业美化,反而适得其反。”
陆恩熙受教的点头,“抱歉。”
“你是关心则乱……你希望唐氏中标吗?”
“倒也不是希望不希望,而是觉得唐氏要是因为这点事失去最后的资格,太可惜。”
何居正还想说什么,最后忍住了。
他以为陆恩熙更希望km在其中获得最大优势,而唐氏作为最强劲的对手,一旦败北,将是km最大的机遇。
何居正整理好资料,看看时间,“这么晚了,晚上一起吃饭吗?再聊聊这几家公司。”
“好。去哪里?”
何居正拿起车钥匙,“去了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小巷子外面。
这一片属于“城中村”,是洛城一大特色。
周围全都开发建设了几十层的住宅楼,这一片因为错落着几座晚清时候的建筑,被文化单位重点保护起来,四周围绕着联排的三四层居民楼,挨着巷子的一楼底商全都在做生意,开发出独有味道的步行街。
小店基本都是一间、两间,狭窄拥挤,人气旺盛,格外有烟火气。
吃晚饭的时间,餐饮店飘出浓浓的饭菜香味,间或着洛城特色商品店,游客和当地人都很乐意闲逛。
陆恩熙裹着厚厚的大衣,跟何居正并肩往里走,看着热情洋溢的各家店主,不由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步行街还是这么热闹,一直都没开发的计划吗?”
“前几年洛城房价飞涨,有几个开发商向建委提出拆迁申请,还保证保护好文物,但拆迁办的工作进行不下去,这一区域看着房子不多,其实住户非常复杂,一些老楼里面套着小户型公寓,住好几家人,公用洗手间厨房,一栋拆下来,得给几十个人补偿,数额庞大,当然,不可避免遇到一些钉子户,各种原因综合下来,拆迁计划只能搁浅。”
何居正引她进了一家小炒店,推开玻璃门,轻车熟路的坐在靠近门的方向,头顶上方是空调出风口,暖气热腾腾的。
陆恩熙对门坐下,看着外面的行人,“不拆迁也蛮好的,保留了一份特色,每天看着高筋水泥的楼房,人只会越来越冷漠,这两年陆续放开夜市摊位的管理政策,晚上加班回家路上看到小吃摊,很治愈很暖心,尤其那些外来打工的人。”
何居正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心轻轻的牵动着,外面的灯火好像涌进了他的心底,整个人都暖烘烘的,“以前来过这样的小店吗?我还担心你不喜欢。”
陆恩熙笑道,“我看上去很娇滴滴吗?上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和同学一起去校门口的步行街吃小吃,对了,我很爱吃螺蛳粉,别笑话我。”
她说话是眼睛闪着光,闪烁着喜欢。
何居正嘴角上扬,镜框下面的眼眸,有暖意流淌。
他得有傻,多实心眼儿,多无知,才能做到不对她心动?
“何律师来了啊!今天想吃什么?”
店老板大概刚忙完手头的事情,见到何居正忙热情的走过来,满脸缀笑,熟络的打招呼。
何居正笑道,“做几道清淡的本地菜,不要辣。”
老板看到他对面的女人,突然福至心灵,乐呵呵道,“终于见着你带女孩子来吃饭了!挺好,挺好的——姑娘喜欢吃什么?”
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肯定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他没明说,陆恩熙也不好解释,看着墙壁上的菜单,也不清楚哪些是特色,便好脾气的道,“都可以,您拿手的就好。”
“好嘞,稍等哈!很快!”
说完大步走去后厨。
陆恩熙低声道,“你经常来?”
何居正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水,给她一杯,“嗯,几年前他遇到个麻烦的官司,我是他的代理律师。”
原来如此。
“看他对你的态度,你肯定是他的恩人。”
何居正抿一口茶水,声音低沉不少,“他和妻子家在洛城下属一个县城,带孩子来城市务工,女儿借读附近的中学,遭遇校园霸凌,留下遗属后跳楼自杀……当时我刚好和城建局在附近考察,他们夫妻俩跪在公家的车头前面,举着诉状伸冤,夫妻两个当时的样子,好像天已经塌了,陌生的地方,也没门路,大概听说领导要下来视察,也没打听是哪个部门。”八壹中文網
陆恩熙嗯了声,面对如此沉重的话题,心里很酸楚,不知该说什么。
何居正看着不大却热闹的店面,浅笑道,“我也会遇到职业的迷茫期,尤其看到不公平的事情频繁发生,每当困惑时,就来这里坐一坐,想想自己也曾用专业知识帮了一些人,心里会好受一些,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