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立骁眼神阴鸷,冷冷盯着她,像是毫无血性的冷血动物。
他冷勾唇角:“田医生?”
“嗯。”
“所以,你就用这狗屁机器来电我?”
池立骁虽然年纪不大,可力气却不小。
他把元素压制在墙上,元素根本无法动弹,池立骁的嘴唇有意无意擦在她耳廓,让她耳朵痒痒的,头顶灯光昏暗,俩人背着光,元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戾气,这种来自少年的怒气让人无法忽视。
元素轻轻摇头:
“我没打算那样做,这只是我的工作,但在我进来前,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池立骁死死盯着她,像是在评测她这话的真实度,半晌,他把人放开,冷声问:“有没有电脑?”
“里屋,我的账号被人监视了。”
“拦不住我。”
池立骁打开电脑,站在电脑桌前弯腰打字,他手指动的很快,同时调出七八个页面,切换时从不停顿,代码从他脑海中写出来,流畅迅速,很快,他不知安装了什么,退出了页面。
临走前他盯着元素看了很久,一句话没说走了。
元素打开电脑看了半天,电脑还是那样,里面连搜索记录都被清理掉,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池立骁看起来很懂电脑,有他帮忙,她的计划应该会实行得更顺利一些。
池立骁回到寝室,简单洗了一下就爬到上床,这个该死的学校连卫生间和洗澡间都没有,学生们都在澡堂子洗澡,一个学校就两个澡堂,每个班级一周只有一节洗澡课,每次洗澡课,学生们一窝蜂去洗,把澡堂子挤得水泄不通,今天晚上,池立骁的班级有洗澡课,他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进去看了一圈,转身走了。
他实在不习惯这种气氛,一个个脱得光溜溜的,像是待检疫的白猪。
要命的是,那些同学还戏盯着他下面看。
男人在澡堂和厕所都是要比较雄风的,哪怕他从来不怕输给别人,但是也不想被人当成**熊猫围观,加上他一个gay的朋友说过,进男澡堂看着满澡堂的鲜活**,经常会意淫,从那之后池立骁再也没去桑拿洗过澡,这种大澡堂就更别说了,条件差,地方小,里面昏暗一片,澡堂里有个大池,据说从来不放水,因为怕学生自杀。
池立骁宁愿在厕所冲凉,也不愿去澡堂。
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真是狗都不啃!
隔壁床的吴要爬过来,低声道:“你跟丁晗处得不错?”
池立骁:“没有。”
“那就好,我可要提醒你,丁晗是班委,是老师的耳目,是管理我们的人,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很受老师的重视,经常可以去我们去不了的电放放风,还可以用私刑。”
“私刑?”池立骁皱眉。
“可不是,看谁不顺眼,就让谁接受电击,谁顶撞他,就告诉老师,有时候还代替老师用戒尺和龙鞭打人,反正这样的人你要当心点,他可不是善茬,只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罢了。”
池立骁应了一声,吴要又低声道:“总之你在这个学校要注意点,哪怕不满也要忍着,否则经常受到电击对脑子不好,你想想看,你被点击之后是不是觉得脑子反应迟钝了?”
池立骁没做声,受到电击时轻则看到眼前一片雪花,重则看到黑白线,他受电击时虽然表现得镇定,可那种疼痛正一点点侵蚀他的意志,要不是元素的表现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决定暂时委曲求全,他只怕现在正待在烦闷室里关禁闭,这一关又要一个星期到半个月,禁闭室一个人安静,他也愿意待,只是大小便都在盆里解决,普通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他了。
池立骁有洁癖,从小就是少爷脾气,吃穿用度都追求完美,头发丝上有一丝烟味灰尘都闻不得,每日洗澡洗头,却不曾想,池文忠竟然看不惯他到如此地步,竟想着把他送到这里,受这种罪。
池立骁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有父子之情,另一边有有种说不出的恨,想到池文忠听信蒋雯的话,像丢垃圾一样,迫不及待把他丢过来,他便恨不得长大,等池文忠老了把池文忠给丢了,让池文忠尝试一下这种滋味。
家长凭什么能做这种事?孩子是他们带来这个世界的,没达到自己的要求,就要把现在的孩子丢掉,妄图带回家一个精品孩子,希望把孩子改造成自己设想的模样,这样的父亲令人胆寒。
吴要见他这样,多少明白他的感受。
吴要叹息:“不是我说你,大家都经历过这个阶段,只是没办法,父母对我们的死活根本不关注,前几次郁阳妈妈来,郁阳因为太生气顶撞了他妈妈,他妈妈就叫来张伟强,把郁阳送去电疗一个疗程,你也知道的,我们电疗是要收费的,一次500,他妈妈总共付了一万块钱,说要把郁阳电的没脾气,没脾气?呵呵,二十次电下来,人不傻也得疯,记忆里肯定会受损的,我跟你说,大家私下讨论过,这个电疗真的有损记忆,能免就免,记住你同桌丁晗就是老师的耳目,别在他面前泄露真实的情绪。”
池立骁躺在床上,很久睡不着,光秃秃的四壁提醒他他真的来了一所网瘾学校,在这里的学生,都是所谓的问题学生,可这些问题真的大到不可忍受?不,大部分都是小问题,可父母就是不愿意把孩子留在身边。
池立骁想到幼时和父亲的相处,暗暗发誓,将来绝不让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受这种罪。
不过,当下还是得先出去再说。
这学校……
池立骁冷嗤,真以为能困得住他?
临睡前,池立骁忽而想到元素那双温柔的眉眼,她年纪不大,似乎刚大学毕业,她喜欢穿白大褂,人很温柔,笑起来淡淡的,乍看不是很惊艳的面貌,却越看越舒服。
那身白大褂明明很普通,可穿在她身上就是让人忍不住肖想。
也是怪了!
池立骁辗转反侧,很久不能把脑海里的身影挥去,越想越躁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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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文忠想到池立骁的事,又忍不住叹气,只是公司事忙,他经常要出去应酬,语气放池立骁在外面上网,还不如送到乐章书院来的稳妥。
今天是几个公司老总的聚餐,他刚到,就见周长旭笑着打招呼:“池总。”
“周总。”周长旭满面红光,笑道:“我听说你儿子也送去岳章书院了?”
池文忠听蒋雯说起过老周的儿子,据说老周的儿子因为是同性恋被送去后关了半年,出来后人沉稳了,再也不提要出柜了,老周对此很感激,见面就夸岳章书院好,已经劝好几个朋友把孩子送进去了。
“是啊,我就是拿不准那边到底怎么样,感觉我儿子变得都不像他了。”
“哎!那不是正好吗?这个书院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讲究服从,咱们的孩子就是太懒散太缺乏管教,这一代的孩子不行咯!不像我们那个年代,饭都吃不上,哪里敢天天上网讲个性?我都不怕你们笑话,我儿子连自己性取向都搞不清楚,我把他送进去关了一段时间,现在他开始跟女孩子相亲了,还跟我说以前就是胡说的,他根本不喜欢男人,就想气气我,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缺乏管教?”
“可是……”池文忠很犹豫,“那边会不会打孩子?我上次去看孩子腿都软了。”
再说池文忠不认为谁会真的把性取向一事当玩笑话,男同的性取向更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哪怕以后结了婚,也还是个同性恋。
池文忠对同性恋一事倒很开明,他年轻时有个朋友是,那年代没有现在这么开明,男孩察觉到自己喜欢同性,挣扎很久,在向心上人写信告白后,信被心上人公之于众,那同学被全校师生骂成精神病,父母更是把他带回家送去精神病院治疗,听说没多久那男孩就死了。
那之后他查阅过同性恋的资料,倒是没之前那么排斥。
“不会!最多用电击治疗,但这个电流很小,不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伤害,也不会损伤大脑,山长再三保证过,还给我看过他们的成功案例,很多孩子出去后还考上哈佛,定居国外了呢,你说要是不好,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把孩子送去?收费也不便宜!”周长旭是岳章的忠实拥护者。
池文忠稍微放心了些,“改天见见你家公子。”
次日,池文忠就见到了周长旭的儿子周想,当时是在咖啡店,周想正和女孩子聊天,这孩子很瘦,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却一直努力表现自己,更让人奇怪的是,每次发生风吹草动,周想就会受惊,提防地看向四周,似乎觉得自己随时会被人抓走。
等那女孩走后,池文忠走过来,道:“你是周想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见周想一脸防备要走,他赶紧说:“我儿子也去了岳章书院。”
周想满眼都是不敢相信,随即他嗤笑一声:“送就送呗,那是你儿子,你还是真是亲爹,这是巴不得你儿子死呢!”
池文忠一怔,不敢相信道:“这书院不是很好嘛?我怎么能巴不得他死呢?我给他花了那么多钱,就是想让他戒掉网瘾啊!”
“哦?花那么多钱?你愿意花那么多钱给他治病,为什么不愿意花时间去关心他?再说了,网瘾是什么大问题?为什么非要把人送进比监狱还可怕的地方!说你不是想弄死他我都不信,呵呵,反正我是明白了,我们这些人就是垃圾,自由和尊严都掌握在父母手里,你们说一句话,就可以轻轻松松把我们送进去,关押起来,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哪怕你们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为什么?因为你们是我们的父母,在中国人眼里,你们对我们有处决权,我们就是你们的附属品,没有任何个性可言。”
池文忠一怔,惊讶道:“你爸爸不是说你一直很喜欢岳章书院的吗?还说你变好了?”
周想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都暴露了。
自从岳章出来后,他充满了恐慌,努力学习工作,在父母面前表现得像个乖孩子,让他们脸上有光,再也不提出柜的时候,隐瞒自己的性取向,再也不和以前的朋友来往,连出门都不敢,晚上回家迟几分钟就很害怕,害怕那些人像鬼魅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从四周跑出来,把他套上头套抓走了,他害怕的开始吃药,夜里难以入睡,晚上睡觉时要在门里夹一根头发,把窗户紧锁,连厕所都堵死,生怕有人半夜爬进来把他再弄回去。
岳章书院,那是比精神病院还可怕的地方,是他的噩梦,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回到那里。
只能继续伪装自己,像个木偶一样活着,活成父母想要的样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池文忠面前吐露心思,就是因为看不惯池文忠这自以为是的样子。
这帮父母为什么还不明白?孩子之所以垃圾,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垃圾父母啊!